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做與錯 ......(1 / 2)

紅樓沉浸式圍觀 則美 15678 字 7個月前

讓賈蘭現在去考科舉這件事一旦開始操作自然也不用保密, 反對的人很多。

頭一個來找李紈的是珍大奶奶。

珍大奶奶冒著大雪來找她,剛進了稻香村的門都沒坐下就問李紈:“我來問問到底是誰給你灌了迷魂湯, 要不是灌了迷魂湯你怎麼會做出這樣昏了頭的事兒!你看著人也精明, 往日也沒見你吃過虧,這件事兒怎麼就這麼笨啊!”

李紈拉著她坐下,就問:“你說的是.......蘭兒事兒?”

珍大奶奶點點頭:“不是這件事兒還是哪件事兒?”

說著從素雲的手裡接了茶水來不及喝, 忍不住嘮叨:“你也不用出遠門, 就現在到寧榮街上站著。你看這來往的人有多少是來跑關係的!

臨近過年了,那些送禮的馬上要把咱們兩家的門檻給踏破了。陪著笑臉捧著重金,謹小慎微的討好門子們,就這樣也不一定能進門。你現在就在這個門裡坐著, 你怎麼就非要跟外邊的那群人一塊兒擠著呢?

你想想看,外邊那些人寒窗十年, 涼板凳坐爛鐵硯台磨穿, 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 也未必能有如今你兒子這樣的便利。眼下沒門路還是沒官做,每一次科舉, 光是取士至少百人。次次百人,官員沒死就一直乾著, 都說一個蘿卜一個坑, 可是曆朝曆代都是坑少蘿卜多, 說到底還是要靠著家裡。

這府裡爺們們也能安排他的將來,璉二爺瑭爺都是些穿官服的人,將來蘭兒想出頭, 隻需孩子去說一聲就行,根本不用你操心,也不用你費心思地揣摩人家的喜好, 特意搜羅禮物親自上門奉承。就是他們不管或者是管不到,我就不信二老爺沒幾個好朋友,你瞎操什麼心!”

李紈微笑的表情收起來,歎口氣。

她能不知道有關係的好?隻是這關係也用不到賈蘭的身上啊!說到底榮國府的好處都是要緊著大房的幾個孫子的,蘭兒終究是隻能拿點邊角料,這是其一。

其二她還有股子念頭,覺得自己兒子是人中龍鳳,將來必成大器,她盼著的是兒子將來有一天出將入相,而不是成為榮國府的附庸。如果讓榮國府安排,賈蘭在前半生的日子很好過,可他不可能再有出將入相的機會,給賈璉拉磨之後還要給賈荂拉磨,一輩子都給他們父子乾活兒。

她不想讓賈蘭這樣,為了避免被人家拿住把柄,說什麼不和家族走的近,說什麼沒良心......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就要表明態度。

但是這個理由不好和珍大奶奶說明,隻說:“靠家裡畢竟走不遠,打鐵還需自身硬,你看看現在朝堂裡的那些肱骨大臣哪個不是讀書人出身?我難道不知道讀書苦讀書累嗎?這也是為他好,年少不吃苦中苦,將來可怎麼辦?這也是為了讓他見見世麵。趁著她年少的時候,讓他多見識一番,到底是有好處的。”

“你這當娘的也真夠心狠的,咱們現在不是說讀書不好,而是說他能讀得進去書,將來有家族的安排能走的更遠。他小小的一個人,你讓他循序漸進不行嗎?非逼著他上進......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珍大奶奶就覺得她想的太簡單了。

繼續苦口婆心:“我剛才都說了,想出人頭地太難了!你身邊有幾個靠自己出人頭地的!”

還真有!

李紈就說:“彆人我不知道,爺是就是靠自己啊!”

珍大奶奶目瞪口呆,你拿他和爺比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弄錯了吧:“他.......是沒靠家裡,我比你們來的早,也知道當初他當官是靠他師父舉薦的,他師父那是個能人,人家能直接給皇帝上表的。

就說人家師門那裡關係硬,人家師門憑什麼收下他?收下他之後為什麼沒立馬推他出去?說到底還是要火候到了本事學到身上了才行。

咱關係好,往日都是你來勸我,如今你也聽我一句勸。你現在要辦的事是讓孩子好好讀書,將來十年二十年之後,等他本身本事大了,讓這些叔叔們托著往前走一走,稍微一鬆手,他就能走很遠。

家裡麵都是一代人踩著一代人的肩膀往上爬的,他將來也要托著其他子侄往上爬。要緊的是你要給孩子找一個好梯子才行,這梯子不僅要高,而且還要穩。彆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他生下就能踩著上去,你如今著什麼急呀? ”

而李紈理想的狀態是跟賈瑭一樣,自己有本事,外麵也有關係給他搭梯子。

再直白一點,她不希望搭梯子的是榮國府。如果真的是榮國府來搭梯子,她希望用最好的梯子,不說一定要超過賈荂,但是也不能比長生差了。

李紈沒把話說明白,甚至是壓根沒露出這個意思,隻說眼下的事兒就是讓孩子去長長見識罷了,其他的先不提。

李紈少年嫁到這裡,一轉眼,人生一半的時間都在榮國府度過,和珍大奶奶這些人都認識這麼久了,她的擔憂期盼珍大奶奶這個和她關係親密的人怎麼不知道。

她就覺得李紈這次走了一部臭棋!

平時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現在腦子就這麼軸呢?

“我嘮叨一些,你彆不愛聽。爺那人的的經曆不是人人能學的。

我掰開給你講講,先是他自身本事硬,硬到極少有人能替代他,說白了有些事隻能他去做,彆人做不來,就這麼獨一無二。要不然外邊論資排輩,他恩師的門裡那麼多人憑什麼要先推他出頭?

其次他出身好,彆管大太太多糊塗,她是正經的大婦,爺也是嫡出,這種門第的公子哥見多識廣,小小年紀已經學的如何迎來送往,又學的如何察言觀色,更要緊的是從小知道官場的規矩。

我說句讓人笑話的話,那些寒門子弟若是沒有人領著他們,他們是不知道官場的規矩。所謂的端茶送客,送禮求情......這些若是沒有人指點著教著,他們要多久才能摸索出來?

如今蘭兒年紀還小,你讓他讀書本沒有錯,但是這些零零碎碎的也該讓孩子學了。不僅學如何接人待物,更要學如何花錢打賞。這個時候更是該讓他享受華服美食,再大一點讓他經曆聲色犬馬,咱們做長輩的就應該在旁邊指引,免得將來入了歧途。 ”

看她似乎不讚同,珍大奶奶歎息一聲,最後一次勸她:“你說蘭兒是去漲見識的,我就當做是漲見識的,隨你怎麼說吧。可是這些年來你們吃穿花用都是榮國府的,最好是一直這樣!”

珍大奶奶的意思就是,榮國府讓你占了這麼久的便宜了,你兒子身上早就打了榮國府的標簽了,現在想改換門庭,晚了!

李紈聽的明白,低著頭沒說話。

珍大奶奶歎口氣,站起來說:“你先坐著吧,我其他屋裡轉轉就走了,大過年的都很忙,年前我也不來看你了,有事兒你讓人給我傳信吧。”

李紈立即送她出門。

珍大奶奶頂風踩雪的到了王熙鳳的屋裡。

王熙鳳看著她在門口跺跺腳,把外麵套著的牛皮靴子脫了,換上了布鞋才進門,就笑著問:“這是沒說好?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唉,要不是關係好,加上我們大爺的催促,我也不會在今天來,這天氣出門也太難受了。”

珍大奶奶進門落座,平兒端了茶過來,王熙鳳就說:“我問你和人家說的如何,你反而答我今兒不宜出門,這是說崩了?”

平兒出門的時候把屋子裡的其他人也帶走了。屋子裡隻剩下妯娌兩個,珍大奶奶歎口氣:“可不是嗎?我瞧著她走火入魔有些執迷不悟。也不怪她多想,你說她也是可憐,環視四周連個依靠都沒有,這會自然是要拉著兒子趕緊立起來。

薛姨媽還是你的親戚呢,你看看現在,家業被族裡奪了,祖傳的房子都不是他們的了,家裡還是要有個兒子才行。蘭兒母子這些年一直靠著老太太,老太太心裡隻有寶玉,儘管這樣也遮風擋雨這麼多年了,眼看著老太太一日蒼老過一日,早晚......她自然也要為自己打算。”

說完加了一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自己打算總不是錯的。”

王熙鳳冷笑一聲,低著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口:“一直以來都是花花轎子人人抬,咱們家又不是薛氏那種破落戶。薛氏能不要臉,咱們家不能不要臉,咱們這種人家在外行走靠的就是臉麵,一旦臉麵丟了想再找回來就難了。

我就問你,她們母子這些年住著,我們何曾對不起他們的地方?

薛氏能奪了薛姨媽家的家業,咱們能嗎?她是節婦!

但凡傳出來一點兒欺負她的風言風語,外邊的吐沫星子能把咱們淹死。

她的那些嫁妝這些年有一點損耗嗎?彆提嫁妝,我們個比一比,她的嫁妝是最少的,那點東西我都看不到眼裡去。再說家資,當年珠大哥哥沒留下一點東西,二太太也沒貼過他們母子,他們母子那才是窮的鐺響,吃穿用度都是家裡的,如今反而還覺得家裡對不起她們母子,不是我說,她手裡的那點子家業哪一樣不是這府裡出去的?

老太太擔心她寡婦失業的沒依靠沒進項,打一開始就補貼,每年年底分紅她是獨一份的,我和芳丫頭都沒資格拿,她年年有,如今十多年,你算算她拿了多少錢。後來分家,大家隻看到寶玉分的多,她們母子也不少啊!這賬都不能算,算來算去隻有我們才是冤大頭。

你是知道的,我們家的這些能動的錢財都給了他們二房,這說破天也不合規矩,哪一家不是長子占多次子占少,就我們家不是!沒想到最後還是這個結果!”

這可真是升米恩鬥米仇。

珍大奶奶想想,到底還是替他們母子說話。就說:“她這是怕虧待了賈蘭。”

王熙鳳冷笑一聲:“什麼叫不虧待?讓我們二爺捂死荂兒把家業給蘭兒吧,這肯定不虧待!就是荂哥兒沒了也輪不到他,還要把桂哥兒和長生一起掐死,將來琮兒家的兒子也不能活才行。”

“彆說這話,聽著就不吉利。她也跟我感歎過,說是眼前的桂哥兒和當年的珠大爺多想啊!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他家孩子沒人關心吧。 ”

賈桂真的好命!

家族長孫,舅家看重,姐姐也是前途遠大,早晚給他帶來個恩爵,大好前程已經鋪好,隻要長大成人就等著他去撿起來了。

王熙鳳就說:“哎呀,這話說的。為什麼娶媳婦要娶大家女,原因不就在這裡嗎?拿桂哥兒的前程分她兒子先問問殷家願不願意,這不是賈家的事兒了,也要看殷家出不出力才行。殷家有力氣也不會費在她兒子身上,人家沒兒孫還是沒親戚?”

她算是明白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說法,說的再多,也是徒費唇舌。跟珍大奶奶擺擺手:“你和大哥哥也不用兩邊勸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不住的。她想乾嘛就乾嘛吧,免得她將來逢人就說我們霸道不講理,強逼著她兒子不能科舉。你回頭找機會跟她說,老太太給她的東西我不眼紅,也不用擔心我想法子弄手裡,看在珠大哥哥的份上,她帶走什麼都行,但是也彆來惡心我了。

最好早點搬走!”

珍大奶奶再次歎息一聲,她來這裡也是因為賈珍讓來的,賈珍作為族長看不得這樣的事兒,自然是想讓賈蘭服從族裡的決定,將來為家族的發展添磚加瓦。

但是看上去倆家都不想回頭,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珍大奶奶回去把話跟賈珍說了,賈珍冷笑一聲。

珍大奶奶到底是心疼賈蘭母子,就說:“你也彆不高興,你看看桂哥兒他爹,以前你不也經常在家裡麵嘮叨說這小子不服管教嗎? ”

“這不一樣!”賈珍拍著桌子:“賈瑭有事兒是他自己說的,沒讓爹娘頂在前頭。賈瑭是看不慣我們行事,恥於我們為伍,他現在也看不慣啊。不想讓我們占便宜不假,但是人家也不占我們便宜啊!他去國子監是他自己找關係進去的。他拜師是他自己拜完我們才知道的。他娶媳婦是他自己看好的,看好了怎麼樣?不還是要用榮國府的關係去提親嗎?沒大老爺的那張老臉,殷家讓他進門嗎?

說到底,瑭兒是倔驢,倔驢沒必要和他一般見識,他鬨讓他鬨,隻要他不尥蹶子就行了,誰家不出幾個浪子狂士這些長歪的根苗,老柳還跟我說那柳湘蓮天天去戲台子上串戲唱閨門旦,一把年紀還不娶妻,辦的每件事都讓他發愁呢。蘭兒我瞧著不像是頭倔驢啊!”

同樣反對賈蘭這時候去科舉的還有賈蘭的老師。

如果做出要去參加明年開春的恩科,必定是要告知他老師,請老師做出一些針對性的指導。賈蘭把這個消息他老師後,他老師當時沒說什麼,因為賈蘭年紀不大,他自己做不出這樣的決定,必定是賈家做出的決定,於是就在下午空出時間去林家找林如海。

林如海一聽也很懵,孩子才一點點大,也不是那種驚豔絕才的人物,這麼小就開始衝擊科舉了嗎?這時候他覺得寶玉都差點火候,彆說是賈蘭了,再讀幾年也未必能去啊!

林如海這樣的人物早年是公認的神童,當年他名滿京中的時候也沒敢這麼小就出門考試。

隨後他就來榮國府先找賈赦,問清楚這到底是誰的主意,要是賈政的,他要去找賈政說明白才行!

賈赦就說:“你就不用去找他,這事兒他還不知道呢,這是老太太和蘭兒他娘的決定。”

林如海當時就問:“如此大事兒讓她們兩個沒考過的做決定豈不是太兒戲了!?!”那麼多有經驗的人不問,兩個沒參加過的就這麼決定了?

又問賈赦:“大哥既然是一家之主,怎麼不攔著點?”

賈赦睜著腫眼泡定定的看看他,也沒惱,就問:“你看我能攔住老太太嗎?”

林如海就不信這是老太太的決定,老太太十分精明,林如海對這個老嶽母的厲害是領教過的,不信這麼短視的決定是她做出來的。

就說:“我去拜見老太太,好久沒來給她請安了,正好今兒來了就順路去拜見一番,對了,蘭兒回來了嗎?一起去吧。”

賈赦立即拍板:“我這就讓人給你通報,彆說蘭兒了,蘭兒他娘我都給你叫過來,順便把蘭兒他祖父也叫來。”

其實這時候已經下午了,賈政就在城外,這樣的天氣今日肯定趕不回來,彆說趕回來了,就是送消息的人這時候都出不了城門,因為馬上就要天黑關城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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