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笑:“消食,不能騎馬,我帶你去看看畫吧,白日我讓弘文院挑了好些有名的字畫進宮讓他們都掛起來了,正好我們去看看畫。”
許蓴精神一振,這可是皇宮大內藏著的名書字畫啊!立刻起了身,謝翊帶著他出了歲羽殿,往後穿行到了觀風樓上,往上走著道:“晚上也隻能就著燭光看看,看不真切,明日白天你可以自己來看看。”
許蓴道:“好,不過明日我先去沈先生那裡一次,中午就回來。”
謝翊笑道:“他如今忙得很,又新招入了一批學生,恐怕也隻給你布置些書單,沒時間管你。”
許蓴道:“他們都忙,賀狀元本來還約了我、範探花說有空去義學那裡看看。說如今順安郡王閉門謝客在家守孝,義學這邊無人主持,隻怕管事和先生們懈怠,委屈了孩子們。我們偶爾去探一探,兼著給學生們上點課,也是積德行善的。但聽說他那邊案子也極多,他自己先爽了約。”
謝翊道:“嗯,他升了一級,範牧村也要任侍讀學士了,他們看著張文貞有了出息,自然不甘落後的。”
許蓴有些赧然:“我看九哥也忙,九哥若是空了我便好好陪九哥。”
謝翊心中想到你不在我日日也是這麼過,這有什麼的。但被許蓴這麼關懷,仿佛每日又多了點盼頭。宮裡太過枯燥無聊,他忽然心中動念,覺得從前那些昏君,怕也是為了哄心上人一笑才尋歡作樂。
幸而許蓴不至於被關在後宮中日日無聊。
說話著步入了樓上大廳內,兩側牆上儘皆都將古畫名書都一幅一幅掛了起來,許蓴已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迫不及待湊過去,就著燭光一一看著。
“這是《蕉林酌酒》,這是《九歌圖》、這是《出處圖》、《冰壺秋色》……這些都是老蓮居士的畫啊,我見過摹本,原來原本在九哥這裡,他的人物都很怪,但格調都極高古……”
許蓴沉迷看著,謝翊笑著道:“我也猜你會喜歡他的畫,專門讓人挑了出來。”
許蓴雙眸瑩然,轉頭看了他:“九哥怎麼知道我會喜歡他的畫?”
謝翊忍不住又笑,微微抬了抬下巴往最中間的屏風那裡道:“看那裡。”
許蓴看過去一眼卻正看到自己畫的畫,中間男子臥於雪石之上,仿佛廖天孤鶴,正是他從前在謝翡宴上畫的夢蝶圖,那麵容卻儼然是九哥,他麵上微微一熱:“這畫……怎麼在九哥這裡?”
滿堂的畫都是名家古畫,卻忽然混入自己一副笨拙試色畫的畫,還珍而重之裝裱好了,懸掛在最正中,紗網罩著塵,明燭數枝光明在側,仿佛主人非常看重。
謝翊道:“陳老蓮也畫蝶,你看《蝴蝶紈扇圖》,還有這幅《熏籠圖》,這幅《指蝶圖》,我看了你的畫,先想到的就是這一幅。”
“謝翡畫一隻蝶,你本可畫花草敷衍過去,你卻出人意料劍出偏鋒畫人物。朕猜你定然也會喜歡老蓮的畫的,靜謐又孤高,奇詭又落寞。”
“朕當時看畫,心裡也奇,明明富貴王孫,如何倒能畫出這樣孤冷出塵之意來,偏偏上麵又用瑰麗奇詭之色跳脫而出。朕猜當時謝翡也嚇了一跳的,這才會對你刮目相看,之後著力籠絡於你。”
許蓴被他誇得麵上微熱:“我不過隨手畫的。”
謝翊看著他戲謔:“隨手一畫,畫的就是朕?連閣樓上藏著的,都是畫朕的?”
許蓴想起自己那本失蹤的畫本手書,臉上熱甚,謝翊卻伸手微微攬住他:“你天資絕好,待入了朝,誰都掩不住你的光彩。”
許蓴被謝翊哄得心中甜蜜泛起,心花怒放,謝翊牽了他的手又去看彆的畫,直到夜裡才一同去浴池洗澡,這夜謝翊沒有咳嗽,一夜安睡到了天亮。
這之後朝臣們很快看到皇上龍體康複,恢複了上朝,一連數日處理政事乾脆利落,但到了下午卻不再和從前一般不停傳召重臣們議事,也不再召僧傳道,談禪論佛。聖上一反從前那不好享樂的作風,接連數日傳了教坊戲班、雜耍班子、樂班子進宮演習呈禦覽。
雖也並未落下政事,隻是明顯禦下作風不似從前沉冷嚴苛,而是寬縱溫和了許多。這讓朝廷眾臣不免多了些揣測,揣測皇上是否在後宮有所寵幸宮妃,這倒是好事,隻是卻並未見到有封妃的旨意,少不得有些禦史又開始上書請陛下封後納妃來。
謝翊仍然隻是置之不理,卻隻窮極心思想著當與許蓴每日做些什麼,隻覺得長日有伴,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