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蓴忽然想起來眼前這位儂世子是十分
擅長打仗的將軍來,喜滋滋給他介紹這些日子緝私的成就和一些目前慣用的戰術,重點推薦了秦傑之前采用過的蘆葦灘鐵索圍攻封鎖戰術,然後毫不客氣地向他請教海上緝私的戰術來。
儂思稷看他是真心請教,也並不藏私,提了筆,在書桌上就畫了幾個陣圖出來:“一般海戰戰術,我們針對對方兵力、船隻、火力大小來對戰,但萬變不離其宗,無非是避開對方重點火力打擊範圍,又要想辦法擊沉對方的主力船艦。副船、遊擊快船、□□等等采用都有成套熟練戰術了。”
他一個一個陣圖解釋給他聽,顯然於戰術上十分有心得,和適才那說起文才和處境來的窘迫笨拙不同,侃侃而談,熟極而流。許蓴如獲至寶,聽得如癡如醉,不停發問,又自己忙著拿筆記錄。儂思稷看他不停儂大哥儂大哥的問,仿佛很怕記不準確,竟像把自己說的話如金科玉律一般愛惜,心下舒坦,笑道:“彆辛苦記了,我那裡自己寫了一本水師操練手冊,裡頭就有陣圖演練,本來就是方便將領們操練用的,我回去後就讓人抄一本給你。”
許蓴大喜過望,越發看儂思稷像個絕世寶貝,眸光閃閃盯著他,嘴甜舌滑,各種恭維話不要錢一般的說,隻將儂思稷說得是個天上地下無有的將星。
儂思稷被他這一番諂詞如潮通拍下來,竟然一時有些恍惚,幾乎以為自己果然是被埋沒的不世將才,被打壓耽擱了的戰神。胸中激揚,熱血沸騰,隻恨不得與許蓴在江海上大展拳腳,做出一番事業,不敢說如孫武韓信等戰神,至少也效仿前朝戚元敬李如鬆,才不枉來這世上一番。
一時說得激昂澎湃,聯想到此身境遇,他一拍桌子,一手按著腰中佩刀,眸中含淚:“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誰想到他桌子一拍,不知書房何處忽然轉出了一位護衛,按刀盯著他,雙眸如電。
許蓴看定海忽然出來,知道他緊張,連忙揮手示意他下去。
儂思稷被定海那一眼看的渾身如置身冰雪之境,瞬間想到了如今自己境地,前途未卜,雄心壯誌無非是大夢一場。一時心灰意冷,卻見門口一個綠絨直身小廝在門口回話:“大人,賀大人聽了有貴客來,十分喜悅,正好剛辦完事,如今已到了門上了。”
許蓴喜笑顏開,連忙與儂思稷下來,到了一門果然正迎上了賀知秋笑容可掬,當下兩邊一番廝見,儂思稷聽說賀知秋為科舉狀元,大理寺任職,已肅然起敬,連說話都有些謹慎拘謹起來,害怕在這位狀元跟前丟了醜。
許蓴在內院花廳內設了小宴,因著事密,也並不請外人,隻就他們三人一席,選了上好的美酒、精致菜色,先說了些風土人情之事。
賀知秋笑道:“我適才進門,看你這裡缺人使喚,竟已是幾位侍女在負責門上簽押文書之事了,倒也敏捷便給,十分能乾。”
許蓴道:“我這幾個姐姐,可比之前那些滑吏好使多了,嘴上說得,手下寫得,心裡算得,腦子又快,哪一樣比他們差了?有她們在,我反倒還清閒了幾分!不似從前要樣
樣過目公文,不知道多放心。”
賀知秋點頭:“你這還是缺人的緣故,兩個副提舉的罪已定了,職也免了,等補上缺恐怕還要些時間。隻是你這些侍婢去門上正經辦事了,你身邊起居又有誰伺候呢?如今天寒了,眼看就要下雪了。我記得去年你還病了一場,可要小心。”
許蓴道:“多謝賀大哥關心,本來我身邊起居也是用小廝多一些的,無礙的。倒是您遠道過來辦案,又為了避嫌不肯住我這裡,那恐怕缺人伺候,我送兩個小廝過去聽差吧?還有什麼缺的我都讓人一塊送過去。”
賀知秋笑道:“都夠了,不必關心。我可不像你嬌貴出身,這點子算什麼。”閒話了幾句,又怕冷落了儂思稷,也笑著問儂思稷:“儂世子遠道而來,來我們這邊恐怕也覺得天氣寒冷吧?不知可帶了寒衣沒?”
儂思稷笑道:“確實是比我們那邊要冷許多,幸而早有準備,也帶了寒衣。”
眼見著又說了幾句閒話,許蓴這才將儂思稷的來意說了,問賀知秋當如何是好。
賀知秋一聽微微蹙了眉,看了儂思稷道:“儂世子,此事並不好辦。藩國內政,朝廷一向不乾涉的,你首先得自己籠住大局,若是萬事俱備,大權在手,哪怕你不是世子,朝廷也能一道詔令承認你正統,但如今權不在你掌,宗主國並不好乾涉的,沒有大義名分。”
儂思稷苦笑了一聲:“我如何不知此事難辦?但已是我最後的一條路了。”
賀知秋道:“這折子能否先給我看看?”
儂思稷連忙從袖中掏出來遞給他:“隻是個草折,本就還缺潤色,但心中也還未定,因此隻躊躇著,沒仔細修。”
賀知秋打開一目十行看了看,皺眉道:“儂世子,你這洋洋灑灑,都是寫的你為世子嫡子,立了多少功,打了多少仗,被人如何陷害等等,這些都並無裨益。我說句實話:今上看的,是支持你,你能給他什麼?”
儂思稷忙道:“願聽賀狀元高見。”
賀知秋指點著:“通商、稅收、駐兵、奉詔派兵等等,夷州如今是聽調不聽宣,你當如何?”
他道:“儂世子聽說過平南王方家嗎?方家如今炙手可熱,仍是實際的平南王,一子為皇帝近臣禁衛大統領,寵眷非常,封侯指日可待;一子封侯,任浙閩總督,尚公主。”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帶頭撤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