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陽】胡桃魈9(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453 字 4個月前

石板是童花親手放上去的,上頭長滿了青苔。

真正愛惜花草之人連青苔都不舍得傷害,可是在石板被頂動的瞬間,成片成片濕潤的淡綠變成了乾枯的死草,刹那間枯萎。

幾塊石板根本沒有抵擋之力,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推開了,然而並沒有暴露全部洞口。漆黑的水井裡好似什麼都沒有改變,月光照進去也不見任何怪異。

直到,那張嘴開始緩慢地閉上。

一張和洞口完全一樣大的魚嘴就在洞口的下方,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將魚嘴當作是水井。方才就是這張超出常人尺寸的嘴將石板頂開,然後又變成了一個隱蔽的食人巨口,安安靜靜蟄伏,好似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童花剛剛給藥草園澆完水,和秋穀一起拎著水桶往回走。

“這藥材為什麼要晚上澆水啊,頭一回聽說,真稀奇。”秋穀好奇地問。

“這是清月林草,很少見的一種草藥,通體都是潔白顏色,看上去和普通的草藥沒什麼兩樣。可它有個很嬌氣的脾氣便是隻在月升後喝水,月牙不升起來,或者升起來被雲彩擋住都不行。所以這東西很難養,不易活。”童花解釋,“昨兒晚上有雲彩它就沒喝上,今晚趕緊讓它們多多地喝,等它們長成就能緩解一下少爺的陽毒。”

秋穀更好奇了:“你能聽得見它們說話?”

童花揉著耳朵點頭:“能,一出生就聽得到,小時候害怕得很,總是躲在爺爺的懷裡。慢慢長大就不怕了。”

“那你爹娘呢?”秋穀順嘴就問出來了,但立馬說,“我隨便問的,你不用什麼都說。”

“沒事,我爹娘已經不在了。”童花的臉染上了月光的顏色,“神農是藥,他們被人抓走了,爺爺連夜帶我逃進深山在草木的遮蓋保護下才逃過一劫。那些人帶著專門搜羅神農遺脈的狗,狗能聞出我們血裡的苦澀,那晚上整座山的樹都在搖晃,明明無風卻落下了足足兩尺的落葉,將我們的氣味掩埋過去。”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秋穀小聲道歉。

童花搖搖頭:“沒事……你瞧,那些清月林草正在喝水呢。將來等它們長到一尺高就會開花,花蕊可以入藥。”

秋穀順著童花的目光看過去,她是凡人,這輩子都聽不到花草樹木的輕語,也不懂林間鳥獸的喜怒,可是月光下的藥草仿佛真的在喝水,時而低下時而抬高,就像渴壞了的人終於找到了甘露。

“真好看。”秋華情不自禁地說,忽然視線一轉,“井……井!”

“什麼?”童花隻顧得看他的藥草園,一看到草藥就挪不開眼睛,這會兒聽到秋穀說“井”他立馬去看,才發現自己放上去的三塊石板已經被挪開了,大半個井口露了出來。這不可能是彆人搬的,院裡人都不會到井口邊去,隻能是……

隔著很遠很遠,童花鎮定下來開始拚命吸氣,試圖用自己靈敏的嗅覺聞出什麼。

“是酸味,是小公子身上的酸味!它來了!它來了!”童花辨

認出來,

“秋穀,

你快回廂房,姊妹幾個都彆出來,用少奶奶給你們準備好的符紙貼在門上,千萬彆出來!”

“好!”秋穀也不耽誤,扭頭就跑。四姐妹住的廂房還亮著燈,她們一聽到秋穀的話就立馬放下手裡的活計,關門,上鎖,貼符紙,再吹滅了燭燈。四個丫頭躲在一張床上,縮在一張被子裡頭,年齡最小的冬華將腦袋埋在春枝的懷抱裡,被子跟隨她們的身子一起發抖。

院裡還點著燭火,隔著門和窗上的紙,能看出外頭的亮來。

而童花也沒有直接去井邊冒然查看,而是蹲下後雙手接觸了土壤,親自去接觸自己用靈性澆灌養大的草木。花草皆有驚動,越靠近井邊的驚動越大,等察覺到井邊的所有草木已經被毒死之後童花幾乎落下淚來,但同時也知道了一件事,這會兒還躲在井裡沒有出來的東西是帶有邪毒的。

正是這邪毒讓秦逸染上了無法治愈的邪病。童花收回手來,扭頭奔向了少爺和少奶奶的屋子。

等到他一隻腳踏進門檻兒,身後忽然想起了鈴鐺的聲響。

“翠兒,快。”童花立馬抓住小翠,“鈴鐺響了,少奶奶布下的法陣響了!來了,它來了!”

“來了?”小翠雖然隻聽了一句話,但立馬察覺出他說的“它”是什麼。她一把將童花往裡拽,一把將門給關上,隨後衝向少爺的睡房,立在門口說:“少爺,童花說鈴鐺響了!”

鈴鐺響了?秦翎心裡一緊,但他深知翠兒不是胡亂說話之人,於是也沒有多問,而是隨手關上了窗。最近這幾日小言和陳竹白反複叮囑過,院裡已經布下了法陣,一旦發現井口動了就要關窗,誰也不能往外多看。

隻因為那東西恐怕邪得狠,看一眼便會生病。這會兒所有的窗子都關上了,在裡側的門縫處貼了符紙,翠兒將許蘭、元墨、童花召集到主屋裡頭,將小公子抱來給少爺。

“少爺您放心吧,符紙都貼上了。”小翠說。

“多虧有你們。”秦翎將小逸抱了抱,見他睡得好便放進了搖籃裡。就在這時候,隔著窗戶忽然飄來一股酸味,就和他們從秦逸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元墨,吹燈。”小翠低聲說。

元墨不敢耽誤,用滅燭燈的小鐵勺將芯子一個一個往下按,很快屋裡就暗了一片。屋裡頭暗了,外頭的燭火沒滅,反倒能將樹影映在窗紙和門上。外頭暫時沒有動靜,可是酸澀的氣味兒已經鑽入門縫,逐漸濃鬱。

不怕,不怕,小翠擋在前頭,想到肉紙人敲門的那日,再恐怖也就不過如此。

秦翎看著窗欞,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隻是這邪物太過狡猾,居然可以騙過小言和陳竹白,趁著他們不在的時候動手。枕邊放著一枚銅錢,可是它安安靜靜,紋絲不動,果然這邪物不是鬼,來臨之後沒有任何人能發覺。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都看到了。

窗上出現了一個高大的影子。

影子很細長,但是足有兩人那麼高。從輪廓來看根本看不出它是什麼,但秦翎率先

鬆了一口氣,這必定不是小妹。他也不知道為何這樣覺著,但本能地知道秦瑤不是這樣,小妹的抓傷一定另有原因。

影子開始移動,就像鐘言推斷得那樣,最粗的地方也就是一尺五六纖腰的薄厚,所以能在秦家的水井裡頭來去自如。它走路也沒有聲音,而且看不出它邁步子的步態,更像是在地上滑動。

先是在主屋的窗外徘徊一圈,它像是沒找到什麼東西,扭頭離開了。當它轉身的刹那,所有人都看到它背後的一豎排尖刺。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秦翎將秦逸緊緊地抱在懷裡,不知道屋裡的符紙和僧骨能不能保住小逸這一條小命。

另外一個廂房裡頭,四個大丫鬟相依為命,躲在一張被子裡頭發抖。屋裡充滿酸味,好似一整棵酸果樹在麵前腐爛,揮之不去的酸氣讓她們想要流眼淚,眼珠子都被刺痛。門口是什麼時候出現影子的她們也不知道,隻知道抖著抖著,一抬頭,門上就映了個高大的影兒。

她們從沒見過這樣高的東西。

秋穀和冬華躲在兩位姐姐的懷抱裡,可春枝和夏露其實也大不了幾個月,隻能強撐著護著妹妹。她們的皮膚不知不覺變得冰冷無比,好似冬日的冰雪。每一口呼出來的氣都是白氣,宛如墜入深寒。被融肉雪融成了雪再變回來,雖然她們還活著,可是肌膚已經變了模樣。

那個影兒還在外頭徘徊,但始終沒有破門而入,應該是忌憚著什麼。就在她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它消失了。

它消失得非常忽然,就和它突如其來的降臨一模一樣。可酸澀味還沒散去,說明真正的危險還未離開,不能掉以輕心。

而冬華不小心流出的一滴眼淚,在她的麵頰上結成了一滴冰。

秦翎這邊每個人都不做聲,看著那影子消失,又看著它回來。現在每個人的心裡都有數,應該是符紙暫時抵擋了什麼,讓它找不到活人。可是符紙無法貫穿始終地抵擋邪氣,上頭用朱砂寫成的符文開始黯淡,從鮮明的朱紅色變成了黑色。

那個高瘦的黑影最終還是停在了門縫兒的正前方,從屋裡往外看,它就要開門了。而大缸裡的兩條泥鰍居然都不動了,紛紛抬起頭,就仿佛它們能看到什麼。

兩條小鯉魚這時候卻害怕了,紛紛沉到了池底。

忽然間一道疾風吹來,連同兩個頎長的人影一同出現了,鐘言和陳竹白落在了主屋的房簷上,放眼望去,一時之間鐘言竟然不認得這是什麼東西。

“這邪物怎麼這樣醜!”

鐘言忍不住地感歎,饒是他見過了這麼多的鬼怪都比不了這個。

說話時他已經將手中一連串的符紙扔了出去,每一張符紙上都沾了他的血,直直朝著那醜魚而去。

沒錯,鐘言和陳竹白趕回來救人,第一眼便認出這邪物的原身是一條魚。

通體深綠,渾身散發著腐爛的酸味,好似麵前堆著一整院的死魚。然而它卻有著人的四肢,還有一條三尺長的魚尾。瘦長的魚身上長滿了鱗片,頭顱卻還是和魚差不多,魚嘴和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