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太太這裡出來之後, 賈瑭把老太太的吩咐跟賈璉說了一聲。
賈璉就說:“我過幾天去一趟城外,這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要緊的是今晚上,你跟謝大人說好了嗎?”
“說好了, 咱們晚上去就行了。”
在的兄弟兩個出門之前, 雲芳特意來找了一套王熙鳳。
王熙鳳還以為雲芳來陪著自己說話呢,表現的懶懶的。在彆人麵前王熙鳳還能裝一裝,裝著無所謂, 更不會讓人家看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但是在一些親近的人麵前,王熙鳳確實是表現的很悲傷。
雲芳坐下來之後從平兒懷裡把小寶寶抱在懷裡,對著王熙鳳誇獎:“這孩子照顧的好,如今白胖白胖的, 以前瞧著不壯實,如今看著還好。”
王熙鳳點了點頭:“看著比以前好多了, 如今大夫也不讓我下床走動,我也隻能盯著點這孩子, 操心著孩子的吃喝拉撒就行。對了, 明天兩個丫頭搬家, 你過去看著點, 我去不了就全托給你了。”
“不用你說, 我自會到處查看的。”
王熙鳳還是有些不放心:“家裡麵的這些婆的媳婦兒,一時半會兒不給她們緊緊皮,她們就要壞事兒。以前妞妞的那個奶娘被我罵了幾句,她就敢掐孩子,我氣的把她全家攆出去了, 告訴門上不許他家的女人進來。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有這種事兒,更何況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呢,我就害怕他們慢待了咱們家的孩子, 你明天去了先敲打他們一頓,等我以後得閒了時常進去看看。”
雲芳點了點頭,就把孩子遞給了平兒。
問王熙鳳:“我聽說老太太來看過你了。”
“老人家坐的小轎子來了,也是我不孝順,讓他老人家給我操了這麼多心,還惦記著我。”
雲芳站起來,在她床邊走來走去:“咱們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隻會說日子越過越好。就比如咱們看這幾個孩子,小時候也是什麼事兒都不懂,咱們也要時常跟著念著操心著,如今搬出去了,可算是長大了一點。”
王熙鳳歎口氣說了一句:“我隻盼著將來日子越過越好。”
“有什麼不高興的嗎?”
“這倒沒有,還是娘家的事兒。我讓我的陪房出去打聽了,他們跟我說往日看著還忠心的那些老人家,在抄家之前偷了不少東西,或變賣或死當,或卷款出逃……唉!我一直覺得這些人都忠心耿耿,可如今看來哪有人忠心耿耿呀!以前隻聽過樹倒猢猻散的話,如今算是親自聽說了親自見識了。果然是樹倒猢猻散,還沒怎麼樣呢,往日常攏在身邊的那群人先散了,從此又找了彆的大樹,以前的那一棵也就不再管了,我隻覺得荒誕。”
雲芳也跟著歎息了一聲。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大廈將傾各尋出路……不聊這個了,我來這裡其實是跟你聊另外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好事還是壞事?”
“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咱們合夥開的這家香店,以前不是因為……去過順天府衙門嗎?”
“這事不都是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嗎?怎麼現在又重新翻起波浪,有人想攪和事兒?還是說和我娘家牽扯到一起了?”王熙鳳趕快坐起來,怎麼說這也是她的錢袋子之一,一年幾千兩銀子的分紅確實很可觀。
“你彆急,這事兒跟你娘家沒關係。是前幾天我們家三爺跟二爺兩個人商量,二爺想去順天府辦差,你也該知道他如今年紀不小了,也該有個正經事做了。我們三爺在裡麵穿線搭橋,那謝大人盯上咱們的那個店了,沒有明說,然而意思表達到了,我們三爺也聽出來了。回來就跟我商量,說是不行咱們就把那個店放手送給人家。”
王熙鳳低頭一想:“這家店是咱們兩個的,這事兒是為二爺辦的,說白了是我們兩口子占了便宜,你來跟我商量,可見這事兒你也是願意的,我該知足才是。隻是……咱們兩個到底是背著長輩額外置產,我怕鬨出來……鬨出來我也不怕,我已經到這個局麵了,有什麼不能鬨的,隻是二爺那裡……”
“你想跟他說就跟他說,上一次說是去江南買地,平兒就跟我說過二爺覺得你有錢,你不妨把這件事說開了,就跟他說確實是有錢,但是為了他的前程,咱們已經把這個店鋪送人了,往後沒有錢了,也絕了他的念想。再說你我損失也不過是一年幾千兩銀子而已,咱們當時趁著我娘家的東風,搭在茶行的車上,一年也能賺個小萬兩的銀子,左右不缺錢花,你自己想著呢。”
“我能有什麼說的,我多謝你替我想著。這個家裡也隻有你跟我咱們兩個人是貼心貼肺的,其他人都指望不上,彆的不多說了,往後有謝你的機會,我一定不放過。”
雲芳便坐在了床沿上:“叫我說這家店雖好,但是經過上一次這麼一鬨,各路豪傑都想在裡麵伸一把手,咱們的利潤是一降再降,反而還要操心經營,如今算是成了一個包袱了,把這個包袱甩出去咱們把銀子攏一下重新再開一家店,不做這一行了,讓我再想一個行當。隻是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成的,讓我把孩子生下來,看看哪一行賺錢,到時候咱們再有動作。”
王熙鳳就把手放到雲芳的胳膊上拍著:“教我說如今賺錢倒是次要的了,最要緊的是穩妥。以前總覺得有銀子就好,可如今看來,沒了權勢,一場風吹浪打,哪怕是存下了金山銀山照樣也守不住。我叔叔的事讓我這人變了很多,唉,真是世事無常。”
雲芳陪著她感慨了一番,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雲芳就覺得坐不住:“我如今肚子大了,不方便久坐,要緊話跟你說完了我先回去躺一會兒。”
到了下午,賈璉就回來換衣服。
一邊換一邊跟王熙鳳交代:“我今兒和老三一塊兒出去見人,晚上回來的晚,你彆大驚小怪的,更彆鬨起來最後驚動了長輩。”
王熙鳳嗬嗬一笑:“二爺今晚上去乾什麼我自是知道的,二爺還要多謝謝我才是。”
“謝你什麼?”
“我知道二爺今晚上是去和那謝大人喝酒的,我還知道二爺想要謀取同知之職,我還知道三爺準備拿一家店鋪謝這位謝大人。”
賈璉轉頭看著王熙鳳:“你知道的挺多的……不知道二奶奶的耳報神是哪一個?也跟我說一聲,讓我日後防著點。”
“二爺身邊哪個不是我的耳報神,二爺要是出去辦這些正經事兒我是不會管的,要是二爺出去胡鬨,我難道還不能知道?知道了,難道不要鬨一鬨?我就說二爺要多謝我,若是沒有我點頭,三爺也沒辦法出得起這份謝禮,二爺的事也未必能成得那麼順利。”
賈璉一想,似乎明白了。
“老三拿做謝禮的,是你和桂哥兒他娘的私產?當時問你,你還不應……這下可藏不住了。”說著就坐在了床上摟著王熙鳳:“這店鋪到底掙錢不掙錢?要是太掙錢了就這麼送出去,我倒是心疼起來了。”
“以前確實掙錢,不過經過二太太和薛姨媽那麼一鬨,被謝大人插了一手,人家拿去了一小半的乾股,請了一位崔先生來做東家,崔先生也拿了利錢,所以現如今到了我們倆手裡的,也不過是一年五千兩銀子罷了。我攢了幾年有多少錢二爺是能算出來的,這次為我叔叔的事兒,估計也要花個精光。”
說到這裡,王熙鳳看了一眼賈璉:“二爺也彆心疼這幾個銀子,到時候二爺身居高位,難道還怕沒有銀子用。”
賈璉心裡到底是不舍得:“這麼一家店鋪,那可是一個下金蛋的母雞,罷了罷了,你說這話也對,沒權的時候才想著留錢,有權利的時候,錢還真不是個事兒。老三都願意說送出去,我做哥哥的沒必要小氣。”
說著起來接著穿衣服,還不忘囑咐王熙鳳:“回頭你們兩個再開一家店,多少也有點進項,家裡麵如今艱難,有了這一項也不說補貼公中,最起碼咱們這小家的日子過得滋潤一點。再有人在老太太跟前胡說八道,爺替你處理,你們倆不必再請彆人做東家。”
王熙鳳應了一聲,賈璉又去看看在睡覺的兒子,這才出去了。
晚上賈璉賈瑭一起出門,很晚了都沒回來。
王熙鳳一直等著,到半夜了賈璉才進門。平兒扶著他進來,賈璉喝的不算多,但是走路也有些不穩了。
平兒扶著他坐下出去倒水,賈璉看王熙鳳抱著繈褓,就說:“放著吧,兒子要睡覺呢,你抱著他睡不好。”
“事情辦的怎麼樣?”
賈璉說“下個月我去順天府任同知,已經安排好了,各方麵也已經打點清楚了。”
平兒就說:“真去啊?”
賈璉喝了水,點點頭。
平兒就說:“不過是一個五品官......”
榮國府的奴才是看不上這個五品官的,所以語氣裡麵滿滿的嫌棄。
原本王熙鳳也看不上,但是王子騰已經沒了,證明老一輩掌握軍權的路子走不通了。她非常聰明,覺得賈璉重新趟出一條路子也是好的。
就低頭看看兒子,嗬斥平兒:“你懂什麼?五品官兒不小了,外麵的那些鄉下,不入流的七品官都是很多人的青天大老爺。你是在京城的時間長了,看什麼官兒都覺得不入眼,不做小官將來怎麼做大官?”
賈璉點點頭,搖晃著站起來脫衣服:“沒錯,要謀取升遷才行,也省的跟二老爺一樣一輩子是個五品官。”
一邊說,一邊把出門穿的衣服脫下來,轉頭跟王熙鳳說:“有件事要跟你說,你叔叔的事兒有眉目了。”
“怎麼說?”
“抄家,江南的祖宅不動,其餘的全部罰沒。”
“那......我祖母,我太祖母,我母親和嬸子的嫁妝呢?”
這些是日後王家東山再起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