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陽】炙人蠱10(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574 字 4個月前

鐘言禁不住一笑,這硬邦邦的語氣,必定是和他家那位藥罐子少爺學的。“走吧,陪我去看看秦宅的湖。”

“看湖?看湖做什麼?”剛換了紙身,元墨很抗拒近水,但既然鐘言想去他陪著就是,“那湖一點兒趣味都沒有,隻有些傻傻的鯉魚。”

“湖裡出過人命嗎?”鐘言問時挑起眉毛,生動的樣子仿佛再問一件尋常小事。元墨搖搖頭,他便不再多問,恐怕就算真的有也不會讓一個小書童知道。黑天人少,這一路沒撞上多少家仆,鐘言帶元墨到了湖邊,細細地找。

“找什麼?”元墨問,湖裡的倒影還是自己,可又不是自己。

“找找蟲。”鐘言對湖影開口。他不上回廊,偏偏帶元墨走湖邊小石子路,走到那紙皮人扔蟲子的地方。蟲子確實有一把,死得死,飄得飄,密密麻麻在水上浮成一片,元墨看著水麵直呼:“這是米蟲!”

“米蟲?”鐘言疑中帶驚。

“是,這就是普通的米蟲,柴房後是糧倉,這蟲子最是常見。”元墨蹲下認真看看,小指蓋長的白色蠕蟲全淹死了,任由湖水中的鯉魚進食。這鯉魚也是極漂亮,紅鱗立鰭,甩尾直起波瀾,鐘言看入了神,恍惚當中,竟然覺得那魚眼睛朝自己眨了一下。

天旋地轉,所有的鯉魚同時跳出水麵,變成一條巨大的。魚口張開,飄出滾滾青煙,像嘴裡含了一座佛龕,嗡嗡嗡地傳出念經的聲響。

“轟吧喇勒,轟吧喇勒!”刺耳鑽心,疼得鐘言想吐,他立刻倒抽一口氣,定住神,等再次睜眼,池子裡的魚還是那些魚,幾十尾紅鱗在水中鋪成一片漣漪。

“少奶奶,這魚不對嗎?”元墨好奇地問。

鐘言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朝湖水中一丟。剛才還搶食的紅鯉魚驚嚇四散,隻剩下湖水動蕩,鐘言這才轉過去:“沒事,以後這湖咱們少來。”

他用“咱們”,顯然就是把元墨當了自己人。這些年他的自己人不多,而元墨之所以讓人放心,是因為他已經死了。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天就這樣過去,實際上已經翻天覆地,等到他們再回到秦翎的院子,小翠正在窗下點燈:“少奶奶回來了?元墨你又跑哪裡偷懶了!少爺找你!”

“沒有啊,我……我困了,在東回廊睡了一覺,結果就睡到這時候。”再看到小翠,元墨竟然理解了書上

那句“恍如隔世”

“我說幫少爺擦擦身子,他不乾,非要等著你。”

小翠無奈。元墨趕緊看了一眼鐘言,鐘言小聲說:“碰水可以,時間彆太長。如果雙手變得軟踏踏了,就來找我。”

“是。”元墨連忙跑進屋,端著水盆往床邊去。鐘言則又一次坐到輪子椅上,抽絲剝繭地思考發生過的事。

那人撒在魚池裡的蟲子已經全死了,可見他撒的並不是蠱蟲,如果不是蠱蟲,他撒過去到底是為什麼?必定不會隻是喂魚。眼下的困境看似已經解開,實則還沒破解,原先鐘言以為下蠱的人就是讓秦翎生病的人,現下一看,顯然不是。

是秦翎先生病,然後再招來了蠱人。那秦翎為什麼大病不起?為什麼樁樁件件都是衝著他來的?

看來秦宅裡的事詭異莫測,就這麼一方宅院,在鐘言的眼裡不亞於百鬼夜行。

算了,先不想了,傍晚忙了這麼一通,眼下鐘言已經疲憊不堪,眼皮開始發沉,不知不覺就在輪子椅上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清醒的意識,他還沒睜眼,首先聞到了一股子暖暖的沉香味。

是自己上午點的香,上好的貨,隻為了遮掩這屋裡過濃的藥味。鐘言微怔,歇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向喜台去看香爐。點這三支香的時辰是午時,煙氣直且煙灰沒斷。當時鐘言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左柱香的香灰朝左彎,中間和右邊的香灰直立,是個“振拔香”的香號。

現在,左邊和中間的直立,右柱香的香灰朝右彎,整個香號翻轉。

就這樣一翻轉,觀香號的意思全都變了。“振拔香”變成了“孝服香”,有著天地之差。

“振拔香號主振興,撥開雲月命自新。孝服香號傳噩耗,肝腸寸斷淚滔滔……”解香之言從鐘言嘴裡說出來,像是一個預兆,他連忙走近兩步,用手捧著香爐,將煙灰看了個遍。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已經燃儘的沉香為什麼更改了?莫非這香也有問題?鐘言將香灰在指尖一撚,是鐵青的一道粉末,剛好元墨端著一盆水從身邊經過,鐘言扭身抓住他的手腕,哐當,銅盆連水一起砸在地上。

“大少奶奶怎麼了!”元墨吃了一驚。

“咱們中計了!”鐘言來不及解釋,不是香號變了,是香號在提醒自己這邊是反的。他拉著手裡的傻小子一路奔跑,心口咚咚撞著響,隻怕那邊的秦翎凶險了。

這一路奔得快,鐘言差點將繡花鞋跑掉,就算真掉了,他也不打算撿。宅院幽深,早就過了暮色四合的時候,連個家仆都撞不見。元墨是個紙人,跑著跑著腳腕就使不上力氣,不禁氣喘籲籲:“主子……咱們跑哪兒去?怎麼了?”

“我怎麼就忘了這一茬!他那滴血沒見著!”鐘言懊悔萬分,剛才就不應該離開那湖。等到他們再回到方才的地方,湖麵還是那樣,荷葉和花苞在晚風中搖曳,元墨怎麼都看不出哪裡出了差錯,直到他往湖心一看,嚇得吐了吐舌頭。

“天啊,魚怎麼都死了!這魚怎麼回事!”

整整一池子的紅

鯉魚全部翻了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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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麵兒朝上,乍一看像是死了一池子的魚。元墨大驚,他活到這麼大都沒見過這樣多的死魚,剛想過去看看就被鐘言一把揪住。

鐘言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你再仔細看看!”

“看看?”元墨遲疑了,再看湖心,他留了心眼兒仔細去查。翻著肚兒的魚在水麵上飄著,一動不動,可若是定神去看,它們的魚鰭竟然在微微晃動。

“沒死?”元墨看懂了,魚還活著。

“不是沒死,是咱們快死了。”說話間,鐘言拽著元墨的手躍入池水,顧不上他是不是紙人。落水前元墨嚇得雙目緊閉,比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害怕,紙身入水,這不就魂飛魄散了嗎?恐怕浸濕了就泡化掉。

這道理鐘言也懂,可眼下顧不上許多。入水後眼前的景致也不是湖底,而是深邃的靛藍,時不時漂過一尾紅魚來,像漂過一具浮屍。也是直到這時,元墨才覺出毛骨悚然,怎麼每條魚都在看他們?仿佛被無數雙人眼盯住,進退兩難。而所有的魚都是翻肚兒的,哪怕他都死了,還是怕得要死。

無光的水底根本看不清,可鐘言還是帶著元墨往更陰暗的地方去。元墨沒有鼻息,在水中自然也不用屏氣,隻是越深,心裡越沒底。

他不記得秦宅的湖有什麼深啊!簡直就是無底的深淵!

去年他還在湖心撈過蓮藕,給四小姐摘過蓮花,彆說淹死大人,連淹自己都淹不住,水麵隻過胸口。可眼下卻不一樣了,他們潛入水下這樣久,竟然還沒看到湖底。

元墨驚慌,鐘言隻驚不慌,因為他已經料到上了當。越暗,他越要遊,數不清的紅鯉來擋他的路,他也要帶著元墨遊出去。修煉餓鬼道,他早就沒有呼出的氣了,隻進不出,可氣還是要進的,現在憋了許久,越來越逼近他的極限。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湖水被淤泥攪得十分渾濁,鐘言看不透多深,隻能儘量去找。水冰冷刺骨,元墨那小子不識冷暖,他可不一樣,凍都能凍死了。終於,就在鐘言憋氣憋到胸口生疼時,一條正著肚兒遊的鯉魚讓他瞧見了,他拽著元墨泡軟的小手腕趕緊遊過去,跟著跟著,看到了一處光。

這下算是找到了生門,鐘言一鼓作氣遊向它,在快要承受不住的那一刹頂出了水麵,大口吸氣。元墨也被拉了出來,隻不過軟得站都站不住了,像一張紙,平平地漂在水麵上。

真正出來之後,這湖水剛剛沒過鐘言的腰。湖邊點了不少燈,還能聽到絲竹和說笑,但那都是前麵的熱鬨,自然沒人注意到大少奶奶拖著一個紙人走上了岸。

到岸上,鐘言來不及乾彆的,先把元墨擰成一團,擰麻花一樣擰出好些水來。元墨被擰得暈頭轉向,吸飽了水的身體隻能“任人宰割”。大顆的水珠不停地往下掉,鐘言渾身帶水,將元墨從水的困境解救出來,擰乾大半後勉強可以站住了。

“少奶奶……”元墨搖搖晃晃,腳腕虛軟無力,“這是怎麼回事啊?”

“先回去再說,都怪我……秦翎他可千萬彆出屋。”鐘言帶著他一路小跑,儘量躲著家仆的眼目,好在宅子大,院落多,曲徑迂回,想要一眼看到他們也不是易事。元墨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這時也不再多問,不禁為少爺捏了一把汗。

跑到院落門口,鐘言先是聞到了藥味。元墨心裡已經涼了一半,都這個時辰了,為什麼院裡沒有點燈?他先鐘言一步跑入內堂,一眼看到小翠,濕淋淋的手抓住就問:“翠兒你怎麼當得差?這時候為什麼不上燈!少爺呢?”

“你可回來了!又跑哪兒去了!急死我了!”小翠上手就打,元墨怕紙身被打壞了連忙躲,又被小丫頭一手揪回來,“少爺出了大事,我找誰去說?我哭都來不及!你還問我上不上燈,我……”

“他怎麼了?”鐘言一腳邁進了屋。

“少奶奶好。”門外黑,小翠剛才沒瞧見外頭有人,也瞧不見鐘言全身濕透,“您和元墨走了沒多久,少爺醒了,然後……”

元墨急得跺腳:“你先說要緊的,少爺出什麼事了?要不要找郎中?”

小翠顯然是懼怕的,小丫頭沒當好差事,主子一句話就能要她的命:“半個時辰之前,少爺問我為什麼院裡沒點燈,其實我點了,他不信。剛剛我把燈滅掉,想試試他的眼睛,結果他也沒看出來,怕是……怕是……看不見了。”

鐘言懊惱地閉上雙目,果然,有人趁自己不在下手了。秦宅裡除了蠱人,居然還有會下巫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