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與賀知秋說了幾句話,先回了靖國公府,果然盛長洲等人也已回來,見了他笑著說了今日方子興帶著他們逛了北苑獵園雲雲,許蓴又陪了舅父和表哥們用了晚餐,看席散了,才又悄悄進了宮。
謝翊果然也還在等他,今夜卻是拿著本《浙西海防稿》在看,許蓴心道果然九哥不是無緣無故看那戲本子的,笑著坐過去道:“九哥昨日看彩毫記,今日卻看海防稿,這是勸我該做些正經事了?”
謝翊笑:“我隨手拿的雜書罷了。你今日如何?”
許蓴便將今日之事細細說了,又道:“裕王老人家果然無嫌疑嗎?”
謝翊道:“事關皇陵,朕又是晚輩,沒有證據,捕風捉影不可擅動皇陵和宗室長輩的。”
“但你所慮也對,既然李梅崖已找到秀喜班,放他們回鄉恐怕反倒有可能招致毒害,不若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正好中秋立刻便到了,可讓那秀喜班先中秋獻藝,在禦河旁搭棚獻禮,宮裡也有賞銀,也算圓了你那許諾。萬壽節的事是十二月的事了,不著急。”
許蓴卻心生依戀,抱著謝翊的手臂:“九哥生日,我到時候想辦法悄悄回來陪九哥。”
謝翊道:“我多年萬壽節都是從簡的,隻是今年三十整,稍微熱鬨些。倒不必想那麼遠,中秋節就在眼前,朕陪你去禦河上過吧。”
許蓴又有些不好意思:“中秋後舅父他們就離京回去了,舅父他們遠道而來,我得先陪陪舅父和表哥。”
謝翊道:“本該如此的,你陪陪家
人,我也要先去皇廟見過太後,下午宮裡還要賜宴,不耽誤我們晚上觀月。”
許蓴握了謝翊手,怕他想起太後心中不快,又轉移話題道:“我今日與李大人說起八風不動,他十分感慨,說皇上竟未換匾,果然是雄主。”又將李梅崖今日之話細細轉述,說道:“我看九哥當日赦他,定然也是愛才,敬他品格,一直讓他這樣的人才看城門也太浪費了,若是那背後之人一直不動,難道皇上要白白浪費一個能乾之人等他嗎?不值得。”
謝翊笑了聲:“本放著他也不僅是釣釣魚,也是要壓一壓他鋒芒,他既心念舊主,誤了國事。那就安心為他舊主守節去。這才多久,他們這些人不吃點教訓,以後還能做出旁的悖逆之事來,你不必心軟。守城門已是朕寬宥了,若不如此,他隻以為朕好欺負,等明年再看有沒有合適位置讓他起複吧。咱們相聚日短,不必說這些煞風景之人,朕既給了秀喜班恩典,都是看你麵上,你怎還不思報效於朕?倒還隻說那酸腐老頭煞風景。”
許蓴被他捉了手臂上的臂環,慢慢撫摸,麵上微微一熱,兩人果然入帳安寢。
第二日蘇槐果然命人拿了中秋在禦河旁搭台演戲的令帖給了許蓴,許蓴喜滋滋謝了蘇槐,這才離了宮去,徑直便讓夏潮送去給那秀喜班。
蘇槐進去見謝翊,回稟複命道:“已命鴻臚寺做了帖給了小公爺了,李大人老辣得很,皇上放心小公爺和他打交道嗎?不過我看李大人似有悔悟之意,倒也是好事。”
謝翊淡道:“老匹夫本以為被朕厭棄,心灰意冷,隻能耐心辦差。八風閣本就是禦駕觀獵之處,非侍駕近臣不可入,許蓴一句八風不動,他便知道未被朕放棄,自然順杆兒一番作態上著表忠心了,也隻有許蓴天真純善還以為他幡然悔悟……本還想壓一壓他,也罷,讓幼鱗賣了這個人情也可。”
蘇槐笑道:“小公爺是真善心,就連素昧平生一個秀喜班,也要周全了,誰不喜歡他這俠義之心呢。”
謝翊道:“上位者太過寬大仁善,是難以禦下的,朕希望他知如何利用人心禦人有術,又怕他變得和朕一般以最大惡意揣測人心……其實李老兒恐怕也有幾分真心,但朕並不敢信。”朕能信之人天下凡幾?
蘇槐詫異道:“能如陛下一般,那得是多麼的天賦異稟呢,十萬人裡能挑出一個來不?皇上著實是擔憂過甚了,我看小公爺心誌堅定,兼著也是得了盛家這樣的巨賈人家精心教導,這人情世故並非一竅不通。以利動人,以誠換誠,老奴看小公爺做得就極好,無非年歲尚少,官職微末,經事不多,還欠些威儀手段罷了。哪能如陛下幼時踐祚,天生帝王之威呢。”
謝翊笑了聲:“卿倒是會說話。”
蘇槐笑眯眯:“陛下天縱神威,得給小公爺一些時間,我看小公爺這挺好。李大人、賀大人這樣的官場老奸巨猾的人才,也願意幫他,這叫得道者多助。陛下費心鋪這麼久的路,小公爺定能不負陛下期望,長成一代賢臣,來日裂土封疆,封王拜相,為陛下良佐。”
謝翊道:“自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