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陽】畸皮蛹9(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4487 字 4個月前

鐘言將近來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師兄比他多活幾百年,自然見多識廣。果真,聽完後陳竹白眉心一皺:“秦家能養出人蛹,這背後的人不是你能對付的。”

“可我要對付。”鐘言問,“隻是……我不懂怎麼就被更改了記憶,而且那鬼魂化作秦翎娘親的樣子還能入我夢中。不止是我,整個秦宅的人都想不起來真正的秦守業什麼樣了,都以為和秦翎一模一樣。”

陳竹白思索了一陣,說:“你聽過‘三源鬼’嗎?”

“聽說過一點兒。”鐘言回答。

“當年上神開天辟地,世間叢生萬物,不僅是人,其實也有鬼。三源鬼並不是一種鬼的名字,而是世間最早的三種鬼,往後鬼皆由它們所化,有些與牲畜交.媾,繁衍出通靈牲畜,有的甚至與人通婚,生出不人不鬼的東西來。而他們的後代大多活不過幾歲,可還是有一些長大了,三源鬼的血脈雖然少見,但仍舊流傳。”

“一源掌管夢魘,二源掌管記憶,三源掌管惡鬼。掌管夢魘者可通過入睡做夢讓人錯亂,將假的信以為真,長眠不醒。掌管記憶者便可不知不覺篡改記憶,而掌管惡鬼者貌似已經死絕了,世上再也沒有。”

“我猜,或許秦家碰上的就是三源鬼血脈之一。”

“三源鬼……”鐘言喃喃自語,“莫非秦翎的娘……”

“這不可能,秦翎若有三源鬼的血他早就不是這個命了,他隻是一介凡人。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還漏掉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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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師兄。”鐘言笑著拿起一塊點心,往後吃食就有著落了。

“其實……你方才的困擾是不是早就想通了?”陳竹白忽然問。

鐘言剛要咬下一口,驟然停止。

“你那麼聰明,應該早就想通了,隻是你不肯承認罷了。”陳竹白將他看透,“但有些事就是如此,人性莫測,不必太放在心上。”

鐘言想了又想,這才重新咬起點心來。

等到六層食盒被鐘言吃空,陳竹白才帶他出來,一回主屋就瞧見秦翎那傻子正和兩個清風老人聊天。中午,陳竹白留他們吃了一頓飯,隻有粗茶淡飯而已,到了下午就該告彆了。臨走時,陳竹白特意囑咐了鐘言幾次,冬天一過一定要回來了,不要再做逆天的傻事。鐘言模棱兩可地點著頭,依依不舍地上了馬車。

看見他們的馬車逐漸遠去,陳竹白回到院落裡,一招手,院裡的兩位老人即刻消散不見,唯有院落是真。

再次回到秦家,鐘言走出馬車時忍不住打了個嗝。

“你瞧,中午貪吃了吧?”秦翎扶他下來,果然是男子之身,小言當真能吃,十分可愛。吃午飯時,他兄長單獨給他做了幾道菜,還說他護食,隻能他一個人用,結果吃得這一路打一路飽嗝。

“化一化,嗝,一會兒就化沒了。”鐘言撐得都懶得動了,要不彆人說鬼皆是懶漢,他撐了隻想找地方躺著睡覺。

小時候就因為吃飽了懶得動,歪在路邊,經常被人發現,然後追打。

“你都愛吃什麼,以後跟我也說說,你大哥能為你做到的,往後我也可以試試。”秦翎見了他的家人,心裡已經能夠描繪出他的家世。和兄長相依為命,衣食不周,所以沒讀過什麼書,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其實今日應當換個戒指再去。”秦翎又說,“吃飯時,我見你兄長總是盯著你的手看,想來是看不上那枚。”

鐘言搖搖頭,吃撐就像喝醉了一樣,傻笑著撅起嘴:“不換。”

“你再不換,我怕下回你兄長不讓我進門了。”秦翎邊說邊想給他摘,可鐘言卻不自覺地傻了眼,一下子勾起了傷心事。

還能有下回嗎?秦翎他還不知道自己過不了冬,還在期盼著白頭偕老。

“怎麼了?”秦翎察覺出他的不高興。

“沒事,隻是忽然想家人了,真是的,剛分開就想了。”鐘言趕緊說。

秦翎一聽,原來是這樣,於是說:“你放心,雖說成親後沒有總回娘家這一說,但我可時不時接你兄長過來看你。你爹娘若是想換個地方住,我也可以安排,入城選一處近一些的宅子。”

“我爹娘恐怕懶得挪動,倒是我兄長……說不定真的願意走動呢。”

鐘言試著讓自己的心情開朗些,總不能掛著不好的氣色給秦翎看。再看著麵前的薄雪,清晨下雪的快樂蕩然無存。

這雪下得不大,早早停了,隻在樹根處積攢了一小塊,石磚地上隻留下一片濕痕。他不由地再次怨恨老天,憑什麼一場大雪都不給下呢,來一場痛痛快快的厚雪,乾乾淨淨地埋了大地。

“嘶……”

秦翎的手忽然收了回去,像是很疼。

鐘言警覺地拉過來:“怎麼了?”

“沒事,不知道怎麼蹭破了,不礙事。”秦翎不怎麼當回事,外加他忍過比這難受百倍的痛苦,故而不覺得如何。那傷口是豎著的,就豎在他五個指腹上,像翻看書籍時不小心被紙邊割傷,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可在鐘言眼中,這就不是幾道簡單傷痕,它意味著一件事。

那人蛹準備蛻皮了,應當就在今晚。

“沒事,不疼。”秦翎將手收了回去,“彆擔心。”

“那往後你可要小心些啊,再傷了我不理你。”鐘言彆過肩膀將他輕輕一撞,認真地回憶起師兄的話來。

三源鬼之一的血脈就在身邊,究竟是誰在籌謀算計,非要將秦翎治死不可?

秦宅裡的三源鬼血脈又是誰?這會兒除了自己熟知的那幾個人,鐘言已經不敢相信其他任何一個了。

而秦翎手上的傷就如鐘言所料,並沒有停下。到了晚上快入睡時,秦翎的左手指腹也出現了豎裂的傷口,仍舊是淺淺五道,可在鐘言的眼中實在觸目驚心。

“沒事。”秦翎反複地安慰,麵上不動,心裡卻一清二楚,自己今晚一定又有劫難了。

熬過了病痛和水鬼,沒想到關關難過,秦翎看著掌心不斷長出的傷口,並不心疼自己,隻是心疼小言又要冒充那高人,為自己忙碌。他有所察覺,今晚連門口的大公雞都瞪著眼睛,一雙金黃的鳳眼仿佛凝視著什麼。

終於到了睡覺的時辰,鐘言留了一盞燭火,上床時邁過秦翎。他強顏歡笑:“呦,眼睛睜這麼大,還不困?”

“不困,想好好看看你。”秦翎看著他躺在了身邊,知道他晚上一定又要出去了。

“有什麼可看的,明日再看。”鐘言隻想他快快入睡,所以先打了個哈欠,“今日可真是累著我了……”

嗯,他又要開始裝了。秦翎抓住了他的手腕,裝作自己也疲乏了,不願意再分他的心:“我也累了,但累得很開懷。我看你家那個院子有些太小,太遠,還是搬近些吧,這樣……”

這樣若我有什麼不測,你也有個好地方住。秦翎細細打算著。

“不用,我又不是總回去,大少奶奶總是回娘家,你這個當少爺的可是會被人笑話,說你鎮不住自家夫人,惹夫人生氣,小心丈人打你。”鐘言一邊說,一邊在心裡衡量該給他下多少的昏睡散。秦翎聽他說完一笑,隨後攥緊他的右手。

“我今日不僅開懷,而且見過你的親人後,你我

名正言順了。隻是有一件事實在後悔,不該讓你戴著這舊戒指回去,讓你兄長笑話。若還有下次,我必定給你一個好的。”

若還有下次,我必定讓你兄長更加放心。若我……秦翎說不出心裡的話,若還有以後,他想和小言以真正的身份誠實以待,做一回真正的夫妻。

“傻子,我又不缺好的,我就喜歡這個。睡吧,明日說不定還會下雪,你可得帶我上樹看冰花,堆雪人。”鐘言用手摸了摸他的臉,從他鼻下一過,等到手掌離開,秦翎已經睡著了。

掌心塗了昏睡散,隻不過今日塗得多了些。

鐘言從床上起來,重新更衣。轉時珠隻剩下兩顆,這東西非常寶貴,一定要省著用了。等到他拉開睡房門,小翠元墨已經等在外頭,心照不宣。

而那隻大公雞,就站在桌子上。

“這雞怎麼還沒睡?”鐘言躲著它走。雞這東西到了傍晚就不愛動了,亮天的時候有多精神,黑天的時候就有多安靜,這隻到奇怪。

“它總是飛,今晚鬨得很。”小翠說,“少奶奶打算去哪兒?讓元墨陪著您。”

“不用,你們都在門口守著,千萬彆讓秦翎睡醒。”鐘言說完拉了一張椅子,正坐在秦翎這屋的正門外,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身為鬼邪,卻如門神,不是神仙,隻為一人守一屋。

元墨和小翠很聽話,少奶奶今晚這事不是他們能幫上忙的,那他們就老老實實地守門。於是一人搬一個小板凳,一左一右地坐在門邊。

大公雞好似也知道風雨欲來,不一會兒跳下木桌,回到竹筐中趴窩,慢慢閉上了眼皮。

當真是漂亮的雄雞,連眼皮都是金黃色。

不知過了多久,它忽然將眼睛睜了開來,脖子裡時不時“咕”一聲,時不時“咕”一聲,但是聲音都不大,如果不仔細聽,元墨和小翠幾乎聽不到聲音。一陣風從門外吹來,由於沒有關門,他們一眼看過去就是少奶奶端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隻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少奶奶的膝上好像多了一把鐵尺。

風陣陣襲來,將大少爺的睡房門吹開了一道縫隙,元墨和小翠同時向後麵看去,少爺還睡著,隻不過繞床的那根紅色繩子被風吹動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小翠趕緊揉揉眼睛,她怎麼覺著那繩子又變短了些呢?

“咕。”又一聲,雄雞從竹筐出來了。

它兩爪岔開,正對著房門的方向站住,蓬鬆的尾羽不斷抖動。小翠看著它振翅,想起少奶奶說過,鎮宅的雄雞身上必定有九種顏色,少一種都不行。

眼前這隻在燭火下,毛色如錦衣,冠冕如鮮血,尾羽已經供起如弧。

忽然,這隻公雞啄起了地麵,可地上一粒香米都沒有。

它走一步,啄一下,走一步,再啄一下。

小翠和元墨看著它步步靠近,卻不知道它在乾什麼。

一直啄到了睡房門口,公雞忽然轉了個彎兒,繼續朝著門外的方向去了。元墨再次抬頭看向少奶奶的方向,直接看到站在門檻兒上的大夫人。

一身春櫻色的衣裳,長發如墨,神神秘秘地朝著他們笑。

有了曾經的經驗,元墨再不像上回那麼害怕,反正這鬼進不來,哪怕它裝成大夫人的模樣也沒用。他死死地盯著大夫人,心裡痛罵這些鬼怪越來越會蠱惑人心,少爺見到娘親肯定會上當。更何況大夫人是那樣好的人,那樣疼愛少爺,就算化作厲鬼現身也隻會保護孩兒。

那鬼仍舊一動不動,墊著腳尖,站在門檻兒上頭。忽然噗嗤一下,她的腹部被什麼東西洞穿,她緩慢地低下頭看,那是一把黑色的鐵尺。

鐵尺長十寸,寬一寸,厚半寸,生生從後腰進入,從腹部刺出。

滴答,滴答,滴答,鮮紅的血順著鐵尺掉在了地上,掉成一灘。這給元墨和小翠都看傻了,怎麼鬼也會流血?

在她身後,鐘言緊緊握著這把四棱天蓬尺,四麵都刻著日月以及二十八星宿的圖案,可刺入她身體之後,這把法器的刻度開始消失,像是被腐蝕了一樣。

大夫人笑著轉過頭去,直接和後麵的人麵對麵,脖子擰得哢哢響。

而鐘言早就淚流滿麵,白皙的臉上全是淚水,眼神全是悲痛,隻不過這淚是為了秦翎而流。

這便是師兄所說,自己早就猜到但不想承認的因果。那傻子日日思念的娘親,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