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二太太來請安的時候就沒有看見邢夫人。
左右一看也沒有發現二姑娘和邢岫煙,這幾個姑娘都是同進同出, 也沒有拌過嘴吵過架, 感情都比較好,怎麼有兩個沒有來?
二太太就對著探春問了一句:“怎麼不見你二姐姐和刑姑娘?”
聽嫡母發問,探春這個時候趕快說:“二姐姐他們跟著大太太出去赴宴了。”
“誰家的宴席?”二太太問這話的時候多少帶了點不痛快,因為以前出去赴宴的活兒都是她的。這種事兒乾了這麼多年了, 突然之間不乾了, 總有那麼一點不習慣。
而且因為管家權交接過渡, 她心裡更不平衡了。就好比一個受人追捧的人突然受了冷落,總覺得無所適從。
探春回答:“聽說是萱兒外祖家請的。”
聽這麼說二太太在心裡麵才算是好受了一些。既然是他們姻親之間互相宴請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要是那種誥命夫人們雲集在一處的宴會,自己沒去, 將來出去見人了也覺得臉上無光。
但是王夫人這一次明顯是意會錯了。這一次聚會雖然不至於像北靜王成親那次一樣將京城所有的權貴一網打儘, 全部邀請了過去, 但是也是各處彩繡輝煌, 這些夫人太太小姐們頭上的發飾在陽光的照耀下,也是珠光寶氣。遠遠的一看,就覺得光滑璀璨。
楊太太之所以要邀請邢夫人, 也是因為雲芳太忙,再加上這次的聚會是皇帝的心腹近臣的家眷聚在一起,多少有點兒提前慶功的意思。
為了不使雲芳的行為被所有人知道,就請了邢夫人來。畢竟今天來的人多, 人多嘴雜, 容易走漏消息。楊太太真的擔心雲芳這本事被人知道, 女子太有本事了得到的絕不是稱讚,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嘀咕呢。
至於慶什麼功,大家不知道。凡是被邀請過來的左右一看都明白這是什麼性質的聚會, 像邢夫人這種懵懵懂懂搞不清楚在乾什麼的真是少數。
楊太太帶著兩個兒媳婦在戲樓裡麵等到了邢夫人,一看見榮國府的馬車來了,就立即上去迎接。邢夫人下車的時候看見楊太太身後的兩個兒媳婦兒,心裡麵頓時後悔了不少,就覺得自己沒把雲芳帶過來這是辦錯了事兒。
好在把蘑菇帶了來,蘑菇的那張小嘴兒把外祖母哄得眉開眼笑,把兩位舅母也捧得十分舒服。再加上這種喜氣洋洋的場合,楊太太滿臉笑容的帶著邢夫人往裡麵去,一邊兒走一邊兒介紹今日聚會的大概情形。
“今日是忠順王妃做東,邀請大家來欣賞趙家班的戲。趙家班全部是一些姑娘登台,我聽說裡麵有一位唱老生的在隴東一帶十分有名。而且一聽說是她登台唱戲,能萬人空巷。
這個戲班子進了京城之後,本來是想找一處靠山,因為他們裡麵都是些姑娘家,容易被那些土財主們惦記,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王妃。王妃說若是今日她們唱戲能博得一個滿堂彩,就將她們帶入王府成為王府供養的班子,這些姑娘為了今日準備了很長時間了,隻要進了王府好歹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且王府的男主人對女人興趣不大,她們也就是唱戲奉承王妃,比以前到處搭台子好的太多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故事,待一會兒喝彩的時候要多喊幾嗓子才行。”邢夫人說著跟著楊太太進了戲樓。
戲樓分上下兩層,布局像一個天井式的樓層。戲台就在下麵這一層,戲台旁邊有一圈的桌子,這個地方自然是觀看戲曲最好的位置。二樓相對來差一點,但是視聽效果也很不錯。
二樓已經有了不少人了,楊太太拉著邢夫人直接往一樓去。
“走走走,我帶著你先去拜見王妃。”
這是應該的,畢竟這一次攢局的就是忠順王的王妃。無論地位還是攢局的身份,都該來拜見的。
王妃在戲台下第一排正中間的桌子邊坐著,這裡還坐著幾位夫人。
楊太太拉著邢夫人過去介紹:“王妃,榮國府的大夫人來了。”
王妃年紀沒有多大,還不到三十,這會兒正和人說話呢。
聽見楊太太說是榮國府的夫人來了,雖然沒有站起來,卻轉身雙手拉著刑夫人的手,拉著她和自己坐在同一條凳子上。
“哎喲,早就想和夫人說話呢,可偏偏你們家的人不經常出門兒也不好請,今日特意借了殷大人家下帖子才算是把這尊佛請出山來了。”可惜是泥胎的。
邢夫人以前跟著老太太出來應酬,隻見老太太八麵玲瓏,應付各種人十分輕鬆。等到自己應付了,才覺得有些話真的是難說出口。人家王妃說的這麼客氣,又這麼恭維,邢夫人真不知道用什麼詞兒接上去才好。這時候更後悔沒把兒媳婦帶來,家裡兩個兒媳婦,隻要來了一個,自己就是不說話,場麵都不尷尬。
隻一個勁兒的說著“過獎過獎”,又說“客氣客氣話”,都不能連成一句長句。
王妃一看邢夫人雖然年紀一把,但是卻有些羞澀,與人說話的時候,越是眾人注視越是話語不能連成一句。著實有些不成體統上不了台麵,便轉了眼光看她身後的人。
“這兩位是貴府的姑娘?”
畢竟這兩位並非是什麼婦人打扮,能一眼看得出來。
迎春和邢岫煙比邢夫人顯得淡定一些,邢夫人是一激動起來話都說不了一句,他們兩個有問有答。迎春是溫柔和順,邢岫煙是淡定從容,這兩位的氣質頓時讓王妃喜歡上了。
“都說你們家的老太太會調理人,我以前隻當是一句客氣話,沒想到是真的。這兩位姑娘和宮裡的貴妃娘娘真是各有千秋,將來必定是前程極好的。”
邢夫人趕快說:“承您吉言。”
王妃早看見一個小姑娘梳著雙丫,誇完了迎春和邢岫煙才問:“這是貴府的小小姐?”
說到自己孫女身上,邢夫人瞬間有話說了:“這是犬子賈瑭的長女,快來給王妃請安。”
然後邢夫人對孫女一通誇獎,王妃微笑的聽著,拉著蘑菇好一番親近,給了蘑菇十分豐厚的見麵禮。大家以為她是看在賈瑭的麵子上對榮國府如此優容,也沒在意。楊太太看王妃給了見麵禮這才來拉邢夫人:“咱們彆打擾王妃了,找地方坐吧。”
王妃立即說:“不用,你們的座位就在這兒呢。”
立即有人拉著她和邢夫人坐在自己的身邊,又有人安排迎春和邢岫煙往第二排的桌子去,雲芳的嫂子被請到旁邊的桌子邊。楊太太第一次因為女兒被禮遇,心情這不可謂不複雜。
蘑菇就坐在了奶奶和外婆中間。
沒一會鑼鼓聲起,大幕拉開,一個俊俏的小生從裡麵翻了幾個跟頭出來,台下一片叫好聲。
到了下午,邢夫人高興的帶著人回來了。
見到老太太的時候簡直是滿麵紅光。老太太問:“今日都誰家去了?”
邢夫人笑著說:“今日身份最尊貴的是忠順王府的王妃,其他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王妃最是客氣的,拉著我說了半天的話,還請我坐在了她那桌。”
說完摸了摸臉,她喝了點酒,這個時候覺得臉上發熱。
老太太心裡納悶,忠順王府和榮國府以前沒來往,怎麼如此客氣?
看了看邢夫人,就知道她自己都說不出來什麼。就說:“你也累一天了,回去歇著吧。睡一會醒醒酒,晚上不必來了。”
邢夫人立即站起來應了,留下迎春和邢岫煙,她帶著蘑菇回東院去了。
老太太讓兩個姑娘坐了,笑著問:“今日都見誰家的姑娘了?認識了幾個朋友?”
迎春是個不愛開口的,邢岫煙一來不是那愛出風頭的人,再者對自己的身份知道的清楚,迎春才是賈家的姑娘,迎春不開口,她也不和人家多說話,免得說的多了奪了迎春的風采。
這會兒老太太先問,邢岫煙也不說話,看了看迎春,迎春就說:“都是一些陌生的姑娘,也沒有記住他們是哪一家的。反正和以往見到的那一些世交家的姑娘不同。”
看這個孫女低著頭就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是內秀,也不知道是糊塗。邢夫人糊塗,這件事老太太是知道的,沒想到二姑娘也是稀裡糊塗的,要是三姑娘去了肯定能打聽出來點兒什麼。
老太太笑著點了點頭,跟她們兩個說:“今日也辛苦了一天了,外邊也熱,你們回去把衣服換了。要是沒吃好,讓人再給你們送一些飯菜進去。吃完了不必再來,睡一會兒養養神吧。”
她們兩個站起來應了,緩緩地退了出去。
有一句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人家是王府,又是皇帝的心腹,如今自家的娘娘沒有妊娠,既沒有皇子讓他們巴結,榮國府也沒有出什麼力氣讓他們拉攏。要是因為孫子賈瑭的事情,早該有所行動了,也不該這個時候請人看戲。怎麼對榮國府的夫人小姐如此禮遇?
老太太自己想不明白。難道真的是孫子在江南辦什麼了不得的事了?還需要人打聽一下呀!
想到這裡,老太太就問身邊的鴛鴦:“幾位奶奶如今在哪兒?”
鴛鴦趕快彎腰回答:“大奶奶在院子裡麵陪著哥兒一塊兒讀書。二奶奶和三奶奶如今正在隔壁寧國府陪著珍大奶奶說話,明天還要再去一趟胡家。”
老太太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鴛鴦問:“要不要把幾位奶奶請過來?”
老太太搖了搖頭。
不必去請,也沒必要,要真的是有什麼事兒,那真的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不住的。
雲芳和王熙鳳正在和珍大奶奶一起說話,外邊有丫鬟進來,悄悄的跟雲芳說邢夫人已經回來了,雲芳點了點頭。
珍大奶奶就問:“怎麼,是家裡麵有事兒?”
“沒有,是昨天我娘家派人下帖子請我們太太出去,我們家太太一早帶著二姑娘和邢家表妹萱姐兒出去了。如今天氣太熱,我心裡麵掛念,如今這老老小小的回來了,她們來跟我說了一聲,我的心裡麵也算是放心了。”
珍大奶奶點了點頭:“天氣確實非常熱,感覺今年比往年更熱,你們說這還沒到三伏天的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到三伏天怎麼過?”
真是動一動就是一身的汗,看雲芳的丫鬟給她端來了溫熱的水,雲芳端起來吹了吹,一口氣喝了下去。
珍大奶奶問:“你這個時候還喝這種熱的,不妥當,讓他們給你端涼的來吧,喝下去才爽快呢。”
雲芳微微搖搖頭,養生這事兒並沒有那麼難,無非是該什麼季節吃什麼東西,一年四季不喝涼水,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