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入學 本來就是靠著砸錢,他才有朋友的……(2 / 2)

幸臣 灰穀 10265 字 7個月前

這就是皇上的任命,自皇上撤藩命各宗室藩王回京居住,宗室子入太學就讀後,這還是第一次對太學有了明確的指示。

這讓人們不由都微妙地聯想起了今上如今年近三十尚且無子且並不納後宮的事實來,但無人敢宣諸於口。

沈夢楨倒是仍然是那副才高氣雄,藐視一世的樣子,張嘴便道:“皇上命我來為諸公子講學,既要講堯舜湯武五帝三皇之明君之道,又要講伊呂周召之功勳德業。禮樂刑政,無所不講,正為期待諸公子赫然有為,聞於天下,作王者之興。今後由我為大家主講《大學衍義》。”

一時下邊頗有些激動昂揚起來,要知道這可是赤裸裸和大家說,皇上命我來教導你們帝王之術嗎?《大學衍義》乃帝王為治之序、帝王為學之本,這可是赫赫有名的帝王之學啊。

要說他們自己私下自然也有修過此書,但由皇上親自任命太學祭酒博士來為他們主講,其意深遠。

一時眾人都振奮起來,打算好好聽這個傳說中學富五車的沈先生如何講課。沈夢楨也隻轉手讓人發了課業下來給諸生。

許蓴一貫在這經學上一塌糊塗,但看周圍人的興奮,也知道想來這本經書很重要,既然是《大學衍義》,想來應當是衍釋《大學》了。

他想起來九哥除了第一次讓自己念了那《佞幸傳》以外,正兒八經教導自己讀書,卻是從《大學》開始的,不僅通講了,還要求自己逐句默寫背誦,若不是如此,今日一來就學《大學衍義》,恐怕自己都聽不懂吧。

九哥……許蓴忍不住摸了摸腰間的香囊,從裡頭摸了一粒丸子放入了口中,他平日隻要一上經文課,就打瞌睡,九哥希望他學好,他今日才第一天來太學,絕不能又重蹈覆轍,讀不成書也罷,還要被人鄙薄。

他心中嘀咕著,那丸子化在口中,一股刺激清香的味道直透大腦,鼻尖衝去,腦子瞬間清醒振奮起來,而他兩隻眼睛瞬間也就淚汪汪起來。

“他吃的什麼?”在沈夢楨身後的簾後,謝翊微微皺起了眉頭。

六順在一旁小心伺候著,輕聲道:“應當是龍腦提神醒腦丸,那東西可不好受,我聽冬海哥哥說是世子讓配的,說是要認真上課,怕精神不好要睡著,因此才讓配的。”

謝翊眉毛蹙得更緊:“讓人去找冬海取了來讓太醫驗一驗。”

六順輕聲應了,連忙悄悄退下。

蘇槐連忙道:“陛下不是說世子身邊有醫術高明的大夫嗎?還聽子興說過世子身邊還有舌頭極靈敏之人,應該是害怕被毒害,盛家給世子身邊放著的人。”

謝翊微一點頭:“是沒錯,盛家考慮十分周到。春溪,身有神力,出入佩刀,必有武藝在身,夏潮,機靈善辨味,這是防止飲食被暗害,又有一雙伶俐腿,應當是負責奔波通消息的。”

“秋湖,機變擅應酬,我看他言詞雖然謙卑委婉,看人卻目光犀利,定然是有認人記麵容的本事;冬海自不必說了,醫術高明,擅急救。盛家對這個外孫,是極重視的。”

蘇槐笑道:“那陛下還擔憂?”

謝翊道:“正是因為野路子大夫,隻重藥效,我才擔憂。民間提神的藥,若隻是冰片薄荷芥辣蘇合香等也還罷了,就怕加了檳榔、罌粟,甚至五石散,不可不防。”

蘇槐笑了:“陛下這是關心則亂了,盛家既然能在世子身邊安排這樣的書童,豈有在這入口的東西上不在意的?”

謝翊想了下也有些自嘲道:“這孩子如一泓清水一般淺顯,與他母親都十分良善忠厚,以至於總讓人覺得他們沒有自保之力。”

蘇槐道:“奴婢倒是覺得,陛下這些日子更有人氣了些。”從前啊,真是一絲人氣都沒有的聖人,每次隻按部就班,讓人懷疑隨時要離去。

謝翊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蘇槐笑吟吟也不再說話,聽外邊授課。

沈夢楨命人發完了課業紙,開口道:“諸公子在家中,應當也都學過這《大學衍義》了,因此我也不必逐字逐句講解。先請一位太學生來先試講一卷吧。誰先來?帝王為治之序。”

眾人:“……”

課堂上一片沉默,許蓴拚命低著頭,生怕被沈夢楨看到。對麵謝翊看著他漆黑發頂上的銀冠頂花,忍不住又笑了。

幸而此時謝翡站了起來:“學生願試講一二。”

沈夢楨笑道:“極好,請。”前邊早已讓人另設了一座席,適才眾生還不解,如今卻都明白了。

謝翡起身到了坐席上,斯斯文文開始說起經義來,幾乎不看原文,侃侃而談。

許蓴長長鬆了一口氣,坐直起來認真聽起來,然後發現自己好像居然聽得懂,越發高興了,拿了筆來開始記錄。

謝翊在後頭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靜悄悄離開了。

太學日子與從前不一般,自許蓴老老實實去上課後,似乎連柳升等人也不大找他了。

但因為太忙回來又要作功課,又要擔心被先生點到,他便連寫信給謝翊的話都少了許多,一則擔心九哥覺得自己學識淺薄,二則看起來九哥真的很忙,自己之前哪些問題,認真聽了講以後,才發現原來還真能聽懂。

尤其是沈夢楨的課,竟然大半課堂都是在讓學生辯經,即一人闡述觀點,其他人提出問題或者駁斥,或者補充,都可以。

而太學課堂確實比從前要自由一些,先生直接細細講讀的不多,反而時常會舉一時政,一判例或是一地實務來讓他們討論。

沈夢楨也給他提問過,提問的卻大多是實務和稅收漕運等計算,經文很少為難他,顯然是知道他不長於此。

這讓他感覺到了放鬆。尤其是太學裡頭,竟然有不少人主動與他結交,且不似從前紈絝子明著就是等他做冤大頭請吃飯,而是真與他交流經書、畫畫技巧、顏料購買、稅法計算得失等,至少看著表麵無輕蔑之色,是個真心折節結交的樣子。

他卻不知道從前諸生隻以為他庸俗猥鄙、佻蕩不堪,如今一並上學,看他樣貌俊美、勤奮乖順,並不是一味紈絝無知,才知傳言大謬。再接近攀談些,發現這許小公爺性子慷慨好義,言談可喜,竟是錦繡簪纓隊裡難得人材,親近的人多了起來。

一時他竟接了不少文會宴會的帖子,聞之他好畫,便是畫展、畫會也有人下了帖子來請他。

不少都是不好拒絕的,他難免也多了些應酬。給九哥的信相較從前難免疏了些。

畢竟看的書越多,越發發現自己是如何的才疏學淺,一想起之前自己問的那些簡單問題,這讓他很是羞愧,覺得之前耽誤了不少九哥的時間。

日久不見,之前對九哥那敬畏之心又占了上風,他自卑自厭的心起了,心想九哥性情高潔,無端消失的那本畫本,恐怕已被九哥嫌惡地燒掉了,隻是為了還自己那救治之功,周全自己麵子,容忍著罷了,這些日子漸漸疏遠,恐正是應有之義,自己還恬不知恥去打擾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謝翊忙於春闈和政事,一時也不太注意,等到會試結束,大臣們開始閱卷,而他也難得地有了一絲閒暇,這才忽然想起來好像好幾日沒看到有功課疑問送來了。

他便找了蘇槐問,蘇槐回話道:“這幾日沒見功課送來,問過六順那邊,說沒看到送來。以找冬海拿藥的名義打聽了下,據說是入了太學功課緊張,課業很多,而且新認識了許多太學生,幾乎日日都收不少帖子,也不好都拒了,但不拒更麻煩,這家去了那家不去就得罪人了,因此竟忙得很。”

謝翊臉色淡了些,問道:“藥驗過了嗎?”

蘇槐道:“禦藥房拿去後驗了好些日子,不踏實,又讓六順去多拿了些來驗。結果許世子以為是九爺要,乾脆把方子都包了,連著一大匣子的成藥都送了過來。禦藥房對著那方子也自己試著做了一批,仔細驗過了,確定無害,不會成癮。方子您要看看嗎?奴婢看了,多是石菖蒲、五味子和薄荷之類的提神增智藥材。”

謝翊看了看天色:“驗過就行,難得無事,朕出去走走。”

蘇槐連忙道:“我去叫方子興大人陪同。”

謝翊淡道:“他在外邊辦差呢,不必興師動眾,朕自騎馬後山湖邊走一圈就回。”

蘇槐聽到後山湖邊,便知是竹枝坊了,心領神會,下去安排內侍給陛下換衣裳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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