隻好接過那筆,看了下顏色,伸手拿了幾樣顏色請一旁侍女調色,卻是選了枝小蟹爪來,蘸了墨,落筆畫了起來,眾人隻圍觀著。
許菰在一旁看著許蓴畫畫,盧墨軒在一旁道:“呀,小王爺是寫意畫法,你這二弟也應當繼續用寫意才對,拿這勾線筆,怎的看著要工筆?不太合適,伯玉不如上去解解圍。”
許菰道:“且看看吧,我這二弟確實是學過畫的。”他就是跟著二弟一起學的畫,雖然並不好丹青,但他很珍惜這延師學習的機會,也很是用心學了幾年,但卻也知道他們兩兄弟其實畫技上很是一般,盛氏砸了大錢請畫師為他們授課,但老師一方麵嫌自己缺靈氣和癡迷,又嫌棄許蓴構圖太滿太瑣碎太俗。
盧墨軒卻搖頭:“竟然畫人物?小王爺是要試色,以這蝶來說,自然是畫些花草最取巧,顏色也繽紛,寫意法畫花草也容易,可惜可惜,許兄不如還是上去勸一勸。”
人們竊竊私語,看來看法也和盧墨軒差不多,劉鵬飛卻笑了聲陰陽怪氣:“盧兄還是莫要為難伯玉了,那可是世子,平日還罷了,這樣場合他上去踩著嫡子在小王爺跟前露臉容易,回去隻怕要被嫡母為難的。”
盧墨軒啞然,有些抱歉看向許菰,許菰卻不以為意,隻微微一笑:“我二弟確實擅人物,畫的肖像很像。”
像有什麼用……那民間畫匠才力求像,畫像原本就以神似為主,盧墨軒也不說話了隻看著那小世子要如何畫。
卻見許蓴寥寥數筆,線條流利,卻勾出了一人大袖飄飄,側臥於山石之上,一膝曲起,一手托頭,冠巾帶垂落在山石之上,男子閉目仿似睡著,眉目不過數筆,卻有孤冷之色,山石周圍數叢蘭花,旖旎而下。
許蓴勾完線,轉手又換了支小著色,蘸了之前的祭藍,幾筆點染塗抹在那身寬袍上,宛如行雲流水,袍袖垂落在山石之下,顏色自濃而淡,衣紋颯颯飄拂,凜然有風雪意,正與上頭的蝶意相呼應。
染完衣袍,許蓴又換了支大著色,蘸上了胭脂色,大開大闔,肆意塗抹染出了大片雲霞,又換了支大蟹爪,點了赤金色,給雲朵都勾出了熔金亮邊,仿似鍍上了金輝,越發暈染著那一隻寶藍色的蝶栩栩似仙魂。
如此一來,下邊的高士風姿卓絕,如冰雪寒意逼人,又似神靈不染塵埃。上麵煙霞烘托出的蝶魂整體暖亮,令人一眼看來便神為之奪,胭脂粉靄與鮮亮的寶藍配在一起,竟有一種迷幻的光影之感。
一時眾人都安靜了下來,這時候便是之前竊竊私語的人也都看出來了,這位許小世子,恐怕手上還是有幾分功夫的。
謝翡已笑了:“這是用的莊周夢蝶之典?用色很是大膽。”
許蓴道:“是。”
又有清客笑了:“這是畫的小王爺吧?這神態眉眼神似,隻是略有些病容,清減了,更增出塵之態。”眾人也都看著謝翡,都紛紛讚同。
謝翡細看了眼,不知為何卻覺得不太像,但也隻覺得眼熟,想來既然大家說像,那便是像吧。他笑著拉了許蓴的手:“想不到許兄弟也是精於畫技,卻不知卿可有字,今後我若是開畫社活動,合該邀請卿來聚一聚。”
許蓴有些靦腆:“小的字思遠。”
謝翡又笑了:“見秋風起而思蓴鱸,思遠這字極佳,如此以後我便以字相稱了,我字非羽,思遠弟也可喚我字以免太過見外。”
一時眾人都以欣羨目光望著許蓴,許蓴隻能硬著頭皮謙辭了幾句,謝翡卻似極高興,牽了他的手出去一並入席,席上又與許蓴說話,問了些日常,這在眾人眼裡已是極看重,邊連一起來的許菰,都接了不少名帖。
賓主儘歡,直到酉時這宴才散了,謝翡送走了賓客,剛想要趁著酒意再畫上幾幅,卻見侍從來報,道是蘇槐公公到了。
他嚇了一跳,連忙整衣來見,蘇槐麵上含笑道:“小王爺不必多禮,是皇上聽說小王爺今日賞雪,畫了副夢蝶,聽說極有神韻的,如今皇上年下無聊,便讓小的來取畫回去看看,以消長日。”
謝翡慌忙命人取畫來,一邊笑道:“這等小事,公公怎的親自前來?可是小的哪裡沒做好,驚動了禦前?”麵上卻浮現了些憂色,反複懷想那畫上不曾犯了什麼忌諱吧?
蘇槐親手打開那畫看了看,目光落在那閉目沉睡的高士臉上,心中哎唷一聲,心想這世子果然有幾分本事在,難怪皇上冒險也要留在世子那裡養傷呢,一聽了世子和小王爺畫了一幅畫,立刻便讓人傳話叫自己來把畫取回去,嘖。
瞧這畫的龍顏,可不正是皇上那神態?還有這動作,這眉毛,嘖,這才幾筆啊!真是活龍活現啊!
蘇槐心中咂舌,滿意將畫卷輕輕卷好,親自捧了:“小王爺不必擔憂,這畫畫得真好,皇上看了一定會龍顏大悅,必然有賞的。”
謝翡連忙道:“有勞公公禦前解釋,隻是這畫並非我一人所畫,這上頭人物,卻是靖國公府的許世子畫的,不敢貪功欺君。”
蘇槐微微一笑,心道皇上肯定不會還這畫了,以皇上那不肯欠人的脾氣,自然會厚厚賞謝小王爺的,隻又與謝翡說了幾句話,便回宮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