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蓴也悄聲回著:“沒事。”
儂思稷低聲抱怨道:“還沒開始呢,也不知道還要等到啥時候……光這麼站著有些無聊。”
許蓴越發有些不好意思:“應該快了。”
正說著話,一曲奏完,金鼓聲聲密集如雷,鐃歌奏起,隻看到午門樓上皇帝升了座。
隻看兩名將領押著幾個倭寇俘虜帶到了金鼓前下跪。
兵部尚書雷鳴出來,跪著向皇上奏道:“國朝奉天承命,撫臨八極。日月所照,皆為漢土。新羅藩國,歸順日久,今有倭國,狼心梟性,不可徳化……”
雷鳴這一奏起來,又長又慢,日光又溫暖明亮,許蓴漸漸站著就又有些困起來,閉著眼睛隻一會兒,身體就開始有些微微搖晃,但也幸好軍旅中練就了一套本事,站著也睡著了。
他卻不知謝翊在午門城樓上上頭居高臨下,把他們一行將領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隻是歎息,又有些心疼,但這獻俘禮為鼓舞軍心,彰顯武功,不得不行此典禮。
隻偏偏兵部知道
此事為皇上所喜,這奏文寫得文采斐然,極儘渲染天/朝武功強盛、天子仁德,寫得冗長之極:“今以武英侯方子靜為征夷大將軍……元徽三十年,王師出海,自冬轉春,分道深入,直搗賊窟,皇天眷顧,王師神武,勢如風馳電掃,摧枯拉朽……”
謝翊看了眼一側的蘇槐。
蘇槐站在後頭,自然也看到龍目所視,便慢慢退下,從側方台階小步走下城樓,在一側雷應鳴能看到的地方站定,然後小聲卻又清晰的仿佛喉嚨癢,咳嗽了一聲。
雷尚書看到蘇槐下樓站定,心裡早已提了起來,聽到這一聲咳嗽,便心知肚明。連忙加快了速度,跳過了那一大段歌功頌德的,很快到了最後:“受俘之日臣民稱慶,伏念陛下綏撫懷柔,德澤遠布。今將所獲倭寇俘囚等,謹獻吾皇闕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時萬歲聲轟鳴如浪潮聲,許蓴打了個激靈又醒了過來,站直了身子。
隻聽到謝翊在上頭簡短道:“東南既定,四海清平,官兵奮勇遠征,功勞可嘉。自大將軍以下,著兵部吏部從優議功,並封賞烈士,所俘交刑部處刑。”
他聲音清朗,平穩從容,並不聲高,但卻很有威儀。
許蓴不由自主想著,九哥在朝堂上平日議政,不知是如何情態,必定也是如今日這般威儀深重,雍容清貴。自己過幾日若是得封了臨海侯,再有了官職,將來也有資格和那些文武大臣一般站到朝堂上,聽九哥說話了——隻是自己卻又要去津海衛,一時不由心中十分舍不得。
正胡思亂想見,見刑部官上前,將俘虜帶走。丹陛大樂又悠然響起。
王公百官各就拜位,行了三跪九叩禮畢。樂止,禮成,鳴金鼓,奏鐃歌。謝翊便下了午門樓,自乘輿還宮去了。
如此一番後,將領們卻是被導引著去了禦園,皇上賜宴所有遠征的七品以上有功將領於禦花園內。
隻見禦園內鮮花盛放,有宮女們捧著鮮花花盤在入口處,裡頭滿滿放著榴花、玉簪、萱花、茉莉、薔薇、芙蓉等鮮花,供各位將領簪花。
方子靜帶頭伸手拈了一枝石榴花,簪在冠邊,笑意盈盈進去坐下,後邊的將領們也都有樣學樣,在花盤裡挑選花枝簪上。
許蓴也隨手要揀花枝,卻見一側的內侍滿臉笑容雙手奉了一枝橙紅色花枝給他,他一看是六福,再看那花是淩霄花,心裡明白這必定是九哥親手折的,這是誇他誌存高遠呢,心裡喜歡,便接了過來也簪在冠邊。
隻看眾將進去按品階依樣在宴上坐下,儂思稷看到許蓴武官帽旁橙紅淩霄花十分鮮豔,詫異道:“這是淩霄花嗎?怎麼剛才好像沒看到,這花倒襯元鱗,活潑得很。”
盛長天笑道:“是淩霄花,必定是他促狹,自己在禦園哪裡折的。”
許蓴嘿嘿笑了聲,看將領們多簪的石榴花,想來是覺得喜慶意頭好,卻聽到內侍們魚貫而入,禮官高叫:“皇上駕到!”
眾人連忙都起身離席,跪下迎候,又是一番唱禮拜見後,皇上命了平身,眾人這才歸位。
許蓴偷眼去看謝翊,看他已換了一身玉白色雲紋團龍袍,戴著烏紗翼善冠,冠邊也簪了一枝淩霄花。他垂眸坐在那裡,漫不經心卻準確無誤看向他。
兩人目光對視,許蓴心裡隻覺得絲絲縷縷的甜意滲上來,隻恨不得趕緊散了宴,他好再陪著九哥,在這禦園裡看花。
瓊林花滿,正宜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