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陰】清明夢2(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2713 字 4個月前

鐘言還坐在濕潤的草地上,這一天的坎坷曲折已經榨乾了他的精力。他不是身體疲憊,是心力交瘁,原本以為找到了龍跡就找到怨鬼皮,沒想到歐陽廿被人在眼前下了蠱,這些年一直是藥商的光明道人居然死了。

他居然是世間的訴苦人,世世代代以這種方式活著,這具身軀便是他們最後的墳墓和軀殼。

而他居然還給自己下了藤術。

這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驚天大秘密,為何還和飛練有關?

現在他再想問也於事無補,上一個光明道人已經死了,活下來的這一個是下一個,蔣天賜。

“你真的是蔣天賜?”蕭薇是第一個提出質疑的人。她大膽地走上前去,拍了拍這具陌生身軀的肩膀,光明道人雖然也很高,但是比真正的蔣天賜矮了一些,兩個人的長相也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是我。”蔣天賜正在熟悉這具身子,太陌生了,無論是手腳還是感覺。但是這感覺也很奇怪,明明幾分鐘前他還在忍受人間最痛苦的幾種死法之一,在燙熟的地獄裡煎熬。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肉變熟了,聞到自己身上的香味,甚至還能看到脂肪從傷口的縫隙裡流出去。

忽然間那些痛楚不複存在,他重新站了起來,沒有任何痛苦和不適,唯一不對的就是陌生感。

太陌生了,他找不到自己存活的感覺,就仿佛真實的自己其實已經死了,隻不過現在是替彆人活著。

或許這就是成為“光明道人”的代價,“自我”會越來越薄弱,也許到最後蔣天賜都會忘記自己究竟是誰,忘記養父養母的樣子,忘記曾經身為傀行者13小隊的隊長。他隻會記住自己來世間旁觀,並且用自身記錄下一切,成為活著的曆史。

然後在油儘燈枯之前找到下一個“自己”,說上一句“一切皆是因果”。

“大家都沒事吧?”蔣天賜快速命令自身冷靜下來,既然他還活著那就必須帶隊員們平安脫困,“彙報一下咱們的情況。”

王大濤老淚縱橫,剛才他真以為自己又要目送一個傀行者犧牲。“報告,目前13小隊已被打散,施小明、何問靈、白芷失蹤,歐陽廿……生死不明。”

“他活著。”坐在地上的鐘言忽然開口,他抬頭看向蔣天賜,卻總覺得在看曾經的那個光明道人,“火秧蠱不會死人,隻會把人變成無法接近的人燭。”

“先起來吧。”蔣天賜朝他伸手。

鐘言看著那隻陌生又熟悉的手,很想去拉一把,幫助自己站起來。可是他現在渾身使不出勁兒,最後隻能在飛練的幫助下緩緩站直。

“咱們先回民宿,調整狀態,然後把他們都找回來。”蔣天賜對著鐘言點了點頭,“我相信你,也相信他們,隻要我沒咽最後一口氣,這件事一定要讓科學家園血債血償。”

鐘言的精氣神正在往回歸攏,渙散的眼神逐漸凝結成帶有堅固意誌的黑點,最後緊緊地握住了那隻手。

從這裡到民宿不用太久,但是這一路卻讓人心生

疲憊。

田洪生的小隊受傷嚴重,在山體爆破發生的一刹那,他們擔任肉盾抵擋了第一波衝擊,現在幾乎每個人都有傷了。王大濤使用鬼影過度,需要休息,蕭薇和梁修賢雖然經曆一場惡戰但是沒有受傷,體力保持不錯。而宋聽藍脖子上的鏡麵項圈被衝擊波炸碎,急需要換一副新的,脖子上的傷口也需要縫針。

那個叫韓梅梅的女孩兒直接被震暈過去,一回到民宿就送回去躺著了,由梁修賢的另外一個副堂主照顧著。

鐘言回去之後先衝了個熱水澡,在高溫的環繞下逐漸抽絲剝繭地思考。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給歐陽廿下蠱的那個人,儘快找到廿廿然後解蠱。他沒有和蔣天賜完全說明,火秧蠱不會死人,那是因為以前的暴君需要用蠱人一人點一城,晚間將人困在山頂格外明亮,或囚於高台之上,成為一盞不滅燭火。

可這東西也有一個副作用,便是會令人癡傻。他現在就在擔心即便將廿廿救了回來,他也不能恢複從前。

但這些都不重要,隻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要救廿廿。鐘言也不知道他們的親切感是怎樣來的,隻知道如果不救,這輩子他都不會好過。

浴室的鏡子上覆蓋了一層白色的水汽,遮蓋住鐘言的身體,他將水汽擦掉,觀察著鏡子裡的人。多年的顛沛流離已經更改了他的脾氣秉性,如今麵相上也帶了幾分平和,不再像很久之前那樣肆意妄為。但平和之後便是一份疏離,是一份不再允許外人輕易走近內心的警惕。

然而,光明道人在臨死之前居然說自己被他下了藤術,自己忘記了有關飛練的事?

那麼,這能否解開這些年困擾自己的問題?他從前究竟在哪裡,是誰,和什麼人在一起過,又是為何流浪至崇光市,久久不願離開?

鐺鐺鐺,門外有人敲門。

“進來吧。”

鐘言快速地披上浴袍,他知道是誰。

“師祖,這個給你。”

飛練走進滿是熱氣的浴室,親手遞給他一杯鮮紅的東西。

“加熱過,喝起來更舒服些。”飛練看他精神不振,便將玻璃杯硬塞到他的麵前,“張嘴巴。”

“我……”我暫時不想喝,鐘言還沒說完已經被灌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裡頭全部都是他需要三障十惡,喝下第一口就沒法拒絕後來的。從被人喂著喝到最後自己兩隻手端著杯子也不過幾秒的功夫,喝到隻剩下瓶底時雙眼因為滿足而開始發紅。

咕咚,咕咚,咕咚。鐘言喝完最後一口,滿足地舔了下嘴唇。

“吃飽飯才能有好心情,心情好了才能想到辦法。”飛練也放心了,長籲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真怕你在浴室裡想不開。”

“我想不開?我才沒有想不開的時候。”鐘言微弱地搖頭,但不得不承認吃飽之後確實沒那麼低落。

“想不開的時候想想我,你就開了。”飛練從正麵抱了抱他。

“胡鬨。”鐘言差點被他的手臂和胸肌擠到。

“沒胡鬨,我認真的,難過的時候想想我,

這是我這個小男朋友能夠慰藉你的方式。”飛練將鐘言一把抱了起來,

珍重地放在了盥洗台上。他平時玩世不恭的笑容暫時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認真,一旦認真起來眼神也炙熱無比,像能看穿鐘言的一切思緒。

“廿廿的事不是你的錯。”飛練的眼尾隱隱抽動,可見他心裡要多難受,“我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弟,他一口一個‘飛哥’可不是白叫的,我們一定會找到他,把他帶回來。”

鐘言使勁兒點頭,強撐的堅強在飛練麵前碎掉一縫,露出裡頭真實的自責。

“而且我知道師祖在擔心什麼。”飛練比他高,低頭的時候後頸突出一塊,“你是不是擔心你想不起來的事和我娘親的死有關?”

說到點子上了,鐘言又點了點頭。他怕飛練娘親的死和自己有牽連,又怕自己其實也是謀求“永生”的那類人,找陰生子也是帶有功利性的。他怕自己想起來之後,會發現自己的目的和科學家園論壇無二,怕飛練發覺所愛非人。

“不會的,肯定不會,你放心就好了。”飛練用額頭磕了他一下。

“萬一結果不好呢?”鐘言還是擔心。

“結果不好就不好唄,就算以前你想殺我,現在也下不去手了啊。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師祖一起實線鬼生心願的。”飛練掐了掐他的臉蛋,頗有些欺師滅祖的霸道。

鐘言的臉很小,被他這樣一捏就軟軟地變了形,無形當中那點鋒利的陰冷開始消散:“什麼心願?不會是殺遍天下無敵手吧?”

“那肯定不是。”飛練忽然收起了玩鬨的笑容,雙手捧起鐘言的麵頰來,又拿眉心和他眉心一碰,“生死不離,白頭偕老。”

鐘言的瞳孔驀然壓縮成孔,全身血液倒流一般往心臟的方向灌去,吸氣變得急促,陣陣抽痛難忍。他急忙捂住了心口,在飛練一聲聲地詢問當中才抬起遍布冷汗的臉來:“沒事,隻是難受了一下,我沒事了,咱們收拾收拾去找蔣天賜。”

“真的沒事了麼?”飛練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

鐘言揉了揉他的頭頂:“沒事,走吧。”

民宿的規模不小,現在完全被自己人包院,院裡更是停了兩輛新車。受傷的隊員即刻送走,田洪生的近身小隊受損嚴重,當他將最後一個隊員扶上車之後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從車前門跳了下來,偷偷摸摸地往民宿的院裡鑽。

“你!站住!”田洪生怒不可遏。

那人立刻一停,轉過來後堆滿笑容:“爸……”

“王八羔子兔崽子,你怎麼來了!”田洪生沒想到在這裡會看到兒子,恨不得立馬過去飛踹一腳,“誰他媽讓你來了!”

田振往後躲了躲,小小心心地笑著:“沒人讓我來,可是大家都來了我就知道肯定有大事,我過來幫幫忙。”

“用得著你幫忙嗎?”田洪生毀過容的麵相顯得凶神惡煞,“滾!”

可田振不僅不怕,反而繞了個圈又回來了:“我得好好學學,將來還得接你的班呢……”

“胳膊都沒了一條還想著接班?你怎麼從小就這麼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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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裡有其他隊友,不用我擔心。”田振倔得要死,在十三中學裡頭丟了一條胳膊,這會兒左手臂已經換成了金屬機械臂,“爸,你瞧,這胳膊比從前更好用了呢。”

“滾滾滾,彆讓我看見你。”田洪生直接踹了一腳,但田振也沒有真的離開,反而湊到蔣天賜那邊了解情況去了。蔣天賜換了衣裳,瞧見田振先是一愣:“怎麼是你?”

“啊?我們認識嗎?”田振指了指自己。

“可能以前見過吧。”蔣天賜不能和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雖然光明道人沒說透露之後的下場,但想必不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