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陽】濕癸柳5(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2351 字 4個月前

“你在屋裡等我,困了就先睡。”鐘言將他帶到床邊,“這紅繩是續命繩,能替你抵擋災禍,金鈴鐺也會警醒你,枕邊是我的銅錢手串。床下有符紙,屋裡有僧骨和靈龜,一般的東西還真進不來。”

“那你拿什麼防身?”秦翎急問,好像好東西都給了自己,小言身上怎麼什麼都沒有?

“傻子,我有這個。”鐘言晃晃手指,上頭是那枚雕刻了“翎”字的戒指,“有你的信物我還怕什麼,我先去,你彆擔心。”

說完,鐘言一溜煙就從門縫兒裡擠出去了,秦翎來不及想元墨和小翠為什麼不疲憊就連忙讓元墨跟上。等他們離開,屋裡又安靜下來,秦翎走向床邊試著往外看看,還妄想看到小言的背影,但他走得實在太快,尋不到了。

“翠兒,院裡怎麼點這麼多燈?”這時秦翎才發覺,外頭亮得不一般,屋簷下就掛著一整排的燭燈。

“是少奶奶親自吩咐的,院裡多點燈,不要擔心費蠟燭。”小翠守在門口。

“嗯,他怎麼樣說你們就怎麼樣去辦,蠟燭這些我置得起,他就是想點全城我也能點起來。”秦翎心不在焉地說著,心已經跟著他去了,“對了,你往後告訴春枝她們,少奶奶的話就是我的話,千萬彆區彆對待。咱們這個院裡沒有一二主子之分,他和我一樣。”

“您不用說,大家都這樣的。”小翠也聽著外頭的動靜,大公雞睡了,想來院裡太平。

秦翎點點頭,心裡想著誰就總想提這人,可他也怕提多了讓小翠煩了。他再次將視線投向窗外,牆根下的那壺烈日紅最為矚目。他再看回來,正在窗下吸收月光精華的泥鰍剛好鑽出了泥沙,和他對視。

奇怪,看著好像懂事了,莫非是通了靈性?秦翎伸手去摸,不料被猝不及防地咬了兩口,兩隻泥鰍一起偷襲了他,在他指尖留下兩個血孔。

這次咬得不淺,秦翎一時沒找到擦血的紙張,更不敢將鮮血滴在身上,會被小言發覺。情急之下他連忙將指尖血擠出,任由滴入淤泥當中,兩條泥鰍毫無愧疚之心仍舊鑽沙狂浪,完全不見通人性。

唉,看來養這墜龍可比養鯉魚和靈龜難得多,秦翎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它們將來會是什麼樣。

而在秦宅的牆頭上,鐘言正拉著元墨飛奔。

“啊——”元墨很小聲,整個人就像個被拉著瘋跑的大風箏,嘴巴灌風還合不上。早知道就不和少奶奶說自己試探少爺的事了。

鐘言跑得飛快,但是哪怕步子再快他都覺著沒有心裡的快活跑得快。這時候最安靜,他壓抑著心跳,生怕震起來把整個秦宅都給震醒,可忍住的雀躍又從嘴角泄露,怎麼都收不住笑容。

“他真那樣說了?”鐘言回過頭又問。

元墨飄在風中,淩亂地點著頭。“您慢點兒啊——我要飛了——”

“你早說啊,我這就慢。”鐘言慢了下來,帶著元墨一起趴在牆頭藏好,正對麵就是馬廄,東側的小院是養馬的小廝和騎射師傅曹良的住處,這時候也鴉雀無聲,無人不眠。鐘言將身子壓下來,笑著問:“元墨,你再跟我說一次,他怎麼說的?”

元墨的肚子裡頭全是風,自己都說了三四次了,可還是得重複一回:“少爺說了,男妻不男妻的那是世人眼目的區分,隻要兩個人好就行。又說,要是落在他身上,少奶奶您也能少一層生兒育女的苦楚。”

“真的啊?他說話是認真嗎?”鐘言心花怒放。

元墨皺著眉點頭:“可認真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鐘言怕自己笑出聲乾脆低頭咬住拳頭,他就知道秦翎和一般的男子不同,他讀書多,自然心中有天地,思慮有溝壑,凡事都有高遠之見。咬了一會兒,咬得拳頭上多出一個牙印,鐘言扭頭又問:“你再和我說一次,他怎麼說的?”

元墨瘋狂地搓著頭發,他好無奈,為什麼自己還沒長大就要經受這種考驗,少爺和少奶奶這樁婚事當中他怎麼都脫不開身。正當他準備開口說話時,鐘言的手飛快地伸來將他捂住,方才主仆兩人還有說有笑的,這會兒元墨都快不認識主子了。

那股冷靜淡漠的樣子簡直不像個活人,好似剛剛那個快樂的少奶奶是假的。

鐘言確實快樂不起來,原本隻是想來探探曹良的底細,沒想到一撈就撈到一條大魚。前頭沒點燈,人影晃晃悠悠地往外挪,很不起眼。

再加上那兩個人都沒說話,腳步聲也就隱藏在風聲當中了。

元墨也瞪大雙眼,那人是誰啊?曹良他認識,高高大大的一個男子,跑馬的一把好手,可是另外一個他完全看不出來。

那人影比曹良要矮小清瘦,整個人弱柳扶風一般,看影子就知道是個女子。鐘言又捂住了元墨的眼睛,真是的,自己這是一不小心就帶著他看了男女私會?

可那女子是誰呢?秦宅裡的大丫鬟?這不太可能。鐘言立馬否決了這個念頭。秦宅的丫鬟雖然多,但是每一位都很規矩,可見秦家的風氣還算端正,首先秦守業就不是好女色的人,這些年隻守著何清漣。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正了下梁也老實,秦爍、秦泠在這方麵也算不錯了,最起碼鐘言沒打聽出來他們和丫鬟們怎麼樣。

那就是外頭進來的?也不可能啊,大門落鎖,哪家的姑娘會留在這裡?就算留了,這會兒又要走?

不等鐘言想明白,那人影一閃,順著牆根朝正北方快步走去。也就是她那樣一閃,冷白色的月光給了她臉上一點亮,鐘言看清了她的麵目。

不是什麼丫鬟,正是秦宅裡地位最高的女主子,何清漣!

怎麼會是她!莫非她和曹良有染?鐘言的腦海中頓時上演了一出好大的戲,戲台子就這樣搭得震天響。等到見不到何清漣的背影他才鬆開手,元墨迷迷糊糊地問:“主子,那人誰啊?”

“小孩兒彆多嘴,走,咱們回去。”

事關重大,鐘言不想打草驚蛇,於是放棄了打探曹良,拎著元墨打道回府。

等到他回了院子,還沒進屋就看到外頭的燭火微晃,鐘言放輕腳步,這是他頭一回感受有人等待的甜蜜,這份暖足以抵抗他之前孤單的數百年。窗欞就在這時被裡麵的人推開,秦翎披著衣裳,顯然一直等得坐立不安。

“還不快回來陪伴夫君?小言,我看你是玩兒野了。”秦翎故意說。

“野就野,往後我帶著你一起出去野。”鐘言兩步邁上台階,進屋之前又回過頭去,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那壺烈日紅。

何清漣夜會曹良的事太過荒謬,這事若是說出去必定能動搖秦家的根本,鐘言暫時不和秦翎提。隻是經過這夜之後鐘言忍不住總去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倆要不是密謀大事就是有染。

如果真有染,那秦爍和秦泠……會不會根本不是秦守業的?

鐘言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秦爍和秦翎長得沒那麼像,秦翎和秦泠倒是像,如果真有一個不是秦守業的,說不定就是秦爍。這念頭越想越歪,鐘言時不時警醒自己才能打住,但第二天就叫來了張開,反正這會兒後廚沒他什麼事,便讓他去打聽二夫人的身份背景。

何清漣的家鄉在城外三十裡處,張開騎馬去了一天一夜,還要繞山,風塵仆仆地回來了。雖然辛苦,但這一趟還算收獲頗豐,原來家鄉還有一些老人記著何清漣,並且說她家有個關係要好的哥哥,從小一起長大。

真是越打聽,事情越大,鐘言都沒想到真能順藤摸瓜摸出她有個

青梅竹馬。眼下的疑點越來越多,曹良……他該不會就是她那個青梅竹馬吧?

又過一日,外頭已經曬到讓人眯眼睛了,鐘言看著元墨打井水,忽然間有人站在旁邊給自己扇扇子。

“你怎麼出來了?”

鐘言搶過扇子給他擋著,“外頭曬。”

“曬曬又怎麼了,我已經沒那麼虛弱,不會一曬就壞了。”秦翎凡事都想和小言黏在一處,“你這兩天又有心事了,瞞著我不說。”

“也不是心事,是自己沒想明白的事,怕告訴你之後你心裡亂。”鐘言拉著他到竹椅上,又從裝滿井水的木盆裡拿了兩個枇杷果給他,“曹良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秦翎一副了然:“我就知道是他的事。曹師傅是我的騎射開蒙恩師,他很厲害,能馴服全城旁人無法接近的烈馬。他的為人倒是端正,打獵時總對我說不可多取,不可殺母,對我也是非常仔細。後來我病倒再不能上馬,他便去教三弟。”

“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家裡的事?”鐘言問。

秦翎把枇杷果的皮剝了,先遞給鐘言:“說過,他家裡已經沒人了,就他一個。”

“你吃,我從小就不愛吃果子。”鐘言將果子又推回去,“那當時曹良是怎樣來的你家?”

這秦翎就不知道了,隻能搖頭:“那時候我還小,家裡的事輪不到我去問。是不是那柳樹已經開始作怪了?要不要去隱遊寺請高僧?”

“你彆急,暫時不用草木皆兵,雖說柳樹是他種下的,但保不齊他根本不知道那是癸柳。”鐘言剛說完,隻聽張開從院外跑進來,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少奶奶不好了!後廚……”張開還想避著點兒大少爺,“死人了!”

“什麼!”鐘言騰地站起來,“元墨翠兒,你們看著少爺,我隨張開去一趟後廚!”

元墨和小翠立馬跑到竹椅旁邊來,秦翎則乾脆站了起來,準備回屋躺下。隻是他擔心,忍不住去拉了一把鐘言:“早點回來,我等你。”

“嗯,我去去就回。”鐘言也捏了捏他的指尖,轉身跟著張開走了。

現在他肚子裡塞了枕頭,跑起來不能太快,兩個人隻能往後廚疾走。烈日當空,鐘言躲著光問:“究竟怎麼回事?”

“就是上回二少奶奶撥過來的人,死了一個,隻是死得太過古怪了!”張開摸著辟邪的殺豬刀說,“方才他一直喊渴,我就說‘渴了你就去喝水,喊什麼’,然後他整個人奔著存水的大缸去了,一頭紮進去猛喝。我這幾天本就有怨氣,將他拉起來理論,說‘你這樣喝了彆人還怎麼喝’,結果他好大的力氣推開我,直接坐進大缸裡去喝水!”

“我再把他撈上來,他瘋了一樣又往水裡撲,來來回回五六次他忽然死了。”張開心有餘悸,“少奶奶,他像是渴死的,身子都成乾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