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小學畢業,二人不在一個學校了,白喬枝也隻在一些大型場合,或逢年過節串門見過他了。
他印象很深,高中畢業那會兒,他暑假天天和同學朋友發小出去聚會,偶然街上見了他,他開一輛普通捷豹,車不錯,但和戚家背景太不相符了,白喬枝還幸災樂禍的想他家彆是破產了。
後來才知道,戚戎從高中就經濟獨立了,現在住的公寓,開的車,身上帶的名表都是自己一個子兒一個子兒賺的。
所以戚戎這下意識的舉動,讓白喬枝隱約看到了高中邊讀書還要邊自己創業,不靠家裡養活,自己拚命的小戚戎。
他突然抿抿嘴:“好吧,我就原諒你這一次啊,下次看我怎麼收拾你!”
戚戎傻樂了一下,白喬枝今天好哄了!原先都得好說好勸很久!看來是他的誠意打動了他!
這麼一想手似乎都不疼了,他討好的把剩下那個底兒朝白喬枝那推推,白喬枝怒瞪他一眼,他立刻又慫了,把那個底兒喝完了。
十點半了。
戚戎見他心不在焉的,便問:“你和裴之昇約的幾點?”
“我給他買的7點10分的航班,早來早完事兒,”白喬枝煩躁的又看一遍手機,“這都十點半了,怎麼回事啊……”
戚戎心裡一陣竊喜,但深知不能表現麵上,不然又挨打,他嚴肅的點頭:“今天周末,再者快過年了,春運嘛,可能堵車。”
這說的過去,白喬枝勉強點點頭。
遊亭位於鬆柏長青林中,淡雅的鬆香悠長沉鬱,林間不時有飛鳥兒嘰嘰喳喳。太陽從東邊爬高了,蒲攀鬆針的小徑被照的一片亮一片暗,靜謐幽美。
可遊亭裡被陰涼遮蔽的人,卻毫無欣賞美景之意。
十一點了。
白喬枝麵色沉重,再一遍打電話過去,還是占線。
什麼鬼,他心想,一次占線兩次還占線?我彆是被屏蔽了吧。
越想還越可能,電話打過去一聲提示音都不響的,很符合被拉黑的情況。
他沉下眸子:“戚戎,你智腦給我用一下。”
瑟瑟發抖的小小龍試圖從戚戎運動衣的帽子裡溜走,一把被抓住,變化成手機。
“謝謝。”
“聯係不上?”
“嗯。”白喬枝心不在焉的回答,在戚戎的手機上輸入號碼,撥——
接通了。
嘟……
白喬枝一瞬後背發冷。
裴之昇為什麼把他拉黑?
難道他真沒來?不是說好的嗎?
——難道真的和戚戎預測的一樣,裴之昇根本就是穩住他,傾訴過後順從家人心意嫁給付家星?
萬千思緒在短短等候幾秒內略過,他想,接通了該說什麼呢?質問,還是?
他又想,我現在臉色一定難看極了,又讓戚戎這狗東西抓到把柄了。
對上他茫然無措的視線,戚戎突然笑了笑。兩隻虎牙都漏出來,這讓他笑起來有點憨,他說:“放鬆。”
奇妙的,白喬枝真的放鬆了。
或許是這個傻子的笑,太和形象不符的原因吧。
可惜電話沒通。
連打了三遍,都是無應答。
這給了白喬枝一點寬慰,可能真的在路上來不及接吧,可能真的忙著呢,或許,航班延誤?都很正常啊。
他又有點泄氣了。
裴之昇要是真不來,他又能怎樣呢,說到底他隻是他朋友,最多勸勸他,至於最後怎麼辦,還是本人決定的——你好心以為幫了他,說不定人家想著為了拯救家族你彆害我呢。
可真一想到,未來他也收到請帖,去正月八號裴之昇和付家那辣雞的喜宴,他又覺得放不下心來,這個閒事必須管。
十二點了。
白喬枝心裡拔涼。
林間其實太陰冷了,他穿著絨絨家居服,裹著長羽絨服,可寒氣與潮氣從腳底濕冷泥土蔓延,侵襲,他的腳已經冰涼涼的了。
戚戎一直沉默著陪著他,這個狗東西倒是有眼力見的,他想,幸好沒說閒話氣我,不然我真要爆發了。
幫傭從大宅出來,請兩位孫少爺去餐廳就餐了,白喬枝還懨懨的不想動。
戚戎一個眼神示意他下去,幫傭挺為難的:“老爺們都等著了,您看這……”
“好了,我回去就是了,”白喬枝無力地揮揮手,“你先回,我們馬上。”
得了肯定決定,幫傭欠身回去了。
戚戎不確定的看他:“不等了?”
白喬枝定定的迎上戚戎視線,戚戎穿的比他還少呢,本來就是運動裝,不耐冷的,他高挺鼻尖有點紅,憨憨的,還有點委屈模樣,一點惹人嫌的麵相都沒了。
他苦笑的勾起嘴角:“想笑就笑唄,彆忍了。你看你凍得,為了看我個笑話至於嗎?”
戚戎撓撓頭,乾巴巴解釋:“我沒想笑啊,我不想著你自己等特慘特無聊嗎,想陪你說話。”
方以往,白喬枝一聽這語氣的嘲諷勁兒,抬手就打了,不多和他嗶嗶,然而雞飛狗跳的相處了這一天,他竟然覺得,其實戚戎也沒那麼“狗”。
就是說話直點,沒壞心眼。
隻是想起裴之昇這家夥,白喬枝心裡又煩、又焦躁。
著急吧,那邊聯係不上人,出主意吧,人家似乎偏執的要往泥潭裡走,真是愁死了。
他也沒力氣和戚戎打嘴仗了,點點頭,沉默的說:“走吧。吃飯去。”
戚戎又說:“我不冷,我壯著呢。你冷了?”
“我沒有。”
“還犟嘴,”戚戎失笑,伸手抄起白喬枝小爪子,嗬,冰涼冰涼的,和剛從井水裡撈上來的骨頭似的,“你還說不冷,你手還有知覺嗎?”
他自說自話,大手直接裹住了露在寬鬆羽絨服外的一小截爪子,說來也奇怪,他明明穿那麼少,手還真的不涼,溫熱而乾燥的暖意從掌心源源不斷傳向內心,不知是不是錯覺,白喬枝覺得,好像全身都暖了。
他也沒掙脫,任那股彆扭的關心溫暖著自己。
食不知髓的午餐用完,白老爺子拉著他聊了很久的天,二人好久沒這麼親密的說話了,可惜白喬枝哪有那心情啊。
白老爺子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心想可長大了,有自己私事了,也沒過問,隻是最後問:“能適應雄性生活了嗎?”
白喬枝一愣:“什麼意思?就性彆變了嘛,生活沒變化啊。”
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開學了還得繼續上學,日子一樣過。當然啦,除了多出15個……唉,這個自然不能和爺爺抱怨啦。
白老爺子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確認他真是這麼想的。白喬枝眸中有星光,那樣漂亮而純真,讓白老爺子欣慰的笑了:“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白老爺子抿口茶:“適配名單的事兒,挺難弄吧。”
白喬枝一愣,小臉立刻紅了起來,他嘴裡嚼著的曲奇都卡殼了,哎呀爺爺突然問這個,好害羞啊……
“就,就那樣唄,”小奶蟲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係統也真是的,我還小呢,搞這些太早了。”
白老爺子哈哈大笑:“不早了。你爸在你這個年紀,都生你大哥了!”
白喬枝一怔,掰指頭一算,可不是嗎,據說當年白禁城手段了得,霸道總雌愛上世家圈一枝花,成功以一子迅速結婚,婚後和和美美,沒有小三,堪稱世家圈傳奇人物。
白老爺子又說:“你原先是雌子,家裡呢也從不管,你找到喜歡的就行,但你現在是雄子,爺爺稍微說兩句吧。”
他擱下茶水,蒼老而不失威嚴的眸子緊緊打過來,讓白喬枝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如果不喜歡,直接拒絕,如果喜歡,就不要辜負對方一片真心。你的適配名單上或許有很多個,五個、十個,但他們的名單上,隻有你一個。”
對上白喬枝驚異的視線,白老爺子笑笑:“不知道?不知道正常。在一雄多雌製度下,雌性單身率依舊高的不合理,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雌性大部分是專一的。當被第一位適配吸引了,又被拒絕後,他們的心裡,便再走不進第二位了。”
“怎麼會,”白喬枝頭腦昏亂,“我以為,大家都是自由選擇很多名單,不是一棵樹吊死的。”
“爺爺說這些,不是要逼你娶一堆生寶寶,而是要告訴你珍惜感情。看到喜歡的,既不要放棄;實在不喜歡的,也不要浪費彆人感情。”
白喬枝垂下眸子,重重點頭:“謝謝爺爺提醒。”
那一瞬,他做出了一些決定。
他抬頭笑笑,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門被敲響了。
“是我,小李。”
李傳令員是老心腹了,通常在白家出入自如,但他一向為了禮貌,進門前都會敲門。
“進。”
白喬枝閉嘴,不經意的抬頭望去,卻被映入眼簾的物品驚住了。
李傳令員手裡,是一張薄薄的紙。
大紅色的……喜帖。
“嗬,大過年的結婚?倒是會趕時間的。誰家的小孩啊?”
“裴家,”李傳令員也笑的喜慶,“裴怡德的表弟。”
裴怡德小時候天天和白鶴獵玩,白家都認識。不過裴家的勢力,還不至於讓白司令親自去的程度。
白司令到底年紀大了,聽到這種喜事就高興。他渾身威壓都收了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豐神俊朗的慈和老人:“唉,老了,孫子輩喜帖開始收起來了!等會你通知老劉(管家)一聲,和後勤看看隨什麼禮。”
兩位老人感慨的聊起來,白喬枝卻腦中一片空白。
他顧不得什麼禮貌了,從白爺爺手裡奪過喜帖,手指發抖的打開。
正紅的大字刺痛了他的視網膜。
付家星,裴之昇。
正月初八,大吉日,天頤星際大酒店。
白老爺子笑話他呢:“看你急的,你看裴家的哥哥動作夠快的……我還沒看呢,雄子誰啊?”
“付家星……”
興許是白喬枝語氣太惆悵,白老爺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誰?姓付那家暴發戶?裴家這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