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這不是做夢,你就算躺在地上睡一覺,醒來也還是在這。】
夏末暑氣未消,水泥路麵暴曬在太陽底下,待久了的螞蟻都被烤得滋滋作響。
馬路邊,穿著奧特曼皮套的紀初禾抬頭望望白花花的天,又垂首看看連片樹蔭都沒有的地,悶濕的聲音夾雜著怨氣從頭套下傳來:“想讓我死可以直接把我放到空氣炸鍋裡。”
【哪裡的話。】係統見她終於肯說話,趁熱打鐵問道:【宿主,你剛剛聽到我說什麼了嗎?我們的任務是——】
“不做。”紀初禾乾脆地拒絕。
【……是拯救反派。】係統噎了噎,補充道,【宿主,反派現在還是個小孩,他很可憐的呢。】
“他可憐我不可憐?”
這身奧特曼的皮套幾乎是全封閉的,厚重、悶熱,紀初禾在裡麵快要喘不過氣來,渾身都是黏膩的汗。
這是暑假的最後幾天,紀初禾打了一個半月的工攢夠了大三開學的學費,她想著再多掙點生活費,便和朋友接了一個遊樂場的兼職——
cos奧特曼陪那些小孩拍照。
這幾天氣溫高得離譜,穿著厚重沉悶的皮套在大太陽下暴曬,無疑是一種折磨。但誰讓她缺錢呢,這份兼職工資可觀,一天三百,不過是周結。
他們的主管是個周扒皮,每天板著臉巡視,看到他們摸魚就一臉刻薄地威脅要扣工資。紀初禾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後一天,眼看著乾完今天的活就要結工資了,她突然頭一暈,睜眼後就到了這裡。
彼時她正站在馬路中間,路過車輛的刺耳急刹聲將她拉回了神,開車的男人降下車窗,對著她罵:“有病啊?想死彆來禍害彆人。”
她不明所以地退回馬路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而後腦子裡便響起了一道機械音。
那道聲音自稱是係統,說綁定她是為了來拯救一本書裡的反派,避免他以後黑化摧毀這個小世界。
“我拯救他誰來拯救我啊?”紀初禾嗓音有些疲軟,被曬得眼暈頭脹,她沒好氣道:“神經,趕緊放我回去打工,扣了錢你賠我啊?”
光站在一個地方受熱不均勻,紀初禾感覺自己頭頂都快曬得冒煙了。她忍著心中的不耐,轉身就要走。
係統趕緊道:【我賠我賠,一天兩千,七天之後就送你回你的世界。】
紀初禾身形頓住,腳步一轉,看著馬路對麵的巷子口說:“下次重要的消息放最前麵,你說的反派就在那裡頭對吧?”
【對……對!】
係統有些驚訝於她的變臉速度,怕她反悔,立馬誇讚道:【宿主你不愧是迪迦奧特曼,快去拯救反派,讓他從此以後相信光!】
紀初禾皺眉:“你才迪迦,我這叫戴拿。”
為了能更好的適應這份工作,主管要求他們把所有奧特曼的名字和特征都背下來。這樣跟小朋友合照的時候,才不會出現小孩要迪迦去的是戴拿的情況。
紀初禾發奮圖強背了一整晚,才把那幾十個奧特曼認全。
這邊沒有紅綠燈,她過了馬路,朝著幽深僻靜的巷子口走去。
外麵有個綠皮垃圾桶,紀初禾抬腳踢開,視線往裡看去。
“人呢?不是說在這裡嗎?”
【宿主,你低頭看。】
穿上皮套後,視野被局限在極小的一個範圍內。經係統提醒,紀初禾才緩緩低下頭。
隻見巷子深處,一群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背對入口圍成一個半圓,將路牢牢堵死。
“野種,怎麼不說話了?”
帶著惡意的稚嫩聲音傳來,隨即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
其他男孩附和:“你就是野種,我們又沒說錯。”
“哇看他這表情不會是要打我們吧?”
“哎呀野種生氣了,我好怕呀!”
紀初禾斜靠在牆壁上的身體站直,眉頭擰了擰,出聲道:“叫誰野種呢,死小孩?”
小孩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紛紛轉身看來。
這時候,紀初禾才透過他們分開的間隙,看到了被他們圍住的人。
男孩年紀和他們相仿,很白很瘦,他抿著唇,眼神沉冷凶狠,像一頭蟄伏的野狼。
身上的短袖襯衫有些舊,衣領似乎是被人扯破了,最上麵那顆扣子不見蹤影,露出的細細的脖子上有好幾道抓痕,破了皮,這會兒正在汩汩往外冒血珠。
那群被她嚇到的小男孩這時候也回過了神,麵麵相覷,小聲道:“奧,奧特曼。”
紀初禾抬腳走過去,他們自動往兩邊站開,讓出了中間的一條路。
她走到一言不發的男孩身邊,握拳轉身,端著奧特曼的架子冷聲道:“誰讓你們罵他的?”
紀初禾身形並不雄壯威武,不過在一群一米二三的小土豆中間,她這個身高看起來跟巨人一樣。她冷著臉,握著拳頭,仿佛下一秒就要揮到他們臉上。
小土豆子們連連後退:“我我我,我們沒罵他。”
“我們說的都是事實,他沒有爸爸媽媽,不是野種是什麼?”
有人壯著膽子辯駁,其他小孩一聽,也紛紛附和:“就是就是!”
沒人注意,旁邊的男孩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紀初禾看向帶頭的人:“哦,他沒爸爸媽媽,那你信不信我讓你爸媽沒有你啊?”
挺起胸膛的小孩頓時縮了回去。
紀初禾見狀,一巴掌拍到旁邊男孩肩膀上:“告訴你們,他不是沒有爸爸媽媽,他爸媽其實是奧特曼,不住在地球上,他以後也會成為奧特曼。”
“謝黎是奧特曼?”
“真,真的假的?”
被叫做謝黎的男孩一個踉蹌,差點被紀初禾拍進地底下。他抿著唇站好,動了動肩膀,想甩開她的手,卻被禁錮著一動不能動。
小土豆子們小聲交流,一陣窸窸窣窣後,有個小胖墩大聲道:“彆信她的,我哥說了,世
界上根本沒有奧特曼!她在騙人!”
紀初禾眼睛一眯,兩步上前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然後往上一拋。
“啊啊啊啊啊——”
小胖墩的尖叫聲響徹天際,他高高飛起,又“咻”地一下墜落,在摔到水泥地麵上之前,一隻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腿,將他倒吊著提了起來。
紀初禾大聲問:“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奧特曼?”
他們被吼得一縮,跟鵪鶉一樣:“相,相信。”
聲音不複剛剛霸淩謝黎時的囂張,零零散散的,小得幾乎聽不見。
紀初禾吼:“大點聲!”
“相信!!!”
“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他了?”
“不敢了!!!”
整齊又洪亮的聲音在巷子裡響起,紀初禾把手裡的小胖墩扔下來,在他們臉上掃了一圈,警告道:“以後再讓我看到誰欺負謝——”
她頓了頓,才想起反派的名字:“……黎,我就把他扔到怪獸星球上,讓你們跟那些怪獸住一起。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
小孩們哆嗦著轉身往外跑,紀初禾幽幽道:“誰讓你們走了?”
眾人腳步一停,畏懼地轉頭看來。
“跟他道歉。”紀初禾指了指謝黎。
“對,對不起。”
“對不起謝黎,我不該罵你。”
道歉聲此起彼伏,小胖墩跟在後麵,抖著腿朝謝黎走來:“謝,謝黎,對不起。”
謝黎迅速地後退兩步,目光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