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陽】肉紙人2(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428 字 4個月前

秦翎沒看見發生了什麼,一心著急:“摔疼了麼?咳……快去拿藥,以後還是早點回來吧,我雖然沒什麼事,可翠兒畢竟是個姑娘家。”

“他才摔不疼呢,這些天可把他的心玩兒野了。”小翠也怕他真受傷了,“你等著,我去拿藥箱。”

“不用,我沒事,你快去睡吧,今夜有我守著。”元墨對著小翠笑了幾下,推著她的肩膀將人往外轟。小翠一頭霧水:“你推我做什麼,我還得看著爐子呢……”

“我看著。”元墨將人一口氣推到門口,“你快去睡,少爺都咳血了,我得好好照顧呢。”

“那你……一定仔細著,這會兒也找不了郎中。”小翠憂心萬分,可少爺以前也咳血過,這時候不喜歡旁邊有人,隻好反複叮囑,“千萬彆再提少奶奶的事了。”

“我知道。”元墨點頭,隨後將門一關,回了屋。

床上,秦翎已經坐起來,身靠床框,一張臉蒼白,如同隨時會滅的燭火。嘴唇邊上有著一絲鮮紅,明明都看不到了,可是瞎了的眼睛仍舊注視著房門的方向,孤寂極了。他很瘦弱,隨便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骨節分明的右手上就多了一抹紅,可竟毫不在意。

曾經他若是咳了血,還會想著趕緊擦掉,如今已經沒了生機,宛如一潭寂寥的死水。

“她說得沒錯,有病氣的地方,自然陰森一些。”秦翎低垂著頭,慢慢沉寂下去。

“少爺您彆這樣想,少奶奶也不是有心的。”元墨給他拿了一條擦臉的帕子,卻不敢靠近那張床,“您要是難受,我扶著您下來走走?”

“不走了,我沒力氣。”秦翎咳了起來,慢慢地閉上眼,“她還說什麼了?”

元墨繞著他這張價值千金的木床看了又看,找不出關竅所在。“少奶奶還說,這幾日憋得慌,哪有人成天在屋子裡灌藥的,拿藥當飯吃。”

秦翎又咳了兩聲,比剛剛的咳聲更微弱。“也對。”

“再有,小的就聽不見了,但仿佛聽著是……”元墨說著說著小了聲兒,像不敢再說。

秦翎吃力地喘著:“你說,無妨。”

元墨再近一些,終於瞧見了床上的紅繩。這可不得了,如果自己沒記錯,這絕對不是俗物,不是普通的續命繩,而是隱遊寺裡那條百年繩。據說隱遊寺曾經有一位得道的遊僧,每年上頭香的時候,都要收娘親給孩兒親手戴過的紅繩,收了將近百年才搓出這樣一條來,可擋病災,殃人避開。可那位遊僧圓寂之後,這根繩也隨之消失,說是被人盜走了,成為一大懸案。

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有它的福祉庇護,一時半會兒還弄不走秦翎的其餘五魄。

隻能再試試彆的法子,元墨又往前一小步,繼續著方才的談話:“少奶奶還說,她在外頭,好像有什麼人……男人。”

男人?這必定是了,想來自己沒有猜錯。秦翎隻是眉梢動了動,再無其他的反應。

元墨等著秦翎氣火攻心,可是等來等去也

沒等到,秦翎不僅沒有氣急敗壞,反而緩緩地躺下了。

“那便好,總歸外頭有人照應她,我不費心了,也算夫妻一場。”秦翎的眉目鬆弛下來,“你睡吧,我躺一躺就好,你不必為我熬著。”

“您不生氣嗎?”元墨搞不明白,這人的身體就是一把帶著毒陽的枯柴,就差一把火,便能燃儘。

“你還小,不懂成親裡頭的事……她嫁我是可憐了,我不怪她。往後你若娶妻生子,一定不能辜負。”秦翎說完便不再開口,好似用光了今日的體力,再沒有伸手觸碰那顆消梨。

他明明都快死了,可為什麼還苦苦撐著?元墨還不甘心,剛剛自己是一不小心碰到了百年續命繩,這會兒避開就是。隻是他心裡有很大的震動,秦翎他何德何能啊,竟然能配得上這種東西。

那繩子已經不是續命的盼望那樣簡單了,而是貨真價實的開光法器,彆說是秦家,就是比秦家再大的家族或皇親國戚,也未必能求得這個。就算求來了,也必定是當作傳家寶,日日夜夜在觀音菩薩前頭上貢,絕不會拿出來輕易使用。

而眼下,它被當作尋常物件一樣使用,宛如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一根紅繩,拴在這病秧子的床上。這究竟是多好的命數,臨了臨了,還能沾上這個光,不亞於有人給他鍍金身了!

“元墨?”聽著旁邊沒聲了,秦翎忍不住問,“你就在軟塌上睡吧。”

長夜難熬,秦翎也不知道自己苦苦熬著乾什麼,但是這口氣偏偏咽不下去,總有股盼望在裡頭。元墨還盯著那根續命繩,這回特意繞開了:“我先不睡,我給您擦擦嘴角的血吧。”

誰料他的雙腿剛剛碰上床沿,整個身體就像支撐不住似的往後倒仰,乾脆摔在了地上。這聲音大得嚇人,嚇得秦翎一下子坐起來,恨不得趕緊看見:“摔著哪兒了?快起來!”

地上的人沒說話,爬起來一溜煙兒地跑了,雙腿被褥子下頭的那張符紙傷得不輕,再不走恐怕都走不了。

“元墨?元墨?”秦翎等了一會兒見沒人回應,急著叫小翠,“翠兒!翠兒!”

“來啦!”小翠不睡偏室,在小耳房睡,踩著鞋披著衣服過來,一進屋就傻眼,“元墨呢?”

“他剛才叫喊一聲就跑了……咳,怕是不小心摔在地上。”秦翎邊咳嗽邊說。

小翠著急壞了,但元墨和少爺哪個重要她還是有數,趕緊點燈,又拿茶水又關窗子。“您彆操心他,就是亂轉他也轉不出去,明日肯定回來。您睡您的吧,我等著。”

秦翎用茶水漱了漱口,現在能做的就是彆添亂,隻好躺下:“那今夜就辛苦你了,過幾日我再要幾個人,彆總是累你和元墨。”

小翠一愣,趕忙彆過身,偷偷擦著眼淚。

秦翎聽不著她說話,又苦笑了。“沒有過幾日了,這就是最後幾日,你放心,你和元墨的出路我心裡有數。”

“才不是,少爺長命百歲。”小翠擦擦眼角,將大婚用的紅囍床帳放了下來。秦翎已經不再傷感,隻是睜著眼睛,

輕輕地摸著床帳。

原以為五更天時元墨能回來,誰知一整夜竟然就這樣過去了,眼瞧著天要亮,小翠推開窗欞通通風,忽然聽到外頭一陣雞鳴。

又是那隻大公雞,奇怪,前兩日一個勁兒往屋裡飛,今日倒是老實了。她再轉過身,想去看看少爺睡得如何,看到床上的紅繩時不由一愣。

這就更奇怪了,原先這繩子繞了三麵床框還能餘下不少,幾乎要垂到地麵上。現下這繩子短了六七寸,一夜之間就少了這樣多,可是誰也沒碰它啊?

窗外,雄雞的啼鳴聲叫醒了五更的天,天還未亮,聲響穿透一層一層的磚牆,順著牆根傳到了後廚,又從後廚傳到了冰窖,最後拐了個彎到了黃銅門的前頭。雖然看似無形,可是那聲音鑽入門縫兒就是一陣氣浪,在冰冷無人的四方院裡回蕩。雞鳴飄過了紙元寶和招魂幡,飄過紙錢和紙宅子,所有的紙人都安安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永遠不動。

唯一動了的就是正中間的大棺。

挪動聲明顯又笨重,棺蓋往下滑去,巨大的棺材泄露了一條細縫,仿佛開了一個口子。緊接著一隻手伸出來,指尖剛好穿過這道細縫,像是阻止棺木合上,手指緩慢地扣住棺沿,瞬間青筋暴起。

數滴水珠從失了血色的指尖滴落,指甲蓋已經凍成了青紫色,宛如要爬出來一隻鬼。

隨後整個棺木被裡頭的人推了下去,一下子見了天日。

“嗬!”

鐘言用足全力將這口氣吸入腹中,像在棺材裡詐了屍。全身濕透,他在冰水裡足足泡了一夜,手掌和手指泡得皺起來,兩條腿凍得沒了知覺,隻好用上半身掛在棺口歇了半晌,才緩過力氣。

“果然是……果然是請了殃人。”

鐘言的嘴角掛著一抹冷笑,幸虧自己沒走,若是一走了之,秦翎就彆想投胎了。

又歇了好些功夫,鐘言才從棺材裡出來,隨著日頭升起,棺材裡頭的水如同退潮,慢慢地降了下去。他靠著木柱將裙角和發梢的水擰出來,暫時沒去管耳旁急促的腳步聲,等到擰得差不多了,鐘言走向那堆紙人,蹲下尋找一樣東西。

油燈。

果真,在最不顯眼的地方放著九盞油燈,而且每一個都是海燈。

“九九歸真……”鐘言隨意地挑了一盞,剛想從袖口裡拿點火的東西,才想起全身都濕透過。無奈之下他隻能出去找燭火,拉了一把門,發現門被人從外頭鎖上,乾脆躍上牆頭翻出去。

外頭的燭台裡隻剩下一小截兒蠟,他護著火星再躍回來,好歹將油燈點上了。點上之後他將指尖放置於火苗之上,撚了撚,朝空中一劃。

“回來。”鐘言朝著雙層的過道輕輕一吹。自己的紙人,隻有自己能叫回來。

腳步聲就在這裡頭轉悠著,遲遲轉不出去,噠噠噠,噠噠噠,聽著還挺著急。直到鐘言這樣一吹,那腳步聲才從模糊變得清晰,從遠遠的到近近的,先是在裡層走道裡轉悠,最後終於找到了二層走道的拐角,隨著腳步聲的靠近,聲音一拐,同時出現的還有元墨的身影。

拐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