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2 / 2)

楊建業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天傷了腿的少年,他自然知道賀朝,他小的時候還在城裡沒下鄉,就聽過家裡麵的長輩討論過賀朝父親的名字,什麼歸國華僑為祖國做貢獻,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小小的村子遇到對方。

在知道賀奕恩現在的下場的時候,楊建業還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唏噓。

尤其是在聽說了賀奕恩的兒子賀朝做出來的那些事遭人白眼的時候,他感歎惋惜了一番。

這段時間也不是沒聽說賀朝好像轉變了,但是他並不關心這些鄉下人,他現在隻關注薑穗。

漂亮,城裡人,還是個體麵的衛生員。

不過這兩天林依好像對他有些疏遠了,幸好他及時發現,昨天找林依的時候能感覺到她有些生氣,說了好一些話才哄回來。

如果薑穗拿不下的話,林依是很好的後備人選。

現在賀朝用這樣的語氣來跟他說話,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孩,這讓楊建業感覺到自己很沒有麵子。

他用一種很寬容的語氣,“這不是賀老四嗎?聽說你前天受傷了,沒有什麼大礙了吧?”

坐在一旁病床上的賀老四正撐著簡陋的拐杖,聞言將放在薑醫生身上的視線轉了過來,那雙黑色的瞳仁直直看著他的眼睛,竟然讓他有一瞬間的汗毛豎立。

少年咧開嘴,黑眸仿若有一瞬黑暗的激流洶湧而出,如同一道鋒利的冰尖,但是再仔細看去,卻隻能看見他十分無辜的模樣。

“我好像記得,前天在衛生室裡,咱倆見過麵吧。”少年說,“怎麼這位知青同誌像是沒見過一樣?”

“我……”

楊建業莫名有一種被挑釁了的感覺,對方十分不留情麵的反問讓他臉一陣紅一陣白,更是覺得下了麵子,但是他才剛開口,就聽見一旁的小薑醫生開口了,她笑意盈盈的,似乎隻是在嘮家常,看起來溫和又柔軟。

“看來楊同誌沒什麼毛病,要是沒什麼事,就不耽誤楊同誌吃飯了。”她笑了笑,語氣帶著歉意,隻不過他沒發現她眼裡一點歉意都沒有,“我還要工作,楊同誌再見。”

隨後小薑醫生看向一旁的少年,“老四同誌是來掛水的吧,稍等,我準備準備就好了。”

這再見都說出口了,楊建業又是被對方不按常理的出牌擾亂了一下,隨後他看到薑穗將吊瓶和針一一擺好,而賀老四也狀似十分老實地在配合對方,就有些著急。

他是來找她吃飯的,不能無功而返。

楊建業:“薑醫生說的也是,你看這時間也很晚了到吃飯的時候,不然我在這裡等著你,我們一起去食堂打飯吧。”

薑穗正調試點滴的速度,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們倆一起出現在食堂,恐怕才是對方真正的目的,風言風語不就這麼起來了嗎?

“不必了,楊同誌,我這還有病人,哪有丟下病人去吃飯的?”薑穗心裡這些人不會以為溫柔就等於軟弱耳根子軟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好欺負呢。

於是薑穗笑吟吟地回頭望過去,“怎麼?楊同誌這是有毛病不好意思說嗎?”沒等楊建業開口,薑穗用柔和的聲音阻斷了他的話,“不用害羞楊同誌,我看你這麼著急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大毛病?彆不好意思,說出來讓我治治,彆看我年輕,但是特能治人。”

這話聽起來好像很關切,但是仔細一聽又好像覺得哪裡不對,夾槍帶棒的。

但是少女的聲音又不像是如此,細細柔柔的,這樣楊建業隻以為她說話方式就是這樣,他多心了。

而賀朝在薑穗開口了之後便沒有再說話,他一隻手抓著拐杖,另一隻大手撐著半邊臉靠著椅子扶手,自己都沒有發覺眼底的笑意。

就如同黑夜裡沉沉的暮色中染起了星星點點,沒那麼耀眼,但是在發亮。

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願意吃虧。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說話聲音不急不緩又柔和,竟然脾氣還是這麼不好。

係統恰巧看電視劇看累了出來放風,主要是這個世界功能被鎖了,宿主用不上它了它閒的要命,隻好看些電視劇打發時間。

它一出來就看見宿主此時的模樣。

係統歎了口氣,睹物思人,它懂,唉,宿主原來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它還是不要打擾對方了。

唉聲感歎了一番,係統又老實回到自己的空間自閉去了。

賀朝並不知道自己係統的小動作,他看著楊建業那青一陣白一陣的臉就感覺這幾天擠壓的鬱氣消散了不少,尤其是在聽見薑穗用柔緩的語調在那裡陰陽怪氣,自己都沒有察覺心中的那股戾氣都消失了。

其實賀朝並沒有相信係統說的薑穗和上一個世界的她不是同一個人的說法。

事實上在和薑穗重逢的第一麵,他看著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和她是同一個人。

她依舊是薑穗,是薑醫生,也是小薑醫生。

她是那個黑夜中仍然綻放的帶刺玫瑰,也是這個世界柔軟包容的三月春暉。

就算他麵前站著的……是全新格式化後的她,她也是薑穗。

除了格式化,賀朝想不到彆的理由。

他並沒有去詢問係統,就衝係統的態度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端倪,一旦被係統發現薑穗仍舊是薑穗,恐怕會發生對她來說不太好的事情。

賀朝想到了她當時看自己的陌生,原本和緩的情緒又開始發沉。

如果他的推斷合理,那麼……她究竟是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的?

上一個世界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薑穗有些頭疼,她以為楊建業在她第一次疏離的態度裡就應該明白她的意思了,但沒想到他竟然還繼續來獻殷勤,而且她剛才都已經趕客得這麼明顯了,這人竟然還沒走。

不過薑穗覺得他應該堅持不了多久,花姐跟她說這個人好高騖遠,一旦發現投資沒有回報就會立刻換目標。

楊建業看起來的確不像是能夠堅持下去的類型。

“原來這位知青大叔這麼喜歡糾纏年輕的姑娘啊?”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少年忽然開口,薑穗和楊建業看過去,就看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還帶著一股饒有興趣的玩味與諷刺。

“聽說大叔29歲了,是真的嗎?”

楊建業臉皮再厚都被賀朝的話弄得下不來台,他幾乎是被對方的話語立刻激怒了。

不過是一個鄉下人!果然一點教養都沒有!

楊建業漲紅著臉剛想開口,結果聽見少年像是在說彆的事一樣道:“我今天上午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給大家聽個樂子,李隊長說這段時間個彆知青工分不夠,大叔你知道是誰嗎?”

在這個時代,工分都掙不夠也是一個很丟臉的事情,楊建業其實就是“個彆知青”之一,他最後被賀朝一番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楊建業沒有賀老四這麼沒臉沒皮,他在薑穗麵前根本不敢表現出丟臉的樣子。

楊建業紅著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本來因為勞動曬的黑,就算是被眼鏡遮擋著也看起來又黑又紅。

然後他聽見了小薑醫生開口。

“這說的肯定不是楊同誌啊!老四同誌你少說兩句,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彆吵架彆吵架,楊同誌您這麼寬宏大量,也彆跟老四同誌生氣,他年紀還小。”

薑穗看似再給他台階下,實際上也在陰陽怪氣拱火,還綠茶了一下。

賀老四也在一旁吊兒郎當,“小薑醫生這話說的不對,我明明和你一樣大,怎麼算小?就是這位同誌都可以當我們叔叔了吧?”

於是薑穗立刻接著道:“楊叔叔同誌,我年紀輕,臉皮薄,有什麼做不對的地方,請多擔待。”

又悄悄出來偷聽的係統:一些沒用的默契出現了。

楊建業被他倆這一套組合拳打得有點蒙,更是生氣薑穗怎麼也被這個鄉下人二流子帶著說話,氣憤羞惱之餘卻被架著下不來台,最終隻能狀似寬容的說幾句話,悻悻離開了。

少年俊秀濃墨的眉眼一揚,咧開嘴露出了輕蔑的笑容,像是一隻打了勝仗得意的小狼崽,他坐在有些破舊但是乾淨的病床上,麵容也完全沒有了昨天見到的蒼白,反而看起來精力十足的模樣。

十七八歲的少年就是這樣炙熱又蓬勃,薑穗看著穿著單薄背心都掩飾不住精壯身材的黑發少年,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都笑起來。

傍晚的夕陽從門窗外流淌進來,傾灑在年輕的少年少女身上,一個野性十足的俊秀,一個溫柔親切的秀美,屋外村子裡的雞鳴狗叫,樹上的蟬鳴,一切都剛剛好。

對視中,讓薑穗有一瞬間回到了上個世界為賀朝包紮傷口的那個夜晚,和現在是一樣的寧靜。

當時他還給她送了把防身武器,而這一次,這個世界卻不需要這樣的武器了。

雖然有點可惜了那把精致的匕首,不過薑穗看著賀朝乾淨又帶著蓬勃朝氣的笑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賀朝人設情緒外露挺好的。

十八歲青春的少年人啊,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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