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好久沒休息好了。”
“最近事兒多。”雲芳笑著說:“我聽說,這到了年底,京城裡麵又開始送禮了。”
“是啊,過年親戚之間互相送禮,還有不少外地的官員,也派了家人進京城來送禮,為的求的更進一步。”
“你讓你男人找人去冷子興他們家,買一件古董,這古董要有榮國府的標記,先去買,我有用。”
“是,隻是......如果不好買呢?”
一般來說有家族銘文或者標記的東西,如果這個家族還沒有徹底沒落,在市麵上很少見到。
雲芳想了想:“買不到也沒關係,隻要是榮國府出去的就行。待會兒我把冊子給你,你拿出去,隻要是冊子上麵的,隨便買一件回來,我有用。”
雲芳後來想了一會兒,本來是一個很宏大的計劃,可能會牽扯到林如海,所以隻能放棄。
想了想,雲芳就覺得意興闌珊。去找王熙鳳,王熙鳳這一段時間春風得意,雲芳借著給邢夫人送手爐的名義到了寧國府,來到了王熙鳳辦公的地方,兩個人坐下來說了一會兒話。
“最近還忙嗎?”
“怎麼不忙,忙的是兩頭見星星。咱們家倒還好,寧國府的這一群管家奶奶們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不說這個了,三爺出去的真不巧,這幾天來了不少世交家的爺們,都說相見三爺呢,對了,北靜王府的人也來了,問了幾遍,都說三爺沒回來,很失望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他是去了孝慈縣,你也知道他們工部在孝慈縣那邊常年施工。我聽說這次去了好幾個官員呢,有些都一把年紀了也要跟著奔波,這種活兒真是推不掉。”
皇家陵寢,屬於公事。據說這些陵寢的布局能象征著天下龍脈的走向,實在是有的時候要非常慎重。
王熙鳳歎口氣,“三爺不在也是好事兒,你不知道,珍大哥哥想給蓉兒捐個官兒,前幾日有了一個老太監來,說的好聽,給蓉兒捐個侍衛,誰知道後來成了候補的。那老太監一個名額賣了好幾家。”
雲芳聽了就搖搖頭說:“不過是花了一千多兩銀子罷了,買個排場而已。”
王熙鳳看著雲芳,就不再說了。因為雲芳的大哥在宮裡就是侍衛大臣,這些各處的侍衛哪裡出缺他比誰都知道。找他比找那些太監們更妥當,甚至連銀子都不用,隻請雲芳往娘家遞個話就行。
賈珍不找殷家,不還是因為門戶之見,殷祺是新皇的人,他們寧國府是老皇帝的死忠。
再說了,找殷祺雖然能補上缺,但是也要去宮裡當差的,賈蓉才不會去呢,如今捐出身也不過是為了葬禮好看而已,就和雲芳說的一樣,買的是一個排場,一個虛名。
雲芳今天來這裡跟她不是討論這些的。
“你前幾天不是一直說要讓賴家割點兒肉嗎?我有辦法,但是這個辦法有兩條路,要麼是你出麵找賴家。要麼是一次解決了,讓二老爺出手。”
“哦?”
“我以前最擔心的事情就是他們賴家兄弟抱上珍大爺的這條大腿。沒想到到底是他們一塊兒尋上珍大爺了。
珍大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如果想要動賴家,他們兄弟如果求到他跟前,他肯定出手幫忙。這個時機不太對,如今因為這場葬禮,珍大爺和很多人混了一個臉熟,各方麵都容易打通關節,到時候他們逃過一劫,容易造成打蛇不死的結局。
如果不想讓珍大爺出麵,隻能是咱們家的人出麵。如果是你出麵,摁著賴家讓賴家把家產交出來,賴家不會全部交出來,珍大爺會出麵給你們說合,你能拿到的,是賴家家產的三分之一。”
“為什麼有三分之一?”
“有三分之一他們藏起來了,還有三分之一孝敬給珍大爺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你出麵我出麵都不行,賴家還在,人家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很難把賴尚榮如何了。隻要賴尚榮沒事兒,賴家永遠不會有事兒。”
王熙鳳明白了:“你意思是讓二老爺出麵,二老爺出麵了珍大哥哥不敢來說合,更不敢私下裡給賴家打點。”
雲芳加了一句:“二老爺為人方正,不會饒了賴尚榮。就是二老爺做不好,老太太也會出手的。壞處就是咱們沒機會撈大頭,但是小頭能撈一些,等到時候盤點清算賴家的資產,你藏一些就夠了啦,咱們兩個管家,到時候必是咱們經手,我把我的那份給你,你差不多能到手三分之一。”
王熙鳳一想,都是三分之一,那就乾了。
“你真的不要?”
“不要,我帶著你做生意那麼久了,我對錢不在乎的,你不是不知道,而且明年年底咱們又要有進賬了。”
“你找好了,做什麼?”
“紙”.
“做紙?這有什麼賺頭!紙也能賣錢,但是利潤太薄了。”
“嗯,這會彆問,我腦袋暈,等過今天咱們不忙了再說。隻是我還是那句話,你沒亂撈錢吧?”
王熙鳳剛想大聲,考慮到這裡是寧國府,立即壓低了聲音:“你少誣賴我,是不是有人在你耳朵邊說什麼了?我就知道我身邊有你的耳報神?!”
“彆瞎說,你做的事兒本就不嚴密,我問問你,是不是淨虛那個老禿驢來找你了?那就不是好人,上次被我撞見去騙四姑娘的銀子,四姑娘才有幾兩銀子的月錢,這老禿驢還要騙!我嚇唬了她一頓,我就說了,彆讓三姑六婆進門,二太太偏不聽,這些三姑六婆都是她招來的。你好之為之吧,這老禿驢養了幾個很不錯的小尼姑,彆嫌我說話難聽,冷不丁的被二爺看上了,有你後悔的時候。”
王熙鳳的眉毛立起來了:“扯你娘的蛋,彆亂說。”賈璉也不會看上尼姑啊!
“呦呦呦,生氣了,急了?”雲芳慢悠悠的跟她說:“不信啊!不信你去問問大嫂子,大嫂子的消息那是無聲無息。你問問淨虛那老禿驢在咱們家搗的鬼,看大嫂子告不告訴你。”
對於李紈收集消息的渠道,王熙鳳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並且一直懷疑自己做的事兒不止是雲芳知道,怕是一舉一動大嫂子也知道,就是大嫂子她不說而已。
“這麼說是真的啦?”
雲芳點頭:“有些話我不好說出口,你要是問,也彆大喇喇的問,牽扯到二房,大嫂子有時候不敢多說。”
“二房?二房誰?不是二老爺,他才不會乾出這種事兒呢,也不會是環兒,環兒才多大。”然後吃驚的看著雲芳。
“我什麼都沒說,”雲芳重申:“三姑六婆這些人進門準沒好事兒,你記住了。還有彆管是淨虛求你什麼了,你彆答應,我跟你說,有些錢能拿有些錢不能拿。你也彆和大老爺一樣,乾了活兒隻拿那五百兩,剩下的四千五百兩讓彆人扣下了,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王熙鳳點點頭,還有些接受不了。
雲芳站起來:“我走了,賴家的事兒過不幾日就見分曉。”
臨近過年,衙門裡忙碌了起來,賈政哪怕是沒什麼實權,也被拉著起草文書弄的天快黑了才出衙門。
轎子快到寧榮街的時候,有人攔住了他的轎子。
跟著的常隨來報:“老爺,是齊國公陳家的一個哥兒,說是有幾句話想和您說。”
賈政一想,四王八公俱為一體,齊國公家也是常來往的,問:“是陳家哪一房的哥兒?”
外麵回答說:“是他們京中八房的一位哥兒。”
賈政一聽,也認得他們八房的人口,於是說:“找個地方,我請這位世侄喝杯茶。”
外麵有個很年輕的聲音說:“多謝世翁,不用了,晚輩說幾句話就走。”
賈政立即從轎子裡出來,夜色下一看,是個英姿勃發的男孩。
這男孩身邊跟著一個中年隨從,看衣服皺巴巴的,應該是去哪兒玩耍去了。這男孩還真的認識,賈政立即說:“你是瑞之兄家的......”臉熟,認識,但是真的說不出來。
“晚輩是老七,上麵有六個哥哥。世翁,晚輩從一個地方得到了這個東西,看著是尊府上的,花了些小錢買了,本想送過去,無奈今日裝束不得體,想著改日呢,正巧碰上了。”
說著把一個小布包遞給了賈政,壓低聲音說:“這東西是在錦香院的老鴇子手裡買來的,聽說是府上賴姓大管家的兒子抵押在哪兒的。當時聽老鴇子說了幾句話,晚輩不知道真假,隻學給您聽,您回頭讓人查一查。
那老鴇子說,那賴姓子在外麵打著尊府的名聲賣官,一個官兒幾千銀子,少有失手的時候,這玩意......就是尊府的這東西,是那賴姓子放在妓院的,有人知道門路,找老鴇子買下這個東西,老鴇子寫了名冊,回頭給賴姓子,他去跑官,跑完了之後,買這東西的人再以這是贗品為由,把這東西給退了。說是去退了,實際上是交還此物,順便把剩下的買官銀子給結清。
這東西我花了三千兩買的.......隻給了二百兩,我也沒那麼多錢。您知道就行了,回頭您可彆跟我爹說我去妓院,他能打斷我的腿。我打著給我哥哥求官的名號買的,買的是個六品同知,事成之後,要給他們兩千七百兩......世翁?”
“哦哦哦。”賈政立即回神,拉著這孩子:“先彆走,這裡離著我們家很近了,你回去同我細細的說,我讓家人給你家報信,回頭派人送你回去,這麼晚了,你爹知道你在我們家不會擔心的。”
“彆啊,您彆這樣,他都不知道我出來,我這是翻牆出來的,您彆害我啊!”小少年指著自己衣服上的褶子:“我爹還以為我在家讀書呢。您要不派個眼生的人去錦香院問問,晚上妓院生意好,老鴇子肯定跟你們說。”
賈政來不及看東西,就跟身邊的人說:“帶了多少銀子?”
隨從從身上掏出了三百兩的銀票,賈政一把塞給這少年:“好孩子,你先回去,過兩日我讓寶玉約你出來了再謝謝你。”
“世翁,這好說,我也是聽了妓院裡有人這麼說才覺得有些蹊蹺,反正這東西我看著就是您府上的,您一定要讓寶玉兄弟叫我出來,我爹天天拘著我讀書可沒意思,我天天想出來玩兒。”
“好的好的。”
賈政看著這小孩子帶著下人走了,回身到轎子裡,揭開充滿了香味的布料,一看裡麵是一尊羊脂玉的香爐。
他在昏暗的轎子裡把手伸到香爐腹部摸了摸,熟悉的感覺,熟悉的花紋,這就是榮國府的東西!
小時候供奉在榮禧堂被他經常把玩的香爐,後來不見了,再問起來說是怕打壞了被收起來了。
賈政牙齒咬的咯咯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