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陽】濕癸柳3(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2791 字 4個月前

第144章

一開始鐘言以為這是一種花香。

女兒家多用香,秦瑤的院裡、屋裡也香,花牆的香,香料的香,混在一起清新撲鼻,令人無法忽視。可現下他聞見的這種香又比花香淡了許多,說不上來在哪裡聞過,莫名地熟悉。鐘言並不精通香料氣味,但卻知道聞壞了一些氣味是可以傷人的,故而屏住了氣,將秦翎的輪子椅往後拉了拉。

“實在對不住,夫君他該回去喝藥了。”

秦翎聽他這樣說,雖然不懂為何,但馬上接著說下去:“是了,我大病初愈,喝藥的時辰不能耽擱。賀禮你們先收下,過幾日等我好些,咱們再聚。”

“大哥既然不舒服就快回去吧,家裡凡事都有二弟,你不必操心。”秦爍往前相送,柳筎半垂著頭跟在他身後,有小家碧玉之態。鐘言和他們告了彆,連忙推秦翎離開此地。一直推到外廊才腳步變緩,開始吸氣。

“你怎麼了?”秦翎回過頭問。

“有點兒憋氣。”鐘言摸了摸胸口。

“你看,你心裡有事又不和我說。”秦翎放了一隻腳下來,輪子椅驟然停下,“你不說,我便不走了,咱們夫妻就在這裡晾著吧。”

“你……你堂堂秦家大公子,怎麼還學小孩兒耍賴皮呢?”鐘言捏了把他的肩膀,“快坐好,我推你回去吃飯。”

可秦翎那隻腳還是沒收上去,不僅沒收,還把另外一隻腳給放了下來。兩隻腳完全落了地,秦翎扶著扶手竟然自己站起來了:“你來,換你坐一坐。”

鐘言往後躲躲,這叫什麼事啊,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讀書人變得如此虎狼?這就是沒開葷和開了葷的區彆?然而秦翎已經握住了他的左手,將他往輪椅上帶。

周圍有一個秦爍院裡的丫鬟走過去,她一抬頭就看到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拉著手,羞得她趕緊低下頭。都說大少奶奶和少爺感情深厚,恩愛非常,如今一見果然是真。

“你彆鬨了,都讓人看著了。”說來好笑,鐘言鬨他的時候不覺得害臊,這會兒反過來卻臊得不行。可他越躲越不行,糾纏時間長了,看見的人會越來越多,就這樣從他推著秦翎變成了秦翎推他,推得雖慢,鐘言卻希望能再慢一點,最好不要結束。

“我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這樣一天,能推著彆人。”秦翎時不時抬頭望天,“今日連朵白雲都沒有,看來這幾日是不會下雨了。”

鐘言摸著自己並不存在的孩子,掐一掐小枕頭:“你快彆鬨了,一會兒累著。”

“我不累,我想知道方才二弟院裡怎麼了,讓你這樣著急推我回來?”秦翎清清楚楚地問著,鐘言低頭玩兒著手腕的玉鐲,不知從何說起。

“是不是和香氣有關?”沒想到連秦翎都聞出來了,“你彆怕,我隻是隨意地問問,讓你坐著我來推是心疼你連日辛苦。自從嫁了我,家中好像就一直有事,我都沒見過你歇息。”

“你聞出香氣了?”鐘言馬上回頭,一隻手緊緊地扒住

輪子椅的椅背。

秦翎看著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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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我想著是一股花香,可是這時候哪有花香呢?況且那香氣來得忽然,也不像是從屋裡飄出來的,我還沒來得及細細地聞你便推我要走了,這不就是有詐?”

“真是的。”鐘言嘟噥地轉回去,“你這麼聰慧乾什麼?”

“所以你這是承認瞞了我了?”秦翎往前傾了傾身子,“小言不必如此。”

“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怕你亂想,到時候憂思傷身。”鐘言索性說一些,“你二弟本身就對你不利,現在他院裡又有異香,我肯定不讓你久留。我一開始也覺著是花香呢,可你說得在理,今年雨水多,花都沒開,所以香得古怪。”

“果然是。”秦翎心裡舒服多了,夫妻坦誠相見,他也能幫上一把,“你說……會不會是柳筎?”

鐘言再次回過頭:“你怎麼猜的?”

秦翎先是重重地歎氣一口,沉了好一會兒:“你有所不知,柳家無男丁,一共四位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偏房和妾室所出,雖說是同父卻不同母,柳家也沒有因為她們的娘親在家地位不高而苛待,兩位姑娘都已經嫁於良人,且都是正妻,夫家不是高門貴室,但也是上等,一生無憂。三小姐和四小姐排得小,才是柳夫人所生,兩姐妹同父同母,一起長大……”

“你怎麼對人家柳家的事這麼清楚?”鐘言打斷了他。

秦翎知道他是吃醋,快快地解釋:“不是我清楚,是城裡人都清楚,因為柳家這麼大的家業沒有男丁,這本身就是稀奇事。有人傳說柳老爺命中無子,去隱遊寺燒香拜佛也無法破解。也有人說柳老爺是心疼柳夫人接連生產,雖然也想要個嫡出的兒子,但命不給他,也就罷了。”

說完,秦翎看了看鐘言的假肚子:“從前我不懂,如今我也懂了。生產辛苦,若是你……我寧願你不生。”

“瞎胡鬨,怎麼又說到我身上了?”鐘言被他哄得哭笑不得,自己不是你寧不寧願,自己隻能生個枕頭,“莫非你就沒想過有個後?”

“沒想過,我總覺著自己都沒活明白。”秦翎堅決地說,又將方才的話說回去,“所以三小姐和四小姐好得形同一人。我擔心柳筎會恨我秦家當年退婚,畢竟我沒娶成她的親姐姐,而她的姐姐已經不在了。”

“你說得有理。”鐘言跟著點點頭,不得不說,這病秧子偶爾說兩句還挺有道理,“總之,我沒弄清楚之前你彆去找他們,他們來院裡找你也彆見。”

“好,我知道外頭有人害我,我不亂跑就是。”秦翎很乖巧地說,讓人想和他生氣都氣不起來了。

等到他們回到院裡,春枝被嚇了一跳,還以為少奶奶傷著了才被推回來。她這一嗓子將夏露也給喊過來,兩個大姑娘臉色煞白,鐘言趕緊站起來說:“沒事,是你們少爺非要推我,我好好的呢。”

“哎呦,主子您可嚇死我了!”春枝摸摸心口,“雖說您三個月過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夏露

() 紅著臉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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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沒坐住。”

“你們這些小丫頭懂得還挺多。”鐘言撣了撣裙角,“二娘方才賞了好些吃的,我吃不完,你們和小翠分分。咦?院裡那是誰啊?”

正對著房門的地方原先是幾棵鮮活的消梨樹,這會兒樹旁邊有個老翁正在挖地,鐘言不記得院裡來過這人,不等她們回話,乾脆自己過去問問。

“你是……”鐘言看了看他的麵龐,這回認出來了,是秦家的花農。

“回少奶奶,老奴是宅子裡的花農童蒼。”老人彎著腰,背後掛著花農身份的象征,一頂巨大的草帽。

“童蒼……以前沒見著你來我院裡。”鐘言對外人一向警惕,更何況是這種隨意出入的人,“你來乾什麼?”

“來換樹,順便給您修整下院子,死了的清出去,用活的填補上。”童蒼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四季曬三季的人,兩隻手的指甲縫裡全是黑色,這也是花農的象征,他們日日碰土,久而久之就洗不乾淨了,“過冬前您說院裡要動土,隻不過那時候土已經上凍,萬萬挖不開了。驚蟄後才能動土,這是我們花農的規矩。”

“哦?”鐘言多看了他幾眼,“可我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已經交給童花了,你是他什麼人?”

“回少奶奶,老奴是童花的師傅。他這幾日生病在身,便將這差事給我來做。”童蒼低著頭說。

“這麼巧啊。”鐘言揮了揮手,“那就讓他病好了再來吧,俗話說‘凍土不動,換人不用’,雖說秦宅裡沒有這麼多講究,可我懷著身子,不得不講究了。”

童蒼看上去還想再說,可秦翎跟過來了,他不敢和大少爺衝撞,便拿著鋤具請了安,隨後離開了這院子。秦翎將鐘言拉進屋問:“你方才說什麼‘凍土不動’?這是什麼講究?”

“就是說啊,冬日裡的土壤一旦上凍,花農就不能強迫開土了。因為土壤裡頭有冬眠的生靈,不管是蛇還是龜,你用熱水泡土,雖說能強迫將土壤泡開可這是違背自然天法之事。天法便是要人遵從四季更替。‘換人不用’是另外一種講究,說的是每個院落裡都有宅神,你開土一次便是得罪了祂,但祂也記住了你,可若是連續換人開土宅神就不乾了,必定要鬨出事故,輕則傷,重則死,讓院裡的動靜完不成。有些事寧可信有,不可信無,所以大動土前都要開壇祭祀。”

鐘言說完,往養龜的大缸那頭走走。隻見老龜還是那副閉眼睡覺的安逸,小龜竟然趴在老龜的龜殼上曬著太陽。紅鯉魚安靜地遊著,兩條泥鰍在淤泥裡打架,恨不得撞死對方,果然是墜龍。

“你是不是覺著童蒼古怪,所以執意讓他走?”秦翎走到身旁,如今看誰都古怪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你的事。”鐘言摸了摸小龜的龜殼。

“為什麼是我的事?”秦翎打破砂鍋問到底。

鐘言知道瞞不過去了,便問:“你還記不記得,你我成親那日我看過咱們的八字。我還問過你,那八字是不是你的?”

() 去年的事恍若隔世,

但秦翎卻記得這個:“是,

我當時也看得出,那上頭的八字不是你。”

“那確實不是我的,可你的八字著實讓我一驚。單看那幾個字就能知道是好命,精批下來你的命數無人能比,命中多子多福,學識多廣,仕途平坦,長命百歲,凡事有貴人相助。可是你想想那時候你什麼樣。”鐘言實在不想回憶那時候的秦翎,“我懂一些命理之術,當時便想著你的命數被人奪走了。”

秦翎的表情呈現出一種空,比茫然還要茫然。

他以為彆人是為了彆的緣由才害他,不是圖錢就是圖秦家的地位,要不就是單單憎惡自己。結果竟然是圖更大的,圖完全想不到的。

那些人想要拿走的居然是自己的命數!

實際上,秦翎從不覺著成親之前自己是好命,無論從哪麵來看,命運早就折斷了。沒有精力經商,家業給了二弟,也荒廢了大好學業,更彆說考取功名,謀取仕途。多子多福和長命百歲向來就是不沾邊的,他也沒想過這兩個詞彙能放在自己的身上。

可小言今日告訴他的卻相反,那才是自己真正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