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陽】畸皮蛹1(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4481 字 4個月前

死白的麵容懸停在鐘言的麵前,緊緊地閉著眼睛。

麵前是一具女屍,黑色的長發在水中漂動。薄薄的眼皮安靜地合著,睫毛因為身體的上下浮動而微微抖動,像是在水中美美地睡著了。

饒是鐘言做足心理準備,知道哪怕找到生門都不一定能順利逃脫,還是被嚇了一跳。他往四麵八方看去,狹窄的過道裡全部“站”滿了人,原來,那些失蹤的人都在這裡。

能見度非常低,洪水裡總是裹挾著大量泥沙,現在眼前這水也差不多。可是鐘言還是將這些人的麵容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他們臉上的小小絨毛,不寒而栗的感覺油然升起,他們都已經死了,但又像碰一下就能活。

又一股水流衝過來,鐘言的身體在水中搖擺兩下。

不好!由於腳下沒有站立的地方,他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直接撞進女屍的懷抱當中。屍體雖然在水中泡著,但是並沒有變形,隻是如此近距離之下可以看出每一具的毛孔都有擴大的跡象,像是一個一個小小的針孔。

他們身體裡的血液恐怕已經沒了。鐘言想要儘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最起碼從屍體的懷抱中出來,可是自己的長頭發就這麼趕巧和對方的纏在了一起。

人屍纏發,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更彆說這些屍體都是枉死的。鐘言馬上抽出短刀,當機立斷切斷自己一縷發絲,而麵前的女屍剛有微微睜眼的跡象,眼皮輕顫幾下之後又歸於原狀。

好險,鐘言吐出一個氣泡,對周圍的人做了一個牽手的姿勢。他必須讓所有人牽上手,一來是為了不掉隊,二來是為了不被換人。畢竟他們還是在鬼煞裡,遊著遊著,身邊的人可不能變成活屍或者鬼。

大家看懂了他的手勢,於是所有人將手拉在一起,飛練帶頭,然後是鐘言,後麵是孔韓周和程淩,最後是王大濤收尾。事不宜遲,鐘言輕輕地捏了一下飛練的手,飛練的雙臂和雙腿立即變成抓握能力更強的粗大觸手,將鐘言牢牢地卷在身邊。

他們前進的動力全靠飛練。

水朝著紅樓商場的方向流去,他們逆流前行,無數人懸停在水中,仿佛在原地睡了好久。鐘言怕水灌進鼻孔,緊緊捏住了鼻翼,狹窄的水道並不曲折,就像最普通的樓道一樣,一直往前,但是看似無窮無儘。

在水下,這樣的無窮無儘完全可以消磨掉人的所有勇氣和求生欲。

飛練的前行也不是暢通無阻,總是能撞上那些屍體。一開始他還以為屍體是障眼法,直到實打實地碰了上去才發現是真實的。看來天花板上的情景才是障眼法,這裡才是真正的險境。奇怪的是,他以為這些屍體會阻撓他的前進,比如伸手拽住他們,拖延他們在水裡停留的時間門,可是都沒有。

屍體一動不動,隻是“站”在水中,懸浮。

不動最好,飛練變化出更多的觸手來,十幾米的觸手在水中擁有無可比擬的劃水速度,帶著身後四個人像魚兒般前進。可能是有了閉氣的經驗,這回,飛練並沒有提前嗆

水或緊張,反正不顧一切遊出去再說。

隻是遊著遊著,他開始走神了。

或許是因為逃生通道就這一條,不用考慮拐彎,他的思緒情不自禁地飄向了後方,全部落在了師祖的身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鐘言的一切都讓他著迷,哪怕他發脾氣都那麼好看,單單是看著他,飛練就心滿意足。

就像是,他此生再也沒有彆的念頭了,隻要陪伴就好,長長久久地陪伴下去。

忽然飛練莫名一陣心痛,胸口疼得抽了兩下,仿佛方才的念頭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夢幻,讓他不能自由選擇,讓他力不從心。

奇怪,為什麼會心絞痛?況且這有什麼可難的?自己和師祖必然會永遠在一起啊……飛練想不明白這難過從何而來。

再有,師祖究竟失身何處?他曾經的傾慕之人究竟長什麼樣子?那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和師祖怎樣認識的,又是為何分開?

想不明白,短短的兩秒鐘裡飛練想了很多,但由於自己並不了解師祖的過往,這人他還真是推測不出。如此看來,嫌疑最大的便是師祖那位神秘的師兄了,聽師祖形容,這位師兄不僅很有能耐,而且很有錢。他身上的東西價值千金,可又不屑一顧。

而且他現在又失蹤了。

那大概率就是他,飛練在自己心底敲定了這個答案,麵前好像多了一個假想敵,無時無刻不在和自己比對,和自己爭奪師祖的注意力和關心寵愛。但想著想著他就不想了,因為正前方出現了一道光。

終於,光亮照進了深不可測的水道,帶來了生的希望。他們馬上就能離開這裡了!

光的出現不僅鼓舞了飛練,也鼓舞了身後的普通人。孔韓周捂住口鼻,肺活量已經用到最大,好幾次想要放棄但是都硬逼著自己堅持下來,在紅樓商場裡沒死成可萬萬不能死在這種地方。看到光之後大家也開始劃動四肢,幫著飛練一起劃水,增加遊速,但他們仍舊不敢大動,生怕碰到周邊的死人。

再遊一會兒就能出去了,飛練加快速度,但隱隱約約又覺得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紅樓鬼煞的陣法設計得如此精妙,甚至用一個劇本殺的故事將風水結局導向同一個目的,完成了東南西北的布局,那麼按照那位設計師的風格,這水道裡不應該如此平靜啊。

再看看兩旁,死屍們閉著眼睛,宛如靜默,像是用獨特的姿勢“目送”

他們的離開。

就這種狀況,不出點兒什麼意外,飛練的心裡反而不踏實。

就這樣一想,出意外了,飛練忽然發覺自己遊不動了。

意外來臨的瞬間門,其實鐘言和飛練都鬆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來了就好。也隻有來了,他們才能找到破解的法子。

又一次是飛練遊不動了,但是周圍其他人不受影響,包括鐘言都能向上漂浮。眼前所有的死屍也在這一刻睜開雙眼,並且全部露出了……很詭異的微笑。

沒錯,屍體都是笑著的,一瞬間門周圍多了無數具笑著看向這邊的屍首,儘管它們還沒動,可是比不

動的效果更加瘮人。

鐘言在這時鬆開了外人的手,給王大濤指了一個“向上”

的手勢,讓他帶孔韓周和程淩上去。王大濤知道他又要在水下救人了,其實自己還能憋住一口氣留下,但是兩個幸存者實在憋不住了。

特彆是程淩,他早就嗆水了,小小的身子在自己懷抱當中顫了好多次,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恐怕一上岸就要立即急救。鐘言看他們繼續上浮才鬆了這口氣,最起碼,設計凶穴陣法的設計師不殺無關的人。

換言之,那個人想要殺的,就隻有飛練一個

這一次,他仍舊選擇和飛練一起下墜,義無反顧,哪怕底下是冰冷的萬丈深淵。

飛練的身體不知不覺恢複了人類的模樣,金盒收了程菱的魂魄,注定無法收容第二個冤魂。但哪怕不收程菱,也容納不了河壩上的成片怨鬼。原來紅樓鬼煞的鬼主在這裡等待著他們,而且水下同樣被人布下陣法,這陣法剛好是照著自己來的。

在這裡,飛練又一次感受到了壓迫感。

手腕上的紅色銘文隱隱發亮,黑色的布條被水衝走了,他赤紅的雙目流露出很少見的憎恨和狠厲。也是直到這時鐘言才想起來飛練並不是一個乖孩子,他隻是為了自己才忍受了天性,不濫殺無辜,不擾亂人世。銘文的顏色越來越深,鐘言對這份痛苦感同身受,灼燒的疼痛出現在自己的手腕和腳踝上,同時還有背溝的那一道,同樣滾熱難忍。

死去的人在周圍旁觀,如同看著一場走向滅亡的盛宴。飛練繼續往下墜落,成為了這場盛宴的主角。很快,他的手指竟然開始融化了。

血肉像被什麼東西腐蝕,怎麼都聚不成型。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一世佛二世人世鬼,即便自己變成了鬼,也有人要追殺自己千千萬萬回。

是誰要這樣處心積慮的殺了自己?現在自己已經是鬼了,那一世和二世又是怎麼回事!

來不及思考,他的左臂已經完全融化,哪怕他擁有太歲肉也不行,少了怨鬼皮和不化骨仍舊會被鎮壓。危急時刻,他快速地抽出兜裡的一樣東西,使勁兒地塞進師祖伸向自己的那隻手。

汙水當中,他和鐘言的手之間門多了一抹莊重的正紅。宛如他們不是走向分離的絕望,而是喜宴。

鐘言沒抓住他的手,他下沉得太快,但這樣一抓倒是抓住了布料。他不知道飛練什麼時候從鬼煞裡偷偷帶出這個東西,像是對拜堂成親有什麼執念。

布料在他的手裡一滑,稍縱即逝,鐘言再次往前一握,這次才牢牢揪住。掌心裡有一個硬物,形狀熟悉,鐘言被水流往前一送,剛好又抓住了飛練僅剩的右手。

他半邊身子已經消失,太歲肉的無限重生被壓製住了,顯然鐘言也無法破陣,布下天羅地網等著飛練自投羅網的這個人比自己厲害得多。飛練用半邊臉朝他微笑,將紅蓋頭裡麵的東西拿了出來,輕輕地套在了他右手的無名指上。

無名指因為有一枚老舊的戒指,純金的戒指無法戴到指根。

隨後,飛練的另外半邊

身子也消失了,鐘言的麵前僅剩下一條右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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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又消失了?到底是誰非要飛練的性命不可!鐘言將這條手臂緊緊地抱在懷裡,手腕上的朱砂銘文還沒消失,人已經沒了蹤跡。

可是他心裡又隱隱明白,飛練是陰生子,為現世所不容,哪怕是彆人殺他害他也是正道使然,在那些人的眼裡,鬼子人人得以誅之。

要殺飛練的人不一定是壞人,但在鐘言心裡,他不要遵從世法黑白那套,他有自己的“善惡”。哪怕這是飛練的命數,他也要為飛練逆天改命,留他在人間門。

一刹那,鐘言調轉方向朝上方遊去,朝著生門的亮處而去,右手掏出袖口裡最後一張符紙,用牙咬著撕了起來。黃色的紙屑在水中如蝴蝶翻飛,四周的浮屍仍舊一動不動,好似這一切都在計算當中。

緊鄰紅樓商場的河道水域早就被傀行者和特殊處理小組包圍起來,無證件不予通過。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商場正門那邊,按照常理,從哪裡入煞,極有可能從哪裡出來。

時間門已經過去天兩夜,但是商場的入口當真一點動靜都沒有。沒想到先有動靜的竟然是河道那邊,隻見一個人破出水麵,手裡還抓著一個小孩兒,緊接著又一個大人破出水麵,大聲呼救。

“救命啊!救命!”孔韓周用儘最後一口氣,憋氣憋得雙目赤紅。

王大濤也沒好到哪裡去,最近總是和水犯衝,以後他都不想再遊泳了。他的眼白裡也充滿了紅血絲,著急忙慌地遊向岸邊:“救人!”

直到聽到了王副隊的聲音,大家才看到這邊的人。

蔣天賜已經等候多時,第一時間門衝向了岸邊。先上來的那個大人看上去還行,但是小男孩兒已經快不行了。王大濤被人拽上岸,體力全無地躺著大喘氣,蔣天賜趕緊給孩子做人工呼吸,可是剛一觸碰到他的身體,他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四級傀行者的直覺不是假的,這孩子的魂魄好像還沒定住,像是剛活過來的人。

不管了,先救再說,這孩子一定是程立天和鄒宛彤的兒子程淩。小孩兒的身軀不比大人,每一次擠壓都要格外小心,不然很有可能一下子壓斷了肋骨,在蔣天賜接連不斷地努力下程淩開始吐水,隻不過吐出來的水裡藏著大量的泥沙。

說是吐出了淤泥也不為過。

臟汙的泥帶來了無法忽視的泥臭味,就仿佛附近有一個巨大的臭水塘,蔣天賜從沒聞過這麼臭的水,但還是幫程淩清理乾淨。這時王大濤指向了他們遊上來的河麵:“救人!快去!”

蔣天賜放下程淩,王副隊這樣著急,顯然鐘言和飛練有危險。就在他剛準備跳入水中時,水麵再次起了漣漪,隨後便有氣泡冒出來。

緊接著,一個人鑽出水麵,一襲紅衣。

是鐘言!蔣天賜仍舊跳了下去,鐘言的精力即

將耗儘,

隻能勉強浮在水麵上。他拖著鐘言遊到岸邊,

再將人托舉上岸,這才看清楚他懷裡緊緊抱著的是什麼。

是一條右手臂,腕口還有摻了金粉的朱砂寫下的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