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陰】清明夢7(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630 字 4個月前

一直吹著鐘言的風停了。

風的動靜消失,周邊一切聲音隨之而去,沒有人說話,望思山頓時安靜下來,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連時光都不曾在這裡流逝。

迷霧將四周籠得不清不楚,空氣完全凝固,鐘言又一次聽到心跳聲,來自自己胸腔。

金蛇宛如固定原地,狠戾陰毒皆在它雙眼之中,少頃猝然發動,朝小小的女鬼張開了血盆大口。

蕭薇和梁修賢在金蛇怒吼的刹那齊齊發動,卻又不知不覺地停下了腳步。周圍能量湧動十分奇怪,哪怕他們並不在意也無法忽視。樹木再次飄動,隻不過這回不是淩厲冷風,反而具有舒展人心的力量。

清苦的樹香隨之而來,像有人在他們耳邊喃喃低語。

“居然真有神農。”鐘言已經看不清那棵樹,但這感覺不會出錯。天地靈氣聚集才能滋養草木之心,草木之心繼而反哺天然,生生不息,徐徐不斷!

一支女媧,一支神農,三支神算,都因為各自的緣由差點被趕儘殺絕,為性彆、為貪生、為占卜,可天地之間到底給這三支上古血脈留了一絲生存的縫隙。

想不到有生之年,自己居然全看到了。

樹香逐漸濃鬱,兩三秒功夫便飄至每個人的鼻尖之前,最後絲絲蔓入到土壤當中。不知道是不是鐘言產生了幻覺,他從來沒覺著小女鬼的尾巴有那麼長。

不僅長,還變得更為光滑。

一直躲在蕭薇和梁修賢保護之下的餘骨慢步前來,他是剛才那場慘烈廝殺當中唯一全身而退的那個人。他穿著的衣服怎麼看都像是壽衣,隻見這會兒伸出右手,指尖早已深紅一片。

紅色血液和他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完成了生與死最後的一道閉環。

鮮血滴入了土壤,風再次轉瞬而起,隻不過這回是由他們這一邊吹動。

望思山上的風終於為他們飄動了一回,如同一根鎏金的九環法杖攪動潮汐般的命運,經由多年後迎來了屬於他們的正果。

小女鬼的尾巴也在這時候停止甩動,接觸到土壤的皮膚忽然變得堅硬起來。青紫色尾尖刹那長出了真正屬於她的東西,誰也無法奪走。

鱗片!

層層疊疊的青紫蛇鱗冒然生長,將人身蛇尾的神跡重現世間。這時,金蛇在水清灣的命令下再次閃現毒牙,頂破逆風,迎麵朝他們襲來,然而它再次停下了,速度之快仿佛迎麵撞上了什麼東西,轟然低下了高昂的頸子,收起了沁毒的長牙。

彎曲的蛇頸開始下降,如同臣服。直至蛇頸完全貼服草地,在一片靜謐的靈芝叢中徹底安靜,從殺人的仙家變成了一條溫順的蛇獸。

小女鬼慢慢地站了起來,兩條青紫色的小腿交替朝它走去。細密的蛇鱗已經從尾尖長到了尾根處,逐漸地,她的腳踝、手肘、耳下,也長出了屬於她的鱗片。

她還是小孩子模樣,用孩童的走路方式,然而沒法掩飾她早早死於窒息的結局,在母胎當中即刻化為冤魂。冰冷小腳踩上

金色的頭顱,細長蛇尾上的鱗片證明了屬於她的血統和身份,在漫長歲月當中被人摒棄、嫌棄的性彆被柳仙高高托起。

而旁邊正準備大開殺戒的白蛇察覺不到殺氣和敵意,逐漸從血紅褪回通體雪白,連同黑蛇一起盤踞在金蛇兩側,這一刻,它們也感受到了來自血脈的壓製和上古遙遠的血親。

梁修賢愣了一會兒,趕緊攥住傷口避免血液外流,真是的,早說啊,我這一刀不就白白挨了嗎?

危險解除,方才殺得要死要活,現在一切歸於平靜。但更大的危機顯然還在後頭,等樹香和迷霧散去之後,水清灣已經不見了!

“糟糕!讓那混蛋跑了!”

鐘言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沒了,可見這人的能力在自己之上。

“彆追了,他還會回來。”

餘骨拿出一條繃帶裹住手指,就仿佛他早已經算到來望思山上會流血占卜,“不過眼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神農?”

對啊,這柳樹是怎麼來的?鐘言快步朝那邊走去,恐怕隻有白芷和問靈能解釋她們的遭遇了。

白芷剛從樹上跳下來,何問靈沒有她那麼好的身手,站得不穩差點翻個跟頭。剛好一條柳枝柔軟地擋在前頭,何問靈這才沒摔地上而是倒入柳條懷抱。

“大家都沒事吧!”扶穩何問靈,白芷馬不停蹄地跑了過來,短暫掃過一眼之後問,“小明呢?怎麼沒見著他?蔣天賜又跑哪兒去了?”

其他人多多少少受了些傷,唯獨施小明和蔣天賜失蹤了。但更奇怪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她認識的藥商光明道人居然出現在這裡,懷裡抱著的人……居然是歐陽廿。

“你怎麼來了?”白芷走到他麵前去,眉梢高挑著說,“廿廿怎麼了?他衣服呢?到底發生什麼了!”

周圍很安靜,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解釋,最終還是鐘言將人拉了過來:“我跟你說個事,你一定要冷靜。”

“什麼事?我還有什麼不能冷靜的?”白芷自問自己已經足夠冷靜,“我都快一百歲了,我還有什麼沒見過的?你們可彆告訴我蔣天賜因公殉職了?”

鐘言一臉沉痛地看著她。

白芷的心裡涼了半載:“不會吧……這我真沒見過。”

“不是,這件事是這樣……”鐘言將她不知道的那些事一股腦兒告訴她,從歐陽廿變成了人燈到如何解救,再到他們尋找到的兩個墓穴以及水清灣這個危險的存在,包括自己即將恢複記憶。短短兩天兩夜不在,白芷和何問靈就錯過了萬千信息,但即便現在都告訴了她們,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消化接受的。

“你說什麼?光明道人他……死了?”白芷走到蔣天賜麵前,摸摸肩膀,拍拍腦袋。這明明就是自己很熟悉的那個人啊,怎麼可能死了?

“他現在是蔣天賜,光明道人隻是一個身份,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而且上一位光明道人臨走之前說‘他對不住我’,這裡頭肯定有大問題。”鐘言說完後頓了頓,反問,“你們是怎麼回事?”

何問靈頂著一頭嫩綠的

柳葉回來,說:“我們掉進了山底,然後被這棵樹給接住了。白芷說這棵樹是癸柳,後來我們發現樹中心有一顆心。白芷認識那東西,說那是神農的‘草木心’,也是她夢寐以求。我們在樹洞裡休息兩天,那棵柳樹會摘果子,然後忽然一下它就坐不住了,最後帶著我們拔地而起。”

“癸柳?怎麼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在望思山裡?”鐘言對癸柳一向敬而遠之,因為這東西很容易鬨鬼。這會兒歐陽廿難受得撓起喉嚨來,蔣天賜立馬心疼地攥住他的小手,以防他再將自己撓破。

本該是喉結的地方隱隱發亮,像生吞了一個燈泡。

“如果感到開心你就拍拍手。”歐陽廿睜著眼睛,還唱著,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打擾他的夢境了。可能在那個美好夢境裡頭有爸爸媽媽,還有他苦苦尋而不得的哥哥,一家四口終於團聚。

“好了,我們一會兒就回家去,我們回家。”蔣天賜輕輕地拍著他,用哄小孩兒睡覺的姿勢。這一下白芷和何問靈終於認出這具身體裡屬於蔣天賜的東西,那就是原本的靈魂。靈魂會從身體上找到出口,從眼神、動作以及語言中泄露而出,這就是蔣天賜。

“廿廿還能恢複嗎?”可白芷忍不住地擔心,現在他的神智退行到兩三歲,就怕大腦有了不可逆轉的損傷。

鐘言搖搖頭,他其實也不知道,畢竟關於人燈和火秧的資料太少,要不是自己忽然間想起那一段記憶來,誰也不會想到用烈酒去撲滅烈火。

然而蔣天賜卻不這樣看,或者說他真的全然無所謂了,隻要歐陽廿活著,他彆無所求。“沒事,就算廿廿好不了也沒事,我可以帶著他。如果那個夢境那麼幸福,他可以不用醒過來麵對這一切。我們可以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再也沒人能打擾我們……”

“你以為他現在就不用麵對了嗎?”

陌生且蒼老的聲音就在他們頭頂盤旋,所有人應聲抬頭,隻見身穿灰撲撲老年裝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頭頂的樹上。鐘言還沒想起他的名字,隻記得他就是傀行者宿舍門口種香茅的那個看門大爺,王大濤先一步喊了出來,聲音洪亮像是在走投無路之際找到了救星。

“老平!”王大濤興奮得恨不得親手將人抱下來,“你怎麼來了!”

麵對陌生人,飛練的第一反應都是戒備,儘管這人他曾經見過但不了解就等於有危險。於是他還是習慣性地將鐘言擋在了後頭,同時將這人慎重地打量了一番。

“我來介紹一下,我來介紹!”王大濤趕緊說,“平子真,咱們傀行者內部的掃地僧,六級傀行者並且精神十分穩定。就是沒瘋!”

平子真從外貌上來看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大爺,但真看不出他已經年過九十。樹梢三米多高他輕巧落下,顯然是有什麼東西接著他。

鐘言推斷,或許他也可以操縱風。

“不過你怎麼來了啊?”王大濤很是意外,因為傀行者宿舍一直都是同行最後的安全屋、救命島,不管在外頭惹了什麼樣的惡鬼隻要回宿舍就能平安無事

。宿舍樓不僅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地方,同時也是很多敵對勢力的重點攻擊對象。

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老平就開始保護那棟大樓,保護著裡麵那些為了崇光市直麵惡鬼的英雄兒女。這是最大的重任,同時也是平子真用能力為自己修建的隱形牢籠,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接到過任何外派任務,必須處於一個可以隨時隨地趕回宿舍的活動範圍之內。

現在他居然離開市區,到了偏遠郊區。王大濤那顆心又開始操上了,這要是哪個不開眼的趁機襲擊他們宿舍樓,這樓不得塌啊。

“你以為我想出來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得跑外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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