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散後李梅崖親自送了許蓴和賀知秋出來,許蓴受寵若驚道:“李大人不必客氣,您傷好了吧?”
李梅崖麵上微微帶了慚色,道:“已好多了,也受到了小公爺府上送來的藥材食物,未曾還報,此前因我擅自將小公爺帶入險地,本該登門致歉,卻聽說你遊學在外,加上國公爺也守孝在家,不好貿然拜訪。今日卻仍得小公爺和賀大人施以援手,實心中慚愧。”
許蓴看昔日傲氣執著的李梅崖麵色頹然,肩膀都微微佝僂,不知為何有些惻然,這人仿佛原本有一股氣撐著,如今那股心氣一散,仿佛頓時就失去了精神,隻如大街上普通的老頭一般。
他心中惋惜,低聲寬慰李梅崖道:“李大人,我昔日曾見過攝政王題的一匾額曰‘八風不動’,大人孤直,雖萬人吾往矣,不曾憂讒畏譏,如今雖為低穀,然則還當一如既往,八風不動才是。”
李梅崖一怔,看向許蓴,卻問了一句:“西風山上八風閣,陛下未換匾嗎?”
許蓴料不到李梅崖如此敏銳,耳根微熱,仍是老實道:“想來未換。”心裡想著若是問起什麼時候見到,說見過拓本行嗎?
李梅崖忽然一笑:“昔日我為攝政王府詹事,攝政王好獵,我亦經常隨王駕去獵宮,為著王爺奢侈,多次勸諫,他卻與我說兵不練,敗將至,枕戈待命,八風不動,方為雄主。”
“八風閣上的匾,是我親眼看著王爺題的,還有‘八方天馬’……當日聽說皇上尚且年幼,卻一力保住了獵宮上下數萬人性命,留住了那些曾花費無數人力物力喂養的駿馬。我心中感動,以為皇上年少英才,卻從未想到,已過去了十幾年,皇上竟未改換那些匾額。”
許蓴看李梅崖麵上仿佛忽然光彩頓生,腰杆也停直起來,賀知秋笑道:“當日李公被王世子貶斥下獄,卻是皇上赦免了你,將你外放出去,保護之心拳拳,後來又將你從外地擢拔回都察院任事,李公,論知遇之恩,我看陛下不比攝政王待你少啊,若論忠心事雄主,本朝哪一位能如今上撤藩拒寇,雄心壯誌?”
李梅崖遙遙拱手:“臣一貫知陛下回護之心,卻恃寵而驕,今日得小公爺一言警醒,幡然悔悟,多謝多謝!”
他麵上似喜似悲,雙眸似含淚光,兩邊拱手辭了,各自回家。
許蓴也與賀知秋道謝:“多謝賀大人今日來,可惜恐怕無功而返了。”心中卻有些擔心賀知秋要問他什麼時候見過獵宮的題匾,沒想到賀知秋也全然不問,隻是笑著道:“也並非全然無功,還是有收獲的。”
許蓴道:“什麼收獲?”
賀知秋道:“小公爺用宮裡的差使拖住他們,其實是擔心他們回鄉會遇到危險吧?”
許蓴沒想到這點一閃而過的細微心思都讓賀知秋看出來了,有些驚詫:“我確實當時隻想著李大人一見楚微道人,那天我們立刻就倒了黴,他們這麼一個大戲班子,出了京去,無權無勢的,不是更容易被人算計嗎?倒不如在天子腳下留一留恐怕還安全些。但也
隻是一個念頭,對方懼禍,恐怕未必肯繼續留,我們又都是素昧平生,越勸說反而越讓他們抗拒。因此隨口說了下宮裡的差使,隻想著拖一拖興許能有轉機,賀大哥如何猜到的?”
賀知秋微微一笑,心道若是彆人隨口說宮裡的差使,我倒信是隨口一說,若是你說的,哪怕是隨口一提,皇上必定也都給你辦成了,更何況不過是入宮演出這樣的小事,甚至不需要驚動皇上,蘇公公一句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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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如此想嘴上卻道:“小公爺一貫俠義純善,忽然攬下事,自然是設身處地為人著想,又不居功,確實是仗義之人。”
許蓴被他誇得麵上微熱,隻好岔開話題:“那依著賀大哥看來,他們說的話,能得什麼線索嗎?”
賀知秋道:“她們這些侍妾當日確實並未參與什麼事,但攝政王必定是清楚的。攝政王隻說楚微夫人,那極有可能其他侍妾並未參與,多半這珠兒夫人,也是不知道當日之事的,因此小公爺略微照拂即可,我亦會叮囑五軍都督那邊派兵丁著意巡邏。”
許蓴卻問道:“裕王呢?”
賀知秋勸他道:“此事必定關聯宗廟皇室秘聞,聖上自有安排,你看李大人想來也知道如今他身在險地,不欲連累人,這才如此。你中秋後就要赴任了,還是莫要再過於糾纏細枝末節。我看此案多半還是要等,等對方按捺不住。陛下一貫聖心獨斷,恐怕早有安排。”
許蓴心道九哥確實走一步看三步,但他也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