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 【陽】濕癸柳14(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0797 字 4個月前

自己怎麼能活到第二年的夏日呢,這幅早就壞掉的腸胃又怎麼能吃冰?但是遙遠的冰碗就是他心頭的朱砂痣,如今真的拿到了,放在掌心,成為了他的一顆紅寶石。

紅色的琉璃碗裡冰著西瓜,還有一些梨子。他咬起一塊來,舌尖清甜,好似一汪解膩的溪水灌流心間。

“好不好吃?”鐘言看著他吃,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

“好吃。真沒想到我居然還能吃這個,從前我喝一碗冷藥都要緩三天,吃下一口冷飯,半個月都彆想消停。”秦翎給他喂一塊西瓜,“你嘗嘗。”

“我不吃,我最不愛吃這個了。”鐘言推脫,頭頂月色明亮,他輕輕地玩兒著秦翎的手指,“今夜我得出去。”

秦翎的動作一頓,似是意料之中,又是預料之外。“發生什麼了?”

“去殺一棵樹。”鐘言淡定地說。

“樹?”秦翎緊緊地握住他,著急到差點兒咳嗽出來,“是後廚的那些樹根麼?不是已經被二弟請來的高人砍掉了麼?”

鐘言馬上輕撫他的後背,後悔自己在他吃冰碗的時候說這些:“慢點兒,先咽下再說話,我這會兒又不去。”

秦翎早就咽了,隻是著急到一口氣沒喘上來才有了反咳之意。方才舌尖的甜變成了苦澀,他不敢想象小言又要出去麵對什麼。那些樹的本事自己雖然未曾親眼所見,可張開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蠱蟲如何破體而出,人肉如何被樹枝吸乾,仿佛曆曆在目,令人腸胃翻湧。

“到底什麼樹?”秦翎等這口氣喘上來,迫不及待地問。

“不是後廚的樹,後廚那些都不礙事,已經死掉了。”鐘言又給他擦了擦眉心,這傻子急一頭汗,“蠱蟲並沒有那麼大的能耐,那些柳樹從人的身子裡長出來,雖然怪異,但終究隻是普通的柳樹。我要殺的是一棵癸柳。”

忽然一陣晚風吹過來,鐘言的頭發還是沒好好梳成嫁了人的樣式,秦家的家丁們都知道這位大少奶奶發絲淩亂,卻又異常能耐。光潔額頭上的碎發在風裡飄動,秦翎用手摸著他的麵龐,一刹那,想讓時辰停下。

他經常覺著,小言才是他房裡那尊鑲了金身的佛,是來渡他的。

“怎麼殺?危險麼?”秦翎無助地問,除了問,他插不進手去。

“危險……不好說,但想必我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事。隻是這事麻煩就麻煩在……此癸柳是一棵濕癸柳,當年那些孩子或許都是死於大旱。”鐘言吸著滾熱的氣,“柳樹本就屬陰,若成癸柳已經是了不得,濕癸柳是陰上加陰,興許已經成了精怪。我也是從前聽人說過,這東西一旦出現就會引發大旱,不將天地靈氣吸走不會罷休。若是它真在咱們秦家,恐怕全城的百姓都要乾死它才肯罷休。”

“莫非就是門口那棵?”秦翎一驚,“那是曹良所種。”

“他種下,他未必知道是癸柳,這事我會再查。”鐘言眼裡閃過一絲冷色,“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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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將人摟在懷裡:“那你幾時去?幾時回?我算著時辰,心裡也踏實一些。”

“傻子,你算這個做什麼?”鐘言抬頭問,額頭輕輕地蹭著他的下巴。

“你我分開,度日如年,若是能知道時辰,便知道離再見你又近了幾刻,心裡隻會越來越滿。”秦翎不舍,今夜估計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鐘言被他暖得說不出話來:“你彆等著我,好好睡覺,睡一覺醒來我就回來了。”

秦翎隻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離開的時候剛好過了二更,外頭還是一樣的炎熱。鐘言挺著一個假肚子飛簷走壁,一溜煙兒的功夫,秦翎坐在窗邊已經看不到他了。元墨和小翠守在旁邊,實在也是擔心,兩個人嘀嘀咕咕了一陣才決定開口,不管怎麼說還是先讓少爺睡下才好。

“主子,要不您躺著等吧?”元墨小聲開口,“少奶奶剛剛走,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您這樣等著容易熬壞,躺著等也是等,豈不更好?”

秦翎的手放在窗邊,書案上放著小言用慣了的毛筆和硯台,他抓著他寫滿了字的宣紙,緊緊不放,好似抓著那人的指尖。“我還是在這裡等著吧,如果他回來了,那一進院就能瞧見我。”

“那我給您搬椅子吧。”小翠見勸不動,隻能退而求其次。

秦翎擺擺手:“坐著我更心急,不如這樣站著,眼睛就盯著他回來的方向。你們去點燈吧,彆心疼蠟燭,讓你們少奶奶一回院就亮堂堂的,心裡也高興。”

“是。”小翠和元墨異口同聲,隻能去辦了。

屋簷上,鐘言走得虎虎生風,很是威風。平日裡他裝作有身孕的樣子故而不能大動,憋都要憋死他了。人人都稱呼他是“大少奶奶”,可他的本性還是天地之間無人約束的餓鬼,鬼性難馴,他並不習慣在一個地方久留。

換成以前,他久留的話就會惹來許多煉丹的道士,這回有高僧僧骨的幫襯,好像沒什麼人找上他。

夜晚的秦宅才是鐘言最習慣的景象,沒人,不熱鬨,安靜得宛如一潭死水。鐘言很快就到了門口,很老遠就看到了那棵樹枝龐大的柳樹,幾日不見,它怎麼又長高了?

繡花鞋無聲無息地沾了地,鐘言輕巧落下,有一陣風吹向他,很是熟悉。他不禁往後看了看,然後回過頭來,照準那棵柳樹走去。

癸柳分為兩種,濕癸柳引大旱,乾癸柳引大水,都是天地靈性失去了製衡的緣故。離那棵柳樹還有十步之遙的時候鐘言停下來了,不言不語不動,像是等著什麼。

“是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一棵柳樹也能這樣厲害。原本我不想殺你,想著你吸夠了靈氣就能自己離開,可如今全城百姓被你害得民不聊生,再不殺你就要顆粒無收,趁著還沒死人之前,我隻能殺你。”鐘言一步一步朝著柳樹走去。

柳樹卻紋絲未動,好似一棵很是普通的樹木。若沒有人移動它,它將永生永世留在此處。

鐘言

() 卻聞出了水的氣息,隨後從袖口裡掏出一包東西,便是他暴曬過的深山紅土。

這東西還有一個很特彆的名字,叫作“食鐵”

因為土壤裡有鐵這種東西,所以才能出紅鏽色。鐵在五行當中屬“金”

,天性克木,暴曬後又多了克水的能耐。一把食鐵撒出去,柳樹垂在地上的那些柳條即刻開始抽動,鐘言正準備再灑一把,一陣腳步聲逆風而來,踩著風如約而至。

“長嫂即將臨盆,為何夜晚不在屋內歇息,跑到這裡乾什麼?”從上方落下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大著肚子的柳筎。

熟悉的氣味更加濃鬱,就是鐘言陪著秦翎去秦爍院裡送禮那日聞到的香氣,不是花香,實為樹香。鐘言毫不驚訝:“這話我也要問你,弟妹如今懷有身孕,為何還要冒險而出,就不怕我殺了你?”

“要殺我?也要看看長嫂的本事。”柳筎站在了濕癸柳的前方,用自己的身軀擋著鐘言的路,“長嫂,你太大意了。”

“怎麼說?”鐘言笑眯眯地問。

“食鐵確實能傷它,但是殺不了它。你既然已經知道它是濕癸柳,就該知道它的厲害,彆說是你,就是你我聯手也不能撼動,再者說,我也不會和你聯手去傷我乾娘。”柳筎笑著,無數柳條宛如垂髫紛紛繞向她,愛惜地圍攏起來,像是撫摸著心愛的女兒。

“乾娘?看來我沒猜錯,這柳樹和你關係不淺啊。”鐘言點了點頭,忽然臉色變冷,“你說得也不全對,若我使出全力未必不能殺它,而且為了除掉後患,我會將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一起鏟除。”

柳筎的笑容裡有一分不信:“那就請長嫂出手吧,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可我今日不想親自動手。”鐘言打了個哈欠,“如此之大的靈性動蕩,你就沒想到會驚動彆的什麼?”

柳條交織成為一個秋千,將柳筎輕輕地托了起來。柳筎隨風擺動,更像是一個女鬼:“驚動什麼?”

“我相信他們已經來了。”鐘言已經看到了,不遠處的兩個身影正在靠近,一個年老,一個年輕,年老的微微駝背,年輕的太過瘦弱。等到他們走到麵前時也被嚇了一跳,童花差點跪下磕頭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你們……你們怎麼……”

“你是什麼人?”柳筎充滿敵意地問。

鐘言卻搶先回答:“他是能殺你乾娘的人。”

柳筎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你害怕了?還是說你完全沒想到?”鐘言看向童蒼和童花,微微低了下頭,“沒想到世上還有神農遺脈,草木心,治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