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思稷有些煩躁地坐在座上問:“打發你們來了大半年,竟然一個說得上話的官員都沒結交到?”
下邊都垂頭喪氣,一位使臣低聲道:“世子?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是我們沒儘力,實在是這朝廷的人本來對我們這些藩國使臣就很看不上。結交起來,又不少大多是貪婪之徒,還沒登門,門子師爺就已先敲詐去了不少,我們這也事情也隱秘,對方壓根沒有耐心聽起來。那些但凡能在皇上跟前說些話的官,又壓根不搭理我們,應該是不想惹麻煩。”
儂思稷有些無奈:“罷了,不怪你們,這邊文氣濃鬱,怪我好武,沒能禮賢下士,培養上幾個文才過人的,倒是二弟那邊人才多。”
幕僚屬下們麵麵相覷,全都麵上發熱,知道世子這是嫌他們才學不揚,無法加入到主流士林圈子裡。
儂思稷道:“武將這邊呢?看看有沒有能說上話的,我這次留京的時間不多,你們看看有沒有能結交的,我想想法子登門拜訪。”
一位使臣道:“武將這邊結交比文官更謹慎。應該是之前攝政王和太後打壓得厲害了,全都明哲保身,絕不敢結交外藩。有個賀蘭將軍剛從邊疆回來,如今在五軍都督府任參軍,聽說也很得皇上信重,且賀蘭出身名將,在邊軍那邊頗有名望。但因著從前是滿門抄斬,才剛平反,因此結交也很謹慎。但年齡與世子相仿,此次進京,倒是可以想法子結交。”
儂思稷道:“賀蘭將軍?可是那賀蘭漠、賀蘭岩的後人?”
文官道:“正是。”
儂思稷扼腕歎息:“原來是他們後人,那確實不可不結交。賀蘭岩文武雙全,邊關詩寫得獨步一絕,誰知竟滿門蒙冤?如今得昭雪,真是老天有幸。這賀蘭將軍,待進京後,我再想法子遞帖拜訪。”
幕僚們道:“恐怕不好結交,他門上帖子都不接的,之前我們試著遞過禮物,原樣退回了。”
一位使臣忽然又道:“對了,說到武官勳貴,如今倒是有個炙手可熱的。靖國公世子,蔭監出身,如今就在津港任市舶司提舉,頗受皇上器重。年歲也輕,才加冠,聽說倒和氣通達,出手豪闊。如今我們也要在市舶司之類報貢的,不如先遞帖子見見麵,也是一條路子。”
儂思稷道:“靖國公世子?此人品性如何?既深受皇上眷顧,如何外放到這小小的市舶司?”
使臣道:“市舶司油水多啊。不過倒是聽說是得罪了李梅崖,怕被報複,這才跑到這裡來任外官,避一避風頭。才來就大張旗鼓捉海上走私,貼了告示讓人舉報走私線索,因此功勞卓著,才得了皇上嘉獎,升了一級,加了個四品揚威將軍的虛銜。”
儂思稷道:“我來之前也打聽了下這邊內閣和重臣的情況,這李梅崖是以孤直清廉揚名在外的,這靖國公世子既得罪了他,想來是品行有什麼問題?”
使臣哽了下道:“聽說是與李梅崖大人酒後爭妓,栽贓嫁禍,導致花船沉了,大失朝廷體麵。皇上惱怒直接將李梅崖貶去看城門好幾個月。後來大概是氣消了又重
新起複去了都察院繼續做禦史,但好好的內閣大學士就這麼丟了,因此這才結下仇來。”
儂思稷詫異:“那確實是仇結大了,但皇上如何隻罰李梅崖,不罰那靖國公世子?”
使臣含糊笑道:“誰知道呢?這事諱莫如深,並無人知道內情,雖然沸沸揚揚,卻終究都是捕風捉影,便是李梅崖自己都不說的。但當時靖國公世子尚未出仕,想來去花柳之地也沒什麼好懲戒的。皇上惱的是李大人失了內閣重臣的體麵,不知尊重吧。”
儂思稷又越發不解:“李梅崖自己都忌諱不肯說,那你們如何知道的?”
一個使臣笑了:“這還不是這位靖國公世子自己行事張揚,一到津港就任,便發了個帖子一文不收,一宴不赴。自己私下和其他官員說的,說是和李梅崖結了仇,怕被禦史盯上,來混一任太平官,避避風頭。”
儂思稷:“……”
他想了下道:“此人行事如此無稽荒唐,結交沒什麼好處,隻怕倒把我們的事到處聲張開去,還是不必結交了。”
話才說完,卻見外邊有人遞了個帖子來:“稟世子,市舶司衙門那邊差人送了帖子來,說明日他們提舉大人請您過府一敘。”
說曹操曹操到,一時眾人都有些相顧無言。
儂思稷接了帖子過來,看上麵應是師爺幕僚代寫的帖,下邊蓋了提舉的名印“許蓴”。
按說市舶司官員會見他們藩屬來使乃是職司分內事,多是趾高氣昂居高臨下的,派個官差來說一聲便完了,他們也不敢不去,但儂思稷卻可以讓下屬文官去見。如今正經下了帖子給他,算得上尊重,倒不好不去了。
儂思稷便隻能道:“答複他們,有勞提舉大人相邀,我定按時赴約。”
打發走了官差,儂思稷隻能命人準備禮物,手下們少不得厚厚添了禮單,儂思稷看了道:“他既出身豪闊,這些東西也不在他眼裡,更何況不是標榜不收一錢嗎?不必備這樣厚禮了,隻麵上過得去便罷了。”
手下道:“世子,咱們藩國此次進貢的禮單也不太體麵,比起其他藩屬進貢的已是薄了許多,再得罪了這位提舉,恐怕不大好。”
儂思稷心下煩悶,仍是道:“橫豎都已得罪了,不差這一個了,麵上過得去就行。”
第二日儂思稷果然按時到了市舶司,見一文士與一知事出來迎了他進了市舶司花廳內,引他上座,請他們喝茶,便連忙到後堂去請許大人去了。
儂思稷喝了幾口茶,心裡打疊著一會兒若是這提舉質問他們為何每年進貢如此少應如何哭窮,今年夷洲水災,又鬨蟲災,物產減產,皇上萬壽節又正好在冬日,因此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貢品,也隻進貢了一些蔗糖、葛薯、香桂、香葉、陳皮等香料,另外送了一對鹿,一對靈猴,一籠鳳蝶,路上因為天寒還死了不少。
想到此處越發氣悶,此次進中原,一路見到物產富庶,心中自強之心就越旺盛,然而如今自己被壓得死死的,莫說什麼放手施政,如今便連軍權也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