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陽】炙人蠱14(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081 字 4個月前

張開腦子裡混亂,上一刻他跟著一個陌生的人影兒進了小院,還以為那人是趁人不備來秦家偷竊的賊,下一刻就到這會兒了。他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怎麼回事?我怎麼在這兒?”

“你已經死了。”鐘言說。

張開一揮手:“笑話,我看在大少爺的麵子上敬你幾分,你不要不知好歹!”

“你自己去井裡看看,你的屍身還泡著呢。”鐘言往院裡一指,等著他回來。張開也沒當回事,畢竟現在活生生站著呢,可是去院裡那麼一看,一個沒站穩,直接坐在了地上。

鐘言也不多話,看著他嚇得亂爬,隻見平日裡吆三喝四的張開這會兒丟了魂一樣,緩過神來就往這邊跑:“怎麼、怎麼回事!”

“就這麼回事,你看見的那人在秦宅裡作惡,動手殺了元墨,又殺了你。但他最根本還是想殺秦翎。”鐘言停了一停,“張開,你可記著那日你在廚房攔我?”

張開來不及想那麼多,搖搖頭,理不清思路。可剛才他看得清清楚楚,井裡有一具人的屍首,懷裡抱著一條大白狗。狗眼熟,人更眼熟,正是自己。

“當時我說了,如果以後你有求著我的時候,可彆來找我。”白狗血灑滿一地,鐘言站在乾淨的地方,“如今你求不求我?”

張開一時沒有回應,而是看了看元墨。元墨是站在少奶奶這一邊的,掀起袖口,就在胳膊上戳了個紙窟窿。

張開看了,連忙掀起自己的袖子來,一戳,果然也是一個紙窟窿。

“還請大少奶奶指點。”事已至此,張開抹平了所有氣焰,跪在鐘言麵前,“我是活不了了,您若是善心,就把我這些年積攢的銀兩捎回老家吧!”

“這事我辦不了,我教你和元墨撕紙人的法子,往後你自己捎。”鐘言之所以救他,是因為張開沒有惡念,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拿著後廚的大權,多掙些銀子。他將曾經囑咐元墨的話又說一遍,救人和殺人都在他一念之間,既慈悲,又無情:“但這也不是白給你,你若是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教,如果不答應,我即刻將你的絲魄收回,你投胎去吧!”

“好,我答應!”張開不再猶豫。

聽完這句話,鐘言這顆心才放下:“我要走了,往後你和元墨好好照顧秦翎。他活不了多久了,想來也不費多少事,你們好好看顧他,每日給他弄新鮮的吃食,不出幾天,秦家必定出一場白事。他走之前,千萬彆餓著他。”

“少奶奶

,您要走?”

元墨急了。

“我必須得走了,我不能長久地留在一個地方。”

鐘言摸了摸元墨的腦袋,不久留,這是原本就打定的主意,“往後就全靠你們了,張開好歹是個大人,最後這幾天了,你們彆讓秦爍欺侮了他。張開,這點事你能替我做嗎?”

張開還有什麼話說,連命都沒了,他沒有搖頭的餘地。“是,往後絕不虧待了大少爺。”

“好,一會兒你把你和白狗的屍首燒了吧,我走了。”鐘言說完就轉了身,生怕久留生情一樣,邁步就朝院外去。元墨追著少奶奶叫了幾聲,心裡十分不舍,可是追了幾步還是停了下來,默默地擦著沒有淚水的雙眼。

大奶奶她是神仙菩薩,不是凡人,她必定要走的。

鐘言是真心要走了,秦宅裡的古怪可能自己根本壓不住,沒準兒還會引火燒身。這兩天一直悶在充滿藥氣的院落裡,現在他一個墊步跳上牆,踩著牆頭去找喜娘。

得找喜娘去,這才是自己來到這裡的初衷。

不得不說,這秦家的大院真是氣派,秦翎因為生病,不喜見人,院落在西南角。正廳那邊燈火通明,想來今晚的酒局正散場,東邊那兩院坐北朝南的好房子應該就是秦翎那兩個弟弟的住處。三進門最裡麵還有一個種了薔薇的院子,花葉繁盛,還冒著不少花骨朵,遠遠一望紅白相間,定是秦翎那位含苞待放的小妹住的地方了。

隻可惜,秦翎如今……必定撐不到小妹出嫁。

離開藥氣濃重的地方,鐘言一陣神清氣爽,惡人的血骨肉散發出來的味道勾著他,讓他忍不住湊近去找,去聞,去追。就仿佛花朵必定會吸引蝴蝶和蜜蜂,腐肉必定吸引蠅蟲。跳下牆頭的時候鐘言隨手摘了一朵鮮紅的薔薇,輕輕地彆在左耳鬢角的附近。隔著牆,就是喜娘那屋了,不巧,喜娘就在院裡,和幾個小丫頭說著話。

“成親第二日我帶人去掃喜,嘖嘖,床都要塌了,不知道夜裡她怎麼作弄你家少爺呢,恐怕坐上騎……二少爺還說放白帕子,我呸,真是抬舉了。都那副身子了,還衝什麼喜啊,要我說,直接找一戶剛下葬的乾淨女兒,定個陰親才是。”

有小丫頭好奇地問:“可老爺和夫人說了,大奶奶的八字旺,一定能衝喜。”

喜娘嘖嘖搖頭:“那都是胡吹,你們大奶奶怎麼來的你們還不知道?人販子為了賣人,什麼編不出來。就算她八字旺,也衝不活將死的人啊。你們信不信,明兒一早,你們大少爺那院就空了,她肯定今晚就跑。她沉著呢,我背一路都累得慌,又沒裹腳,指不定老家已經有野漢子了。”

說的沒錯,今晚我還真要跑。鐘言轉過身,喜娘必定會進屋,他提前去等著就好。可是剛一轉身,小丫頭的聲音又飄進了他的耳朵。

“啊?那豈不是丟死人了。”

“大少爺也太命苦了……明早要是房裡空了,指不定氣成什麼樣。成婚之前,少爺還高興過一陣子呢。”

“你怎麼知道?”

“他讓元墨去打聽過,是哪家的

女兒,又讓元墨去買過東西,可是買什麼就不知道了……恐怕買了好些金銀珠寶,可見他心裡高興。可惜了,少爺他若是沒病,誰嫁都是好嫁。”

“那是,要我說,大少爺比二少爺的性子好多了,唯獨身子差。你知道嗎,其實咱們大少爺是訂過親的,十二三歲那年就訂下了人家,是柳家的三小姐,從小錦衣玉食那位。後來咱們少爺身子不行了,柳家二話不說退了婚,現在他家的三小姐都當了娘,一兒一女。”

“唉,當年要是嫁到咱們這兒來,少爺是不是也一兒一女了?”

“快彆說了,柳家現在還逢人就說呢,虧得沒和秦家成親家……”

鐘言看向北方的屋簷,煙囪上方有嫋嫋青煙,是秦宅的廚房。不知不覺間,他又調轉了方向,沒多會兒又走回了東四宅。

偏僻的院落裡,張開正和元墨燒著屍首,兩人都是一臉凝重。鐘言捂著鼻子進去,元墨還以為看錯,揉揉眼睛,轉悲為喜:“您回來了!”

張開往旁邊站了站,雖然一字未說,但顯然已經服了這位少奶奶。

“過幾天再走吧,今日還不著急。”雨停了,鐘言看著燒屍的煙,“明日給你們少爺做銀耳繡球、珍珠丸子和兔肝粥,張開,你提前給我準備一間小廚房,往後秦翎的飯菜我單做給他,彆人都不許插手。還有,我要上好的白蜜,給我多多得找。”

“是。”張開說,“單辟出一間就是。”

“好。”鐘言將兩把紅傘也一並丟進火堆裡,等燒完了,元墨湊了過來,高興得就差跳幾下:“您真不走了?”

“以後還是得走,這幾日先留下。”鐘言是怕這院裡的人欺負秦翎,藥簍子本身就足夠可憐,現在還盲了。秦宅裡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欺淩到他頭上去,再說,還有那個不省心的二弟。總歸自己已經插手管了,再多管他幾天,彆叫他孤苦伶仃。

張開一直沒什麼反應,和元墨當初一樣,看著自己的屍首化成塵埃,心裡不是滋味。元墨可顧不上那麼多,隻要鐘言不走就好,少爺也多了一重牽掛:“那咱們現在回去嗎?您晚上吃點什麼?”

說到這裡,元墨才忽然反應過來,他好像沒見過少奶奶吃飯。

“先不吃了。”鐘言看看天色,“張開,聽說秦翎的壽材已經備下了?”

“是,就在冰窖的後頭。”張開說,“單獨一個小院,鑰匙由我收著呢。”

“那正好,你們陪我去看看吧。”鐘言說,可能是聞了梨子的緣故,他總思念那股清甜。去看秦翎的壽材也不是一時興起,而是他相信秦宅內的詭事還未罷休,說不定壽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聽到要去看大少爺的棺材,元墨一下不肯動了。

“這就不必了吧。”元墨這一天是大驚大喜、大喜大悲,“看那個乾什麼去,總歸用不上……最好永遠用不上!”

鐘言明白他,這孩子護主心切,不願去見那個,仿佛不見就不會有那麼一天。“你還小,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有時候壽材放對了是好事,給人擋災辟邪,福壽延年。但若是放不好……”

“也是災禍。”張開忽然說。

“哦?你知道這些?”鐘言疑惑。

“小時候聽老人說過。打棺材都要從祖輩做起,一代代往下傳,不能輕易改行,除非沒有兒子了,女人不能乾。”張開在前頭帶路,時不時摸摸手臂,儘快熟悉著這具紙身子,“說來也怪,置辦壽材那天,我在宅子裡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