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謝翊起身換朝服,許蓴迷迷瞪瞪也坐了起來,謝翊看他眼皮都抬不起來,握著他手腕道:“再睡會兒。”
許蓴咕噥著:“橫豎還得回府裡,我陪九哥用早膳。”原來他數著日子離開赴任的時間就要到了,陪九哥的日子一日少過一日,不由越發舍不得。
謝翊這下卻想起昨夜被許蓴打岔竟忘了告訴他賜宴家人的事,一時心裡又有些心虛,反過來從一旁五福手裡接了熱毛巾來替他擦臉。
許蓴本來困得厲害,被謝翊熱毛巾敷在臉上,隻覺得分外舒服,不由笑著自己接了毛巾,抬眼坐在床上道:“九哥您先忙您的,我自己來。”
謝翊道:“昨夜中秋,賜宴重臣,我想到你舅父他們也要回閩州了,千裡迢迢來一次京城,之前你多得他們照顧,因此昨夜傳了他們和你娘進宮,賜了宴,商議了下立後的事。”
許蓴原本手裡拿著熱巾子正一個人傻樂著開心,忽然兩眼圓睜整個人清醒了:“什麼?”
謝翊輕輕咳嗽了聲:“也是一時起意,主要是想著若是提親,也得盛家配合,且……朕也擔心你娘知道了要怪你,有你舅舅在,能勸著些,再則,此事朕來說,比你自己說要好一些。”
許蓴整個人懵了,謝翊伸手從他手裡拿了熱毛巾出來遞給一旁的五福,握了他的手:“是我臨時起意,沒有和你商量,對不住你。”
“你舅父和你阿娘都很通情達理,但也沒肯答應。隻一心擔憂你今後受不住世人譏諷,隻說要考慮……我猜其實是想看你自己的意思。既是你不同意,今天回去你徐徐和你娘解釋開了便罷了。上金冊的事我找時機秘密辦了便是,你也讓你娘和你舅父彆著急……”
許蓴一想到親娘竟然已知道了,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說話。謝翊輕輕咳嗽了聲:“昨夜我還賞了些東西回去,一會兒你再帶點回去……一會兒蘇槐拿給你——朕先去上朝了。”
許蓴連忙拉住謝翊的手道:“多謝九哥為我周全……我確實不知如何和阿娘開口,本當我自己的事。九哥為了我做這惡人,我心裡是領情的,九哥不必道歉。”
謝翊知道許蓴這是一貫善解人意,其實心中不知如何羞赧,反握他手低聲道:“總是九哥對不住幼鱗,以後我儘量改……”
他心中隱隱也覺得自己這獨斷脾氣,一時半會未必能改掉,恐怕一般人也受不住,匆匆低頭親了下許蓴,從袖裡摸了隻濃翠的玉蟬來塞在許蓴手裡:“前兒尚宮局送上來的給挑的,我看這一鳴驚人的意頭挺好的,你隨便佩著玩吧,賞人也使得。”
說完匆匆走了。
許蓴捏著那剔透玉蟬尚且還有著九哥的體溫,哭笑不得,這是哄自己嗎?九哥這笨拙卻珍重的心意,他捏在手心在床上愣了一會兒,起了身來磨磨蹭蹭換了衣服,果然將那枚玉蟬佩在了腰間。
等用了早膳,出來看到春溪已跟著定海侯在了小院內,大喜:“春溪你結束訓練了?”
春溪嘿嘿笑著:“見過少爺,我昨
兒就回來了,沒顧得上見少爺。”
許蓴又問了幾句,心下那緊張羞窘感去了些,便騎馬帶著定海春溪出來回國公府。回了府裡正趕上用早餐,他去了花廳,看到盛夫人正坐在那裡和盛同嶼低聲說話,看到他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四下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盛長洲卻還知道笑著若無其事道:“怎的來遲了?”
許蓴看母親臉上憔悴,雙眼都深摳了進去,不由心中內疚,上前去掀了衣襟便向著母親跪下:“孩兒讓母親憂懼了。”
盛夫人慌忙起身扶他:“你這孩子……快起來。”一時幾人都麵麵相覷,皇上不是說不說嗎?
許蓴起身,眼圈微微也有些發紅:“皇上昨夜也是臨時起意,昨晚我已拒了那在許家捏造個雙胎女兒的想法,但我不知道皇上已提前和阿娘、舅父說了,倒讓阿娘白白憂心了。”
盛夫人長長鬆了一口氣:“拒了好,皇上由著你?”
許蓴道:“我拒絕的是名義上封許家女兒為後的提議,但阿娘,我與陛下相知,不可轉也。”
盛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笑了下:“是我兒眼光好。”但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許蓴拿了帕子給盛夫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求助一般地看向盛同嶼。
盛同嶼連忙上前勸道:“我看陛下待幼鱗極珍重,昨夜明明看他心意已決,想來宗室金冊、封後等事都極難,皇上一力擔當了下來。但幼鱗一反對,他又依了幼鱗,可見此事不至於到憂心之處,你還當寬心才是。”
盛夫人低聲道:“幼鱗不知人間險惡,哪裡知道口舌如刀?明明可堂堂正正立於廟堂之上……”她淚落似雨,許蓴道:“阿娘,我現在亦堂堂正正立廟堂呀,阿娘莫要心憂。當初我說好南風,阿娘都麵不改色,還要去請賀蘭公子來勸我,如何今日真有了個品性高潔的男兒和兒相好,你又想不開了呢。”
盛夫人道:“那是天下最貴重之人,什麼人在他眼裡,不是草芥一般?”
許蓴道:“阿娘這麼說,對皇上可不大公平。他昨夜忙了一夜,賜宴重臣,尚且想著舅舅表哥遠道而來,命人賜宴,又與阿娘商議婚事,甚至連立男後這樣驚世駭俗的事都要做,可知對此事尊重。”
他低聲道:“阿娘這是不了解皇上,他是極仁慈又寬恕的好皇上,我從未見他因私意罪人,從來都隻賞罰分明,正大光明。”
盛長洲連忙道:“幼鱗說的極是。去年我到京城,看到他穿著幼鱗送的大氅,便將他誤認為是賀蘭公子,他不以為忤,反而與我說了好些話,和和氣氣地讓我回家了。我看當時他一心還隻將幼鱗當成晚輩,想要好生栽培,姑母的誥命、家裡的皇商,都是皇上賞的,但卻是為著幼鱗的救駕之功,並無一絲一毫輕褻幼鱗之處。”
盛夫人想起自己那誥命的事,許蓴又道:“還有大哥哥生母被毒殺那案子,若不是皇上讓賀狀元查案,恐怕如今靖國公府已是全京城的笑料了,阿娘,皇上周全許多,此事是我誘君在前,是我的錯,阿娘莫要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