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陰】樓蛞蝓7(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5297 字 5個月前

“喝吧,家裡就這個。”童闊平將一杯茶端了過來。

進屋不到五分鐘,鐘言已經將客廳裡能看到的細節都看了一遍,沒什麼特殊的地方。童闊平忙來忙去地收拾,林天珍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他們,似乎想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一點希望。

“盼盼丟了四年了,今年八歲零兩個月,如果沒丟,已經上小學二年級。”林天珍喃喃自語。

蔣天賜已經打開了口袋本,像個專業的調查人員:“您能給我們詳細講講,孩子丟失當天都發生過什麼嗎?”

林天珍顯然在發愣,打了個激靈才反應過來:“那天是個刮風天,四五級的風吧,但是咱們樓和隔壁樓比較近,剛好有高樓風,吹得嗚嗚響。盼盼原本在家寫作業,寫數學作業,她問我,‘媽媽,這道題做完了我能出去玩兒嗎’,我說‘行,但是隻能在連廊裡玩兒啊,不能跑遠’,她就趕緊做作業了,然後……”

“還是我來說吧。”童闊平打斷了妻子的話,先把林天珍扶到睡房裡去才出來,然後像一座大山坍塌一樣坐在了沙發裡,“不好意思,天珍她腦子不太清醒,她說什麼你們都彆信,什麼看見盼盼了,都是她臆想出來的。孩子丟了之後她就精神分裂了,隻有在找孩子的時候才正常些。”

“不用不好意思,我們理解。”王大濤出示了自己的假.證件,傀行者的證件肯定不能給他們看,“孩子都是家長的心頭肉。”

童闊平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隻是和林天珍比較起來,他相對正常。他的情緒相對來說非常隱忍,但長久的忍耐必定迎來一場爆發,比如現在,鐘言看到他聽到“心頭肉”仨字時,整張臉都要憋紅了。

隨後,他將臉埋在雙手中,默不吭聲地哭了將近一刻鐘。

他應該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哭法,不能讓林天珍聽到,無聲得那樣熟練。

蔣天賜和王大濤坐了過去,兩個人竭儘全力地悄聲勸慰,鐘言則起身來到了廚房,尋找著蛛絲馬跡。

“師祖找什麼?”飛練在他領口裡問。

“你猜。”鐘言回答。

“糖?”飛練奮力地爬了出來,師祖先來這裡,一定是首先懷疑跟著高正信的小鬼是402的。

“其實隻是隨便看看,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家的事沒那麼簡單。”鐘言看完了冰箱,又打開櫥櫃,家裡一樣新鮮果蔬都沒有,全部都是便宜的方便麵,麵筋,一大包一大包的,還不是超市裡賣的那種,顯然是批發來的。

“師祖是懷疑,那個叫盼盼的女孩兒已經死了,被人養成了小鬼?”飛練又問。

鐘言點頭:“是,養小鬼的話多用女孩兒,因為女孩兒本屬陰,最好要兩歲以下,越小越好,因為嬰兒的頭骨發育不完全,頭骨又叫做‘天門’,兩歲之後頭骨完全長好,叫做‘閉天門’。天門閉上之前,孩子的魂魄可以完整地抽離出來,如果錯過了,那就要等到四五歲,必須在六歲之前,換牙之前下手。”

“為什麼?”飛練學了好

多,這都是鬼煞裡沒有的。

“小孩兒的乳牙是頭層牙,也叫作‘嫩骨’,這層骨頭太脆,封不住孩子體內那點陽氣。可一旦這牙掉了,牙床裡頭的恒牙長出來,陽氣就封死了,所以這人長到十四歲,牙都換完了,魂魄才算安穩,不會被輕易勾走。而這恒牙在從前叫做‘石骨’,將來人死之後會和其他骨頭一起變成石頭一樣的東西。”鐘言摸了摸他的小嘴巴,“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的牙是忽然一下子長出來的。”

飛練想了想:“師祖放心,誰也勾不走我的魂魄,我隻跟著你。”

“你總跟著我乾什麼?你還有你娘親呢。”鐘言又拉開了一個櫥櫃。

“因為我喜歡師祖啊。”飛練忽然說。

鐘言翻東西的動作忽然一停。他看向飛練,飛練也看向他,仿佛隻是說了一件很平常的小事,類似今天天氣真好啊。

“瞎說什麼……”鐘言迅速躲開了他的視線,當他是小孩子亂胡說。陰生子能懂什麼,指不定又是看了什麼文包。

“沒有瞎說,我說的喜歡就是喜歡,我喜歡師祖,就這樣,是男子之間的喜歡,並非泛泛之交。”飛練認認真真地說了一遍,鐘言這回不僅沒回應,還乾脆將這句話給略過去了,大家都是鬼,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更何況,飛練才長大多久。

他的“喜歡”,隻是一種本能的依賴,因為是自己將他帶離鬼煞,教他如何做人,和真正的“喜歡”差之千裡。

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廚房已經被鐘言翻了個遍,沒有找到養了小鬼的痕跡。等到他再回到客廳,童闊平藏匿多年的思女之痛已經平複了些,可以說話了。

“那天確實有風,風還挺大的。”可能和所有失去孩子的家長差不多,家長們的回憶事無巨細,能清清楚楚地回憶起當天發生的一切。童闊平也是這樣,這說明他們的人生已經停在那天,隻能靠不斷的回憶當天活著,然後不斷懊悔。

如果沒發生那一切,會是多好。

“盼盼寫完作業就出去了,那時候我正好下班。她媽媽在家裡做飯,我推著自行車,車停在連廊上。”童闊平繼續回憶,帶著旁邊的人跟他重新走回當天,“盼盼說,她想放風箏,可是家裡沒有那玩意兒,我就給她折了個紙飛機,讓她在連廊裡放著玩兒。”

“她就在連廊裡跑,從這頭跑到那頭,我家的門開著,我擦地,一抬頭就能瞧見她跑來跑去。她媽媽在廚房,一抬頭,也能從臨廊的窗口看到她,眼皮子底下,我倆都放心極了。”

“後來一陣大風吹過來,飛機掉下去了。”

“她說想要下樓撿一下紙飛機,夏天傍晚的時候,天都沒黑呢,我倆也沒多想,就讓她撿完了趕緊上來。可是十分鐘了,她都沒上來。”

“我倆平時就很緊張孩子,你們也知道,城中村環境不好,所以很怕她丟了。那天就想著她下樓撿個飛機能有多大事,她從前也和小夥伴兒下樓跳繩,結果就……”童闊平痛苦地捂住雙眼,“十分鐘了,孩子都沒上來,我倆放下手裡

的活兒下去找,

再也沒找到!”

蔣天賜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同時記下了關鍵信息,十分鐘。

拐賣小孩的罪犯確實可以在十分鐘之內拐走一個孩子,可這裡是城中村,雖然地理條件比較混亂,但有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就是熟人多,不像一些高檔小區,鄰居相互不認識。

童闊平和林天珍是在這裡結婚的,童盼這個名字也說明了她是他們盼來的孩子。在這裡降生的小孩兒就相當於鄰裡街坊的小孩兒,誰家看見都當自家孩子,說上幾句。如果來了外人,城中村的老居民最為警惕,所以拐賣小孩的罪犯很少在這種地形下手,而多選擇於大街。

在人來人往的老樓裡拐一個臉熟的孩子,肯定連小區都走不出去。

“我們馬上報警,動員全樓的人幫忙找。一開始還抱有一絲希望,以為盼盼是貪玩,不知道去誰家串門了。可是到了晚上,整棟樓的門我們都敲開一遍,就連空置的房間,我們都給老鄰居打過電話,人家大老遠坐車過來,開開門讓我們進去找。”

“我們去調查監控,老高幫我們找出了所有的錄像,盼盼是從東邊的樓梯下去的,她一蹦一跳地往那邊走。拐彎之後還有一個監控,應該馬上就能看到她了,可是沒有她,她就像,就像是拐錯了一個彎兒,拐到另外的一個世界去了。她根本就沒有下樓,後來我還在樓下找到了我給她折的紙飛機。”

“她就是丟了,在四層的連廊附近,這麼小的地方迷了路。我和天珍已經攢夠了買房的首付,手裡有點錢,原本想等孩子上小學就搬出去,結果孩子丟了。”

童闊平一股腦兒地說完,顯然心裡的痛苦一吐為快讓他好受許多,越往後說,他的呼吸也越平穩。鐘言聽完和蔣天賜、王大濤互視,這事比他們想象中更詭異了,起初他們以為童盼是在小區裡丟的,這麼看來,這孩子根本就沒走出四層!

怪不得林天珍瘋了,連廊就這麼長,孩子不翼而飛。

“有沒有當時的錄像?方便給我看看嗎?”鐘言說。他雖然同情童闊平,但也不完全相信,因為人在不斷回憶的過程裡會不自覺地修複、矯正記憶偏差,變成自己更容易接受的一種。他不是沒見過這種案例,幾十年前他也幫彆人尋物找孩子,其實夫妻倆當時都看著孩子跳河了,但接受不了,所以記憶自動抹去了這一段。

“有,我們存了很多,我們就是怕哪天需要的時候找不到,也是怕……怕我們老了,將來忘記找女兒。”童闊平去櫃子裡拿移動硬盤,“還有很多我們自己拍攝的,包括我們這一路怎麼找盼盼。最初還有警察來,但是找著找著實在找不著,人家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我們隻能和全國丟失孩子的家長報團取暖,自發性地到處去跑。”

大箱移動硬盤,咣當一下放在了他們的麵前。

鐘言摸了摸紙箱子,站了起來:“好,有這些東西就好辦許多,我們會儘力。最近我們就住在609,您又想起什麼來,可以來樓上找我們。”

“你們真的幫我?”童闊平已經習

慣燃起希望又再次落空,“要多少錢?”

這一問,揭露了他們這個群體麵臨的險境,有時候說要幫他們的人是純為了錢來,或者直接提供假消息。可丟了孩子的父母哪裡顧得上分辨,生怕因為不給錢,而錯過一絲找回的可能性。

家就是這樣一點點空了的。

“不要錢,移動硬盤裡的視頻我們也會儘快看完,爭取晚上還回來。”鐘言心裡更難受了,原本他隻是來排除跟著高正信的小鬼是不是童盼,現在,他倒是希望趕緊給他們找一找孩子。

所以回到609之後,鐘言第一件事就是算卦,用手串上的六枚銅錢算一算。銅錢分兩麵,也就是陰陽兩麵,放在固定的器皿當中晃蕩,讓它們自由落體,最後從左至右地讀取陰陽順序。這一卦算得很是迷茫,尋人是“不得”,連方位都算不出來,可判生死是“事在人為”。

這就更奇怪了,找不到人,生死還“事在人為”,鐘言閉著眼睛想了想,想不通,但最起碼說明了一件事。

童盼,她不是被拐賣小孩的人弄走的,否則判生死會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方位也能算出一個大概。

“白芷和何問靈出去買衣服了,我幫你們開電腦吧。”歐陽廿自告奮勇要求幫忙。

“她們還沒回來呢?”鐘言問。

“去買衣服了嘛,你還專門要求性感的,我看白芷姐姐的臉都綠了。”歐陽廿打開電腦,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鐘言旁邊,飛練跳上了電腦桌,坐在鼠標旁邊,擺明就是要給歐陽廿撐腰。

蔣天賜將一個移動硬盤拿過來:“誰讓你過來的?大人辦事,小孩兒少摻和。”

“我不是小孩兒。”歐陽廿馬上開始操作,但也沒耽誤他吐槽,“你和你那幾隻鬼每天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在一起還長,往後我也死了,變個惡鬼,附身在你身上,生生世世纏著你……”

結果還沒說完,他就被蔣天賜一隻手拎了起來。

“你說什麼呢!”蔣天賜的臉色和天塌下來差不多,難看到想要打人似的。

“我……”歐陽廿趕緊看飛練,尋求著飛哥的救援,“我沒說什麼啊,說說還不行……你是不是還想打我?我不怕哦,飛哥說我可以幫忙的。”

理直氣壯的樣子簡直沒覺著自己說錯話,鐘言趕緊站起來打圓場:“好啦好啦,孩子還小,你和他生什麼氣?乾活兒要緊!”

蔣天賜一直繃著嘴角,手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繃得發白,要將歐陽廿的領口攥碎了。鐘言幾乎是硬掰才把他的手指頭掰開:“好了,童言無忌,一會兒‘呸呸呸’幾下就沒事了。”

歐陽廿卻呸不出來,顯然被嚇壞了,他從沒見過蔣天賜發這麼大的火,簡直要吃人似的。飛練也不再旁觀,爬到了歐陽廿的肩膀上安慰,時不時拍拍他,饒是這樣,歐陽廿都沒緩過來,再操縱鼠標時手指都在顫抖。

王大濤後一步進屋,直瞪蔣天賜。歐陽廿本身膽子就小,嚇唬他乾什麼。

屋裡的氣氛瞬間抵達了冰點,好似鐘言開啟

了冰場,將水分子都凍了個遍。而打破這場冰凍的居然是視頻,隨著電腦的屏幕一亮,林天珍和童闊平出現了,兩個人穿著顏色鮮豔的馬甲背心,前後都印著女兒童盼的照片,看由於相機對光,看不清楚照片的臉。

兩人和行人一句不說,隻是默默地站立,默默地發著找孩子的傳單。孩子的丟失讓家長失去了鮮活,他們變成了沉默的轉印機、發單器。

接下來這樣的視頻還有很多,都是同行的人幫他們拍的,顯然他們加入了尋親團隊。他們白天一起找孩子,晚飯一起湊合吃,吃完飯,一起回到廉價的小旅館去住。也隻有這時候他們才會聊聊天,聊天的內容也是“這次來打算找多久”

和“錢花完了就回去”

他們從這座城市抵達那座城市。

歐陽廿將近半個小時才緩過來,可臉色仍舊不是很好看。他惴惴不安地偷看著蔣天賜,可蔣天賜一個正臉都不給。他隻好再看向飛練,飛練拍著他的手背,不斷更換臉上的顏文字來哄他。

在這冰冷的氣氛當中,第一個移動硬盤看完了,但一無所獲。

等到接連十幾個移動硬盤看完,仍舊毫無進展,內容都是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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