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在前麵帶路,賈政難道不知道該怎麼走到老太太的院子裡?越發顯得他是外人。
隻不過這兩個月來賈政實在是經曆的太多,酸甜苦辣嘗了一個遍,再加上年紀一把了,也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微笑著和賈璉往老太太的院子裡來。
在路上賈政問了幾句老太太的病情。
賈璉也認真的回答了,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一對叔侄之間沒什麼矛盾,甚至老太太病了的事情跟賈政也沒什麼關係。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裡,琥珀出來請賈政休息一會兒,因為二太太進去了,老太太這個時候要和二太太聊一聊。
賈政便坐在榮慶堂等著見老太太,這一路走來,讓他的心境再次起了變化,如今走到這熟悉的地方,才頓時驚覺自己真的是失去的太多了。
體會到的時候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所以他很討厭來這裡!
老太太在臥室裡,自從她病了之後出去的時候不多,一直臥病在床。
雖然嘴已經歪了,渾身不自覺的發抖,老太太還是很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有些事兒做到這個地步,差不多也就夠了。你總要為寶玉和蘭兒考慮。”
老太太的意思是跟二太太說差不多該收手了,不要再往下做了,對趙姨娘這些人做的太多傳出去了對寶玉和賈蘭的名聲不好。
如今二房最應該做的就是韜光養晦,最好讓全京城的人忘了他們,這樣在十年二十年之後才沒有人把現在的事兒拿出來嚼舌頭。
這裡麵牽扯到自己的兒孫,二太太便答應了。
答應是一回事兒,回頭怎麼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兒,老太太不想了解的那麼多,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看二太太答應了就不再提,跟身邊的人說:“叫寶玉來。”
寶玉打扮的很喜慶,隻不過人進來的時候,讓人第一眼就能看見他那貼膏藥的半張臉。
二太太這個時候是真的在乎寶玉,情真意切的拉著兒子擺弄著他的腦袋,檢查臉上的燙傷。
“這都兩個月了,怎麼還沒好?怎麼還貼上膏藥了,太醫怎麼說的?”
寶玉的腦袋被二太太擺弄來擺弄去,嘴裡還要回答:“藥膏是上個月都已經開始貼上的了,大部分地方已經長好,太醫的意思是還要再貼小半年。”
怎麼這麼久?
二太太聽了總覺得兒子受罪了,好在大過年的不能哭,所以除了臉色難看之外,並沒有拿手帕捂著臉哭哭啼啼。
寶玉便趁著這個時候說:“兒子已經打算好了,過完年等開春了就去城外的寺廟裡小住半年,一來是養傷,二來是曆經大難,也要謝佛祖保佑,來是為老太太祈福。”
二太太自己就信奉神佛,便答應了。
賈寶玉沒什麼事,與王夫人也沒有太多可聊的,想要退出去,可是二太太卻想拉著兒子多說話,於是就跟老太太說:“您坐著,我去瞧瞧寶玉的屋子,看裡麵缺什麼……”
這意思就是要和寶玉單獨說話,老太太也知道這意思,便擺了擺手讓二太太走了。
等到他們母子離開之後,老太太就問旁邊的鴛鴦:“二老爺來了嗎?”
鴛鴦回答:“來了,在堂上坐著呢,請來嗎?”
老太太點了點頭。
這孽障早晚是要見的!
賈政隨的丫鬟進來,剛到門口就抹了臉上的眼淚,很沉默的來到老太太跟前,跪下磕頭不止,老太太便對身邊的丫鬟說:“扶起來。”
賈政這個時候在老太太跟前哭得很傷心,跪在腳踏上抱著老太太的腿開始認錯。
老太太聽他剖析了半天,在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句:“環兒怎麼不見?”
賈政頓了一下:“環兒在寧國府……”說完之後就在老太太麵前罵了幾句這小子不孝順,然後就讓丫鬟去把賈環給叫過來。
老太太擺了擺手:“不用了,待會兒也能見,不必再往我跟前來。”
老太太也不想見賈環。
母子兩個相見之前,老太太以為賈政會帶著賈環來認錯,父子兩個一起哭求原諒,可沒想到賈環壓根就沒來。
到此刻老太太才體會到,逆子永遠是逆子,不會因為栽了幾個坑就迷途知返。
加上剛才賈政不斷的認錯車軲轆話來回說,又哭哭啼啼,老太太就覺得腦子嗡嗡的,於是對賈政說:“你出去找人說話吧,讓我躺一會兒。”
老太太很虛弱,賈政隻能出去,出了臥室門才發現母子兩個現在居然沒什麼可說的。
賈政沒有帶著賈環來拜見老太太,老太太也沒有讓寶玉出來見賈政。
而且賈政全程隻認錯,卻沒有問寶玉一句,更沒有詢問探春蘭兒的事兒。似乎整個二房隻有他倒了大黴,其他人都沒倒黴一樣。
這讓老太太更加難受,賈政甚至都沒有問一下老太太的病情。
母子父子祖孫之間,感情已經蕩然無存。
因為有二房來祭祖,所以整個榮國府這個新年過得彆彆扭扭,總之過得極不痛快。
更讓人覺得不痛快的是初一早上去宮裡賀歲,外命婦免不了要拜見貴妃娘娘。
老太太這個樣子是沒辦法再進宮朝賀了,所以報了一個病假。二太太又因為如今沒了誥命的身份,自然也沒機會進宮。
貴妃娘娘看見邢夫人,一瞬間掩飾不了自己滿臉錯愕,再看看不熟悉的雲芳,立馬把臉拉了下來!她完全沒心裡準備,全忘了她娘沒資格進宮的事兒!
雖然立即收起了不滿和錯愕,重新掛上笑容,勉強說了幾句場麵話,然而邢夫人和雲芳也能感覺到貴妃娘娘一開始的不耐煩和失望。婆媳兩個自然也不慣著貴妃娘娘,回家之後就跟家裡的男人把見麵過程說了,壓根就不需要添油加醋。
這就讓賈赦在家裡麵把賈政罵了好幾天。
賈璉就勸賈赦彆罵了,除了祭祖這事兒,平時和二房都不來往,也從來沒有奢求過宮裡麵的貴妃娘娘能為家裡麵帶來什麼大好處兒。大過年的忍一忍算了,彆為了這一點事兒把自己給氣病了。
賈赦就是因為大過年的才忍不下去,憑什麼要忍!
然而賈政又不在他麵前,他憤怒的對空輸出,到最後自己累了才住了嘴。
賈璉就因為這件事兒和賈瑭埋怨:“要是年年都這麼來一遭,可怎麼受得了?”
賈瑭就說:“今年是第一年,因為不習慣全家才不高興,老爺才生氣。等往後時間越久,越是沒人關注這件事兒,大家就越不在意,你自然就不用再發愁勸老爺了,往後肯定會高高興興過年的。”
說的也是有些道理的,賈璉就被開解了。
一轉眼出了正月十五,新年算是過完了,又是新的一年。
相比於去年的日子讓全家過得起起伏伏,對於今年,大夥兒都盼著能太太平平,風調雨順,順順當當。
整個正月裡王熙鳳就操心兩件事,一件事是祭祀她叔叔王子騰,另外一件事就是準備她兒子下個月的抓周禮。
然而剛出正月,她的親戚讓她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層陰影,忍不住要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