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齊洌NE】:百年大夢(1 / 2)

事情會變成這樣, 也可以算是理所應當,得願以償——他從未有資格接近過他, 獲得這樣結局也無可懊悔。

困在另一個皮囊裡久了,想要再出去,就太難了。

被他的容顏、品行,甚至於過去、記憶所囚禁, 然後漸漸忘卻了自己。

也要多謝他, 在一切為時尚早的時候,終止這鬨劇一樣的夢。

齊洌, 出乎意料的平淡的想,啊,原來我已經寂寞了這麼久了嗎。

是無處擱置流離失所的雌性信息素所誘導, 還是被那從未見過的碧海之色一下炫目了呢?

這個問題太難了。

他溫柔地用銀剪剪去燭芯, 光火無規則的跳躍了一下。

白喬枝在吃飯時一向沉默, 不, 不吃飯也是如此。

“你走吧。”

白喬枝一怔,隨即淡淡的抬起頭來。

齊洌苦澀的想, 隻有這樣才會理我,對嗎?

他又說, 每一個字都像在心上狠狠的割一刀, 將那怪物般跳躍了千年的強大心臟傷害的如此脆弱不堪:“你不愛我,我現在完全明白這一點了。你走吧。”

能去哪?

白喬枝苦澀的想, 你跟我開什麼國際玩笑呢?

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

白喬枝已經不是生物了。

他和齊洌一般, 困在了時間的縫隙裡。

這已經是他們相遇的第三百年了。

齊洌不是蟲族。

甚至……稱不上是生物。

白喬枝與戚戎大婚之日,他被一杯又一杯的酒灌醉,隨即暈乎乎的被架進臥室。

有灌醉自己與不愛之人聯姻之意,也有灌醉自己逃離現實殘酷之意。

聽著戚戎還在應付調笑勸酒的朋友,白喬枝在一片奇異的鬆香中沉沉的睡了過去。朦朧間,他依稀感覺到誰把他扶起,那雙手骨節分明,皮膚細膩,像如玉公子的手,斷不是戚戎般粗糙可怖。

他一下驚醒了。

入目之處皆為黑暗,他嗅到林間濕漉漉的清新空氣,身下是微潮的鬆針,隱約有悠閒的蟲鳴聲。

這不可能?白喬枝好笑的想,我在做什麼夢呢,今兒可是二月二,龍抬頭,爺爺爸爸們一齊選的好日子。鎮國山的冬一向潮冷,怎會有蟲鳴呢?

他扶著樹站起來,那樹好寬,好高大,抬眼,漆黑之中高聳入天,龐大輪廓烏壓壓的蓋在天空,像暗中窺視的怪物。

鎮國山也有這麼多年曆史了啊,白喬枝感慨不已,他伸出手,環抱上那巨樹,試圖用雙臂測量它的寬度,卻發現自己的小短胳膊甚至不能蓋過直徑。

這好像是棵鬆樹,腳下是厚厚一層鬆針,新的舊的混在一起,發出柔軟的聲音。

鬆樹……能長這麼寬嗎?

白喬枝笑了,反正是在做夢,不合常理又如何呢?

他身上還穿著古式的紅袍喜服,金線刺繡的盤龍張牙舞爪。他離開這奇異的樹,向遠方走去。

夢裡的夜好黑,一顆星星也無,也看不到月亮,倒像是厚重的絨布將這片空間全數籠罩了,想到這個比喻,白喬枝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他小時候喜歡水晶球,球裡奇妙的建築會因為布的籠罩而陷入黑暗,有種掌握了一方空間的權力感。

這裡……不會是誰的“水晶球”吧?

他的感覺不是錯覺。

白喬枝走啊,走啊,意識幾乎要飄忽體外,猛地撞到了什麼東西。

他下意識回頭,那參天巨樹已遠離他將近幾百米,隻能遠遠的看到一個輪廓了。

而他的麵前,有什麼東西……堅硬、透明,甚至冰涼。

他不確定的上下撫摸,這是一塊至少高兩米的玻璃壁,寬……則是無窮。

白喬枝摸著那玻璃壁,一路摸去,竟無儘頭。在旁人看來,他興許是個橫著走的醉漢,但他很清楚,這空間,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唉,我的夢可真奇特,白喬枝想,空間構建不全,到模型邊了。

反正也無事做,白喬枝原路返回了。他再次走到那鬆樹旁,遠遠的看到了全部,走近了才會被這造物主的神奇震撼,他感歎道:“多少年才能長到這麼大啊……一千年?兩千年?”

他又抱住那樹,沁人心脾的鬆香悉數包圍著他,讓他舒服極了,隱約間,他卻好似聽到了打鼓的聲音。

不,不是打鼓,是……心跳聲。

愈來愈快,愈來愈快,咚,咚……

白喬枝捂住心口,好笑的走了。他與巨樹擦肩而過,向著反方向走去。

卻如他所料,這片空間,是一個圓,以巨樹為中心,向著四周發散約500米。

最後,白喬枝走的累了,回到那鬆樹下,毫無形象的就地躺下了。

鬆針很軟,像有些粗糙的草墊。呼吸著清新的潮氣,白喬枝就這樣睡了過去。

這個夢,沒有終結。

白喬枝腰酸背痛的醒了。

“戚戎……”他囈語,“我艸,我喝了多少,有水嗎?”

無人應答。

他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睡在了露天的林間。

身下,微潮的厚厚一層鬆針帶著晨間涼意,是造成他一覺醒來腰酸背痛的罪魁禍首。夜晚已變成白晝,可這白晝有些陰沉,找不見太陽與雲,像陰天。

白喬枝詫異的發現,身上還是那喜服。

這個夢,還能有後續?

白喬枝不確定的站起來,背後是那參天鬆樹,在不甚光明的日光下,散發著肅穆威嚴的氣息。他隨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這力氣一點沒摻水,他吃痛的呼出聲,白嫩的手臂很快出了淤血。

這裡不是夢。

白喬枝昨夜醉酒,今日意識清醒,才意識到,他在回到臥室後小憩後,被什麼東西,帶來了這林間。

“有人嗎?”白喬枝呼喊,“你是誰?”

無人應答,隻有一陣涼風襲來,將鬆樹吹得颯颯作響。

白喬枝裹緊衣服,這刺眼的紅在這奇妙林間尤為突兀,他又問:“請問有人嗎?這是哪兒?”

恍惚間,一陣朦朧的綠霧飄落,白喬枝以為是落葉,卻不是,一個身著單薄古衣的人,翩然躍於眼前。

他眉目清潤,一雙清澈乾淨的眼,那樣溫柔地望向白喬枝。

這分明是陌生人,白喬枝卻覺得無比熟悉。

這目光……似曾相識。

“你好,”白喬枝遲疑的問,“這裡是你的地盤嗎?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你好,”那人很溫柔的說,“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白喬枝狐疑的抬頭,那高聳入天的鬆樹一如既往地威嚴肅穆,“你不是從那樹上下來的麼?”

那人不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他,許久笑了:“是啊。要上去看看嗎?”

白喬枝一愣:“上麵有什麼?”

“有我的家。”

那人說著,向前一步,滿身清淡的鬆香舒適的包裹住白喬枝,他長臂一攬,不由分說的把搞不清狀況的小孩抱在懷裡,腳下一用力,竟是踩著雲翳向上飛躍——

視野拉高,拉長,空氣隨高度飆升越來越冷,白喬枝不由得裹緊自己,那人似乎察覺了他的小動作,低笑一聲,緊緊地抱住他:“坐穩了!”

二十米、三十米……

這鬆樹似乎高到空間儘頭,二人在半空一個巨大枝丫停下,白喬枝被這景色震撼了,他小心翼翼的朝腳下望去,眩暈了一番,又朝天上望去,一切吞沒於墨色蒼穹裡,而鬆樹頂無法望儘。

“天啊,”他喃喃感歎,“這……是現實嗎?”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白喬枝腦中空白,“這不是在做夢,但也不是真實……”

那人不置可否的笑笑,很親密的拉著他的手,向巨型樹枝內端走去,說來也奇怪,這巨枝沒有鬆針生長,好似有人把它們除去了。而步伐方向前,竟有一個隱於儘頭的樹屋。

白喬枝小心翼翼的跟他進去,裡麵燃著檀香,很能讓人放鬆。家具都是木質的,床上鋪滿了鬆軟的鬆針,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葉子、絨毛,看著就很舒服。

那人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留給他一個巨大的草編搖椅,白喬枝驚喜的坐上去,太舒服了。

“好棒啊,這裡是你的家嗎?”

“是我做的屋子,”那人寵溺的看著他在躺椅裡搖晃,“喜歡嗎?”

白喬枝舒服的眯起眼睛:“喜歡。不過,平日你不覺得無聊嗎?沒有遊戲機,沒有電腦,也沒有電視。”

他想,我問這個問題是有點傻的,這是一個太過真實的幻覺,幻覺裡的這個人,都不知道什麼朝代,談什麼現代科技呢?

那人沒說什麼,讓白喬枝有些尷尬。他不自在的摩挲著身下搖椅:“我是說,你無聊的時候做什麼呢?”

“無聊的時候?”那人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什麼叫無聊呢?”

“無聊就是……”白喬枝斟酌語言,“沒事可做,做什麼也提不起興致,這樣子吧。”

那人了然的點點頭:“每天都在這樣子哦。”

白喬枝想,我可能誤入了一個非生物的家,我出不去,他也出不去,他是不是要拉著我陪他了?

這有點可怕。

他被這個猜測嚇了一跳,轉移話題:“我朝遠方走了很久,可好像有東西擋住了我,這是為什麼?”

那人不言。

白喬枝換個方式:“我想回家……我怎麼離開呢?”

那人隻是笑眯眯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