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陽】肉紙人3(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4540 字 4個月前

小翠聽到少爺喊人就跑出去了,元墨傻了眼,馬上將飯菜放在地上過去扶。這幾日勞心勞力,又泡了一夜冰水,不怪少奶奶昏厥,誰都受不了。

不一會兒小翠回來了,和元墨兩個一起將鐘言弄上了床,可是誰都不敢動。秦翎也被推進屋,隻能聽著他們跑來跑去,一會兒點爐子,一會兒燒水,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隻恨這雙眼睛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時候瞎了,他不住地催促:“郎中來了嗎?”

“還沒,到院門口我就去接。”小翠給鐘言擦著冷汗。

“你現在就去迎,快去。”秦翎著急,自己轉著輪子椅的軲轆,慢慢地挪到了床邊。這是怎麼了?跑出去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急出了汗,幾次三番地伸手出去,又收回來,最後實在無所適從,懊惱地說:“這真是……我也是顧不上那些禮數了。”

說完,他的手摸著褥子,耐心尋覓,終於摸到了鐘言的右手,冰得嚇人。一想到這是女人的手,他就想撤,一想到這是她的,他便用掌心蓋住了,試圖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熱力給她暖一暖。

“你彆怕,郎中他……”沒哄過女人,秦翎磕磕巴巴,身子骨大廈將傾,卻想試著給她撐起天來,“他很快就到了,吃幾服藥,就什麼病症都好了。”

鐘言枕著他的枕頭,眯著眼睛偷偷看他,唉,早知道就不裝暈了,好端端的,嚇唬他做什麼。現在這禍算是闖了,等郎中一走,恐怕他還要咳上半日。

就這樣等了兩炷香的功夫,鐘言想起他雙目失明,乾脆正大光明地看。秦翎的臉色比前幾日好得多,身上的血腥味也淡了,定是那些瘡口在愈合。可這不一定是好的,說不定是快要回光返照。

若他沒病,若他能活著,會是什麼樣子?鐘言竟然忍不住地想開了,很想親眼看一看。

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鐘言趕緊將眼皮子閉上,秦翎也將手收回,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郎中被小翠帶進來,見著秦翎先是一驚:“秦公子您……”

“彆給我看,我不用看了。”秦翎給他指了指床,“她……我……賢內剛剛忽然暈厥,請您快給看看。”

“這……好吧。”郎中拎著藥箱,擋著眼睛走到床邊,小翠將床帳放下來,隻露出少奶奶一隻手,郎中這才放下手,又在腕口上放了薄薄的帕子,把起脈來。

隻是這脈象……不對啊。他不禁後怕,彆說普通的脈,心的跳動都快沒了,怕是已經死了?

“她如何了?”秦翎見郎中不吭聲,“咳,方子您儘管寫,銀子我有的。”

“這……”郎中吞吞吐吐,秦大少爺怎麼找了個死人讓自己把脈?正要將手收回,那隻冰冷無力的手忽然用起勁兒來,反向握住了他的脈象,緊接著床帳一開,一個人坐在裡頭。

鐘言一手攥住郎中的脈,一手將他袖口往上推了推,隻見從肘內到腕口全是坑坑窪窪的淺坑。

“啊!”郎中嚇得直叫,如同看到死人詐屍。鐘言笑著將他放

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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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鬆地站了起來:“夫君未免太小題大做,我隻是暈了一下,犯不著請郎中。”

秦翎雙手抓著輪椅的扶手,方才的種種擔憂在心頭縈繞不散:“什麼?”

“我沒事,隻是夜晚睡得不好又凍了一宿。”鐘言快步走到秦翎的背後,輪子椅先推到床邊再說,“這位就是平日裡給夫君把脈的郎中?”

秦翎緩不過來,彆說是他,小翠和元墨也是雙目瞪圓呆立原地。但元墨手快,先把郎中從地上扶起來:”這……這看上去……我們大少奶奶不用您看病了,要不您先回吧,我讓小翠送您出去。”

不用看病最好,郎中費了不少勁兒才站起來。剛剛那脈象明明就不是活人,可這會兒她好好地站著,怎麼都沒法想通。既然想不通,先走為妙,他冒著冷汗去拿藥箱,鐘言馬上看向小翠,又瞥了一眼藥箱。

“啊……您留步!”小翠立馬懂了少奶奶的意思,抓住了郎中就往外跑,“對了對了,後院還有幾個小廝感染風寒,您快去給看看吧,開個發熱的湯藥。”

郎中並不願去,但這裡不是自己的地方,隻能任由一個小丫頭拉著自己瞎跑。秦翎隻感覺自己被人放上了床,然後那雙手便離開了他。人卻沒有遠離,就在旁邊,他在空中抓了一把:“你怎麼忽然就好了?”

“好了就是好了,你彆擔心就是。”鐘言先不管他,徑直走向了郎中落下的藥箱。木頭箱子一共有三層抽屜,打開後,上蓋和頂層又是一個獨立的屜子。看著就是最常見的行醫小箱而已,並無異樣,鐘言將三個小抽屜全部拉開。細心找尋,顧不上衣服和頭發還濕著。

“主子找什麼?”元墨也幫忙,“小的一起找吧。”

“不用,恐怕你找著了也認不出來。”鐘言隨意翻找,裡頭無非就是一些急用藥膏,清涼散、薄荷片之類,再有便是跌打損傷和金創,找來找去也尋不出什麼。等到屜子都看完了,鐘言摸上了箱蓋,敲了敲,裡頭好像是中空的。果真旁邊有個細繩,顯然可以拉開,他揪著細繩往外拉扯,找出了一卷軟皮。

軟皮裡頭顯然包著東西,鐘言將它攤開,元墨一看就認了出來:“這是郎中給少爺施針用的銀針。”

“他用過針?”鐘言心道不好,要真是這樣,恐怕秦翎要想雙眼複明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是,用過幾次,少爺覺著不錯。”元墨說。

鐘言沒說什麼,畢竟秦翎就在後頭躺著。他隻是取出一根銀針在還沒吹熄的燭火上熏了熏,銀針飛速地黑了。

這回不用解釋,元墨認得這個,這根本不是銀針,是鐵針!

“把藥箱子拿出去吧,扔院子裡。”鐘言將軟皮裡頭的鐵針扣了下來,泥螺又稱作“吐鐵”,說的就是它們會將吃進肚子裡的泥沙吐出來,宛如鐵屑。若是將鐵屑喂給它們,也能吐得出來。這些針都是鐵屑做成,恐怕平日裡已經封了秦翎的穴道,為的是將他的魂收在屍首裡,不能隨意輪回。

秦翎一直等著她過來,隻聽見她嘀嘀咕咕和元墨

說著什麼。這怪奇特的,元墨是自己的貼身書童,竟然和她關係密切。等到腳步聲過來了,秦翎慢慢地坐了起來:“你,你覺著還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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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言在他的旁邊坐下,手晃動幾下,他的雙目毫無反應,“你該吃飯了。”

“你不看郎中?不看郎中怎麼能好?”房中又有了她的聲音,秦翎好似做夢,忽然又氣了,“昨夜你……”

他想問,又不敢問,怕她真說去找了彆的男人。萬一那個男人身體強健,豈不是比了下去?

“你怎麼都濕了?衣裳多得是,還不去換?”末了,秦翎決定不問,“頭發都濕了,趕緊去吧,否則外人見著必定誤以為我沒給你置辦。”

“你就隻說這些?”鐘言倒是不懂了,要是彆人不留一句話就消失一晚,自己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問個水落石出。

“那我還能問什麼?”秦翎的語氣倒顯得可憐,“我又不能問你昨夜去了哪裡。”

“你瞧,你這不就是想問?”鐘言戳破了他的謊言。

“並沒有想問,再說是我要你走的。你我有休書,走了無非是合離之說。”秦翎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衣角,“但既然你都回來了……先換衣裳去。”

“我若不說,我怕秦公子夜夜琢磨,倒是琢磨出病來。”鐘言見過的人太多了,他的心思太好猜,“我回家了一趟。”

“回家?”秦翎一愣,這確實是沒想過的事,出嫁第三日要回門,是大事。

“這你就不該瞞著我了。”他又氣起來,但已經不是方才的氣了,“讓你爹娘見著你一個人回去,他們心裡不快,街坊鄰居也要說你閒話。就算我不能跟著,你也該帶著家仆,再有回門的禮……”

“沒事,反正我在家也不算什麼,沒人在意。”鐘言胡編亂造,反正回門這事永遠也落不到他頭上,“隻不過回來的路上貪看彆人釣魚,一不小心掉河裡去了。”

秦翎擔憂地眉頭擰死。“胡鬨,一會兒亂跑一會兒下河,以後豈不是還要上樹?”

“鬨就鬨了,難道夫君還能打我?”鐘言才不信他會動手,他的手就是拿筆的。這會兒元墨進來了,他起身說:“你先吃飯,先把粥喝了再吃彆的,我去洗洗。”

腳步聲遠了,秦翎卻不再覺著孤單,有了她,院落和宅子都熱鬨起來,充滿生氣,心裡也熱鬨起來了。元墨往前走走,看到少爺在床上瞎找,好像是找那顆消梨:“您找梨子?”

“幫我放床頭吧,萬一她吃呢。”秦翎被元墨攙扶起來,歎氣一聲,“是我小肚雞腸,錯怪了她。你昨夜說她好像有人了,我居然疑心。”

“啊?”元墨哪敢接話,隻想跳腳大罵,去他二舅舅的肉紙人冒充自己來胡說,說彆的也就罷了,偏偏是胡謅這些,誣賴清清白白的少奶奶。她哪裡是外麵有人,她是為了少爺在水棺裡泡了一夜。

“她說她回家去了。”秦翎隻有懊惱,“新娘子第一次回門沒人陪著,不知道要受家裡多少委屈。”

“這……等您

身子好了,再陪著少奶奶回去一趟,風風光光的。我和小翠也跟著去。”

元墨牙根癢癢,這該死的肉紙人,找到後必定要狠狠踩上幾腳,“不過您先彆想這些,吃點東西吧,少奶奶親手做的呢。”

“她淘氣,看彆人釣魚,結果自己掉河裡去了。”秦翎還自顧自地說著,“不知哪位好心人將她救了。”

“少爺,吃飯。”元墨見他不聽自己的,隻好把粥碗端過來,“這是兔肝粥,說是那個……明目,喝了眼睛會好。”

“眼睛必定不能好了。”秦翎將手伸了出去,自己端著粥碗喝了兩口。見他有食欲,元墨趁熱打鐵,端了銀耳繡球和珍珠丸子過去,狀似無意地嘀咕:“這兩道菜可費勁了,少爺要是不吃才叫浪費。”

秦翎抿唇喝粥,等著他繼續說。“她心思巧,做出來的東西也精巧。”

“是,這銀耳繡球是雞肉茸做的,首先要先把吊好的雞湯去油,燒開,然後把下水洗淨的水發銀耳放進去焯熟,不能焯老了,鮮嫩著撈出來晾乾。再取三年的火腿肉和今年的新筍一起切成絲,每一根都要一樣細,細得像針。然後雞肉茸調味,放上您不愛吃的雞蛋清,攪和勻了,再把銀耳絲、火腿肉絲、新鮮筍絲一起放進去,擠成一顆一顆的小丸子。這樣做出來的嫩丸不能下鍋煮,隻能上蒸鍋,蒸半柱香,放進小小的青菜心裡,裹著青菜下雞湯鍋。出鍋之前淋上雞油,裝在盤子裡青白分明。”

“這麼麻煩?”秦翎的食欲上來了,“那我嘗嘗。”

“您先嘗這個,一會兒再嘗珍珠圓子。”元墨儘心儘力地勸食,“剛剛那個是雞肉,這個是肥三瘦七的五花肉,也是先剁成茸,加了新鮮小蝦子、白糖和蔥薑末,滴了幾滴紹興酒入味。再找清涼井水裡浸泡一個時辰的白糯米,粒粒曬乾才能用。這豬肉餡兒也是要擠成丸子的,蒸籠裡還要鋪上嫩豆腐皮,滾一層雪白的糯米擺在豆腐皮上,一口氣用旺火蒸熟,出鍋時可香了。”

兩樣丸子,一樣比一樣繁瑣,秦翎原本隻想飽腹,慢慢體會到了品味。兔肝粥鹹鮮,肉丸都略微清淡,筍絲和豆腐皮都是自己平日裡愛吃的,還有好久沒吃過的白糯米。可能是因為用旺火蒸過,糯米已經熟透,不怎麼嚼就可以咽,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少爺,您覺著好吃嗎?”元墨笑眯眯故意問。

“這樣用心做出來的東西,沒有不好的,我吃不了這麼多,你和小翠分一分,也嘗嘗她的好手藝。”秦翎知道自己吃不下這麼多,她心善,必然會多做些,留給下人來吃。兩種丸子各吃了五顆,兔肝粥也吃了大半碗,秦翎將碗放下:“對了,我讓你置辦的衣裳首飾都拿給她吧,她恐怕不好意思要。”

“是。”元墨看管著那些東西,這回可有得挑了。

鐘言那邊正在泡熱水,整個人縮在浴桶裡麵,飄著花瓣,身體一絲絲回暖。水棺裡頭的水吸收了火下冰的氣,冰得他一個半人半鬼都承受不住,棺材裡氣息不流通,差點將他悶死。但這一夜可算是沒有白躺,鐘言心裡已經有數了。

這會

兒他享受著短暫的舒適,

回憶秦宅裡的點點滴滴,

昨晚肉紙人一定進過睡房,碰過那張床,否則續命繩不會無端短了那麼多。

這是因為續命繩用福祉給秦翎擋了一回。

浴桶下方就是木炭,溫溫地暖著水,鐘言這一泡就泡了一個時辰,還舒服得睡了一覺。最後還是小翠隔著屏風將他叫醒,要不還能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