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大魔王吧,”白喬枝而被自己的比喻弄笑了,“你懂得,暗帝啊心狠手辣等等。如果我是湯姆蘇主角你就是最終反派boss那類。”
維爾德好笑的搖搖頭:“那現在覺得呢?”
“就是個……嗯,過於嚴肅老成的哥哥嘛,”白喬枝絞儘腦汁,“說話挺古板的,不過也還好,你每天要對付一些老同誌嘛。總之,我挺喜歡和你交朋友的。”
維爾德眸色一暗,才吃了一頓飯,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就感得出這種結論?
他不由得不讚成的想,這家人怎麼教孩子的?遇到他還好,遇到心懷叵測的壞人,怕是被吃的渣都不剩了。他又後知後覺的想,可能在他家人眼裡,自己就是那“心懷叵測”的人吧。
他突然笑了:“你是瞞著家裡和我見麵的吧。”
聞言,麵前的小奶蟲露出了“沃特”“你怎麼發現了”“我隱瞞的這麼好”的震驚表情,看的維爾德抑製不住放聲大笑。
他真是要把一星期的快樂都透支了。
他笑夠了,對上小奶蟲苦大仇深的委屈眼:“好了,瞞著就瞞著唄,我也是瞞著你家和你見麵的。”
白喬枝愣愣的點頭,雖然覺得哪裡不對。
他咽下一口蛋包肉,又問:“那個……我問個不太好聽的,你彆放在心上哈。獵戶星的事,真的和你有關嗎?”
維爾德停下了筷子,這讓白喬枝緊張的正襟危坐。
說實話,白喬枝思來想去,覺得以自己的直脾氣,還玩什麼心機呢,不被彆人玩就不錯了。與其小心試探,不如順著話題直接問了。
而且看維爾德雲淡風輕看過來的模樣……白喬枝偷偷地抬眼皮看他一眼,嗯,沒生氣。
“你覺得呢?”維爾德抿一口紅酒,“就算你家人不說,你應該也知道,全星盟都在等這件事的判斷結果。”
“我覺得……”白喬枝絞儘腦汁,“我不知道呀。我覺得你挺好的,但是……”
“你應該知道,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我參與了獵戶星事件,”維爾德似笑非笑,“如果他們非要按法律給我按一個罪狀……我想想,教唆?”
白喬枝結舌,維爾德猜的很準,那日他偷聽戚家叔伯討論的麵紅耳赤,確實是想至少一個教唆罪。可這種有期徒刑,維爾德就算進去,也就走個過場,不痛不癢的,交點錢就出來了。
他突然覺得,麵前似笑非笑的人,又與剛才和睦聊天的人相去甚遠了。
“難道不對?那我再想想,他們不可能有更多證據的——畢竟,我確實沒做過。”
白喬枝驚訝的抬頭:“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獵戶星事件與我無關。”維爾德放下紅酒杯,眼裡閃爍著白喬枝看不懂的情緒,“是我那些可愛的弟弟們準備聯手……將我拉入深淵。”
在白喬枝沒分辨出這話真假的檔兒,他又說:“其中一位,你應該認識。”
他說的是艾露嘉,白喬枝不能裝不認識了,乾巴巴的點頭:“嗯。”
“他們買通了我的副手,背著我與悉數不相乾企業簽了合同,形成短時間大量資金流動。所幸,我可愛的弟弟們沒想到,我旗下所有的運輸船,全數‘租賃’於副手,而財務撥款的賬戶,是我旗下的私人借貸公司,法人也不是我,”維爾德心情很好的衝他笑笑,“我的副手,彆人不了解,我卻非常了解——是個非常膽小——比我還膽小的人。不想得罪兩端,便誰都不幫罷了。”
白喬枝聽不太懂維爾德的邏輯,但他皺眉:“你和弟弟們關係這麼不好麼?”
“什麼叫好呢?”維爾德反問,“虛偽的互相送禮,走過場的節日問候,算好嗎?”
“那也不算壞吧……”
“是啊,不好不壞,”維爾德笑了,“這就是我所擁有的‘親情’。”
鐵筷子一旦放下,冰涼了,再夾食物便不好吃了。
白喬枝沒了吃東西的心情,端起熱茶輕輕抿了一口。
他最後隻能說:“希望……真正的犯人能得到應有的懲罰吧。”
會嗎?
艾露嘉與維爾德兩人的一麵之詞,白喬枝不知道該信誰的。
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當這位裁判的,貌似便是戚家人。而從現在局勢來看,戚家認定了獵戶星案是作惡多端的維爾德露出的馬腳。
見白喬枝沉默著,維爾德也沒再開口。許久,他猛地貼近他,對上白喬枝怔愣的目光,輕輕撫上了他的耳夾。
那是顧念觀買給他,一直帶著的鉑金鑲羊脂玉仿玉蘭耳夾。
“很漂亮,很適合你。”
沒料到維爾德稱讚一句便坐了回去,白喬枝有點不好意思:“謝謝。好友送的,我也很喜歡。”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這個牌子叫海蓮娜,原先是我二爺爺家一個表哥的產業,後來賣了。看來新擁有者經營的不錯,設計和材料都算上等,也許會躋身一線品牌……”
維爾德不置可否,隻是很輕的笑了笑:“我替擁有者承你吉言了。”
他這句話說的有些突兀,白喬枝權當是商場客套話,也沒往心裡去。
白喬枝也從未想過,這一晚新奇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二人關係拉近許多的一頓飯,竟是與維爾德·李見的最後一麵——
陰曆二月初一,開春了。
厚重戲服裡不用塞很多暖寶寶了,反倒正午日頭還會熱出汗,時不時補妝。白喬枝在影視城的戲份殺青了,慶導要給他擺宴慶祝,白喬枝說您可彆戲弄我了,等全部結束了再說吧。
白喬枝可算從馬不停蹄的拍攝中喘了口氣。影視城還有將近十天的雌性主角們的戲,白喬枝的意思是他要不先跟B組去山頭拍,慶導說不值當多跑了,過幾天一起吧,就休了他十多天的假。
白喬枝高興的過年一樣,拍戲是有趣,可也真是累。期間,他拍攝的綜藝,雜誌封麵,還有兩個廣告都投放了,微博粉絲節節飆升,常常熱搜,起初還會驚訝一會兒,現在已不足為奇了。
很多媒體和營銷號預測他將是新生代小花旦頂尖流量,白喬枝卻覺得,誒,是不是的呢。
他準備先回白宅一趟,收拾一下行李,再回白家住,到底是自己家住的最舒服。
戚戎特地請了三天假,專門接他。
二人年後各忙各的,一算竟快半月沒見了,想的不得了,乾柴烈火就地開了個大床房先鬨騰了一晚,第二日懶懶散散的睡到日上竿頭,叫了外賣吃了,膩歪了一會兒,才打起精神回老宅。
然後就收到了難以置信的消息。
一進老宅門,便見幾個打掃衛生的幫傭大氣不敢出的站在門外小聲說話,白喬枝奇怪的輕咳一聲:“怎麼都站外麵?”
白喬枝眼熟的小張哥趕緊問好:“孫少爺您不忙了?怎麼這時候回來?”
“我休幾天,回來拿行李,就沒和管家說。你們這乾嘛呢?”
小張哥為難的搓手:“老爺他,不是很高興。獵戶星的事兒嘛,維爾德自殺了。”
……沃特?
白喬枝第一個反應就是搞笑呢,維爾德·李那種人,寧殺天下人不殺我自己吧,他能自殺?
但看小張欲言又止的模樣,白喬枝這才反應過來,是真的。
前幾天被他一頓打意外的沒記仇,和和氣氣的聊天覺得也沒那麼大魔王就是個普通人的維爾德……
自殺了?
他又很不合時宜的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對話。
我真希望我有像你一樣的弟弟。
他們都不像你,他們都在搶東西,像狼。
白喬枝眼眶一下就紅了。
怎麼可能?無論維爾德有罪無罪,案子如何被定性,死了,就能比活著更算好結局嗎?
他的眼神深處,雖然從不言說,白喬枝卻能感到無窮無儘的疲憊。對從未感受過的親情折磨的疲憊,被從幼時便深諳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疲憊,對……繼續活著疲憊。
維爾德·李不是好脾氣,他隻是不在乎了。
這是自殺之人最普遍的情感表現:漠然。
被無禮頂撞也好,被突如其來關心也好,對莫須有的罪名指控也好,他全然不在乎了。
然後在壓力值達到頂端的那一瞬間,悲慟決堤。
或許他在決定了解之前,還有一個不知算不算執念的願望,見一見很小時,在他記憶中留下模糊而深刻印象的白喬枝。
戚戎聽著心裡也是一頓,但隻是感慨世事無常罷了。他下意識扶住有些虛晃的白喬枝,不知道這小奶蟲又怎麼了:“喬喬?你沒事吧?”
白喬枝怔愣的站穩,對上戚戎擔憂的視線,勉強勾起嘴角:“我沒事。”
他望向小張:“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新聞……”
“您來的幾小時前!”小張哥說,“今天早上發現的,從頂層72樓夜景公寓跳下去的,那場麵慘烈的啊,據說蟲核都碎成渣了!老爺和戚家老爺他們商量事呢,心情都不好,把我們都趕出來了,這不,快一個鐘頭了,也沒人叫我們。”
“行,”白喬枝點頭,“我進去看看吧。”
戚戎貌似察覺了什麼,但他什麼都沒說,在這個時候,白喬枝真的感謝戚戎的高情商,不該狗的時候還是很可靠的。他握緊戚戎粗糙但溫熱的大手,低聲道:“願他在天之靈……安息。”
白爺爺的說辭和小張哥一樣。
大廳中站著一個陌生的,穿野外作戰服的高大男子,皮膚黝黑,麵容剛毅,被戚爺爺稱呼為小羅,是幾年前安插在李家的暗線,這幾年一步步爬上維爾德·李的心腹之一,在現在緊要關頭暗中替維爾德·李傳遞信息。
據小羅說,他今日早上5點,如以往一樣帶著集團各處重大要務前來,等維爾德決斷,並給維爾德帶了他點的早餐,卻怎麼都叫不開門。
他便叫來公寓管理員,即維爾德的另一位乾員,開了門,卻發現到處都沒有他,而臥室落地窗開著,陽台的冷風吹散了臥室若有若無的煙味。
小羅便給維爾德打電話,以為他出門了,準備留言把早餐放在客廳,熟料,手機鈴聲在陽台角落響了。
管理員這才衝出陽台向下看,在濃密的小花園灌叢中,看到了浴血的維爾德。
兩人慌了,管理員不知如何是好,這代表李家形勢可要變天了!
小羅穩住管理員,二人急忙把屍體零散的先收拾起來,小羅想著先和戚家回報,便打暈了管理員,綁在凳子上,自己帶維爾德的屍首直接開懸浮車回戚家。
小羅又說,現場有很多細節,現在想來,難以判斷維爾德到底是不是自殺。
他說,維爾德·李昨晚發了早餐詳細的菜單,一如既往地挑剔,不像將死之人的漠然。他還說,但臥室煙灰缸全是煙頭,連抽了兩包特供黑牡丹。在浴室,小羅發現洗漱台上有一把軍刀,沾滿維爾德的指紋,不知是否想割腕,猶豫後選擇了自殺。
白喬枝猛地想起什麼:“煙頭有沒有驗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