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陳警官的話, 薑穗還反應了一下,隨後她忍不住問道:“有嗎?”
陳冠生將煙撚在煙灰缸裡,滄桑地點了點頭, “我之前才被你大哥警告,今天又輪到你。”
薑穗沒想到會聽到這一件自己絲毫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大哥哥找你?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陳冠生瞥了她一眼,“就是上一次在宏達大廈遇到的你的那一天, 賀瑤, 你總是偷偷跑出來的習慣能不能改一改,這樣真的很危險。”
薑穗朝他笑了笑, 沒有回答, 當做沒聽到,陳冠生又歎了口氣。
他算是明白了,這個小祖宗是不抓到凶手不會罷休的。
明明這應當是警方做的事情,竟然還需要一個受害者東奔西跑, 陳冠生感覺到了悲哀。
是對自己的悲哀, 也是對上北的悲哀。
上層人牢牢把控著媒體, 把控著這座城市, 他現在已經知道幕後的凶手會是哪些人, 但是卻不能將其繩之以法。
或許就像是賀瑤所說,終有一天是可以真相大白的。
賀瑤問他:“你還沒告訴我呢, 以前到底有誰做出了同樣的事情?”
陳冠生頭疼,“你一定要知道嗎?知道太多對你會很不好。”他算是有些苦口婆心地勸了,“賀瑤, 你隻是一個普通人, 和這些大人物是比不了的, 我作為警察像你透露這些事情,已經非常不對的了。”
然後賀瑤黑眸緊緊盯著他,她抱起胸,有些趾高氣昂的模樣,“陳警官,你忘記了我現在姓什麼嗎?”
陳冠生:……
陳冠生忍不住問:“如果有一天,你也成為了賀朝的棄子呢?”賀瑤如今和賀朝合作的事情,他也知道,畢竟滿大街的日報新聞都在說大少爺獲得新千金股份支持的事情。
陳冠生:“你就這麼確定,賀金波不會再醒過來?”
“我不確定。”賀瑤喝了一口咖啡,她朝他笑了笑,完全沒有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那種脆弱拘謹,“但是我確定和大哥哥的合作,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利益是相同的。”
她不會說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這是我的願望。”賀瑤朝他說道,“我要抓到凶手,然後不會給他任何逃脫的可能,我要看著他,為所有受害者償命。”
賀瑤是看起來非常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但是她那雙黑色的眼眸似乎燃燒著熊熊的焰火,這樣的決心似乎也燒到了陳冠生的心,讓他已經冷卻下來的熱血也重新沸騰。
他抹了抹臉,最終笑了笑。
“我知道了。”陳冠生說,“還記得我說過這個無量上帝教是一名道士自創的嗎?”
賀瑤安靜地聽著。
陳冠生:“那名道士是乾州豐村人,我專門去了一趟,剛剛才回來就被你叫出來了。”
“豐村說好聽了是民風淳樸,難聽一點就是落後封閉,人都比較……嗯,思想都比較頑固。”
陳冠生眉頭又皺起來了,回憶起豐村裡見到的人和事就感覺很不舒服。
當時他一進豐村,先看到的是村裡的祠堂,在一眾略顯破舊的平房村落裡顯得氣派很多。
豐村人的人口基本上不流動,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大多數都是一些中年人和老人。
當時他一進去,就發現村子裡的人都在看著他,似乎很意外會有外鄉人來到這裡。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又高又壯,看起來很不好惹,村裡的人被他看回去之後便轉移了視線。
豐村關於本村曆史保護的比較好,拿出了官方證件後,村支書讓辦公室的人帶他去祠堂找了過去的資料,還特地提醒他不要待太久,也不要碰裡麵的任何東西。
說村
民特彆忌諱這些。
看著放了無數牌位的祠堂內部,陳冠生心想讓我碰我還不碰呢。
然後他在古籍上找到了關於那名道士的資料和信息,文言文,繁體字,還是豎著,他看得很費勁。
豐村裡很多人都不識字,但竟然也將這些東西保管得很好。
古籍因為一直放在箱子裡,隻是有些蛀蟲和潮濕又重新乾燥造成的脆化,陳冠生拍了照片。
就是剛剛薑穗看到的那些資料。
陳冠生說:“我懷疑,那名道士把自己的孩子給獻祭了。”
薑穗微微皺眉,“怎麼說?”
“祠堂裡麵架起的東西,跟我們在歡喜寺裡發現的祭壇非常相似。”陳冠生說道,“但是因為長期沒有人碰了,落滿了灰塵,我趁著村乾部沒注意,偷偷向下挖了一下,發現了疑似小孩的指骨,從骨頭可以看出已經非常久了。”
陳冠生指了其中一份資料,“這張照片,是乾州地方誌裡的內容,裡麵記載了祠堂原本住著的人,也是一名道士,那座祠堂就是他在自己家的基礎上建造的,也是乾州的第一個較為正規的祠堂,所以被記載下來。”
豐實甫。
薑穗看到了上麵的名字。
她眸光一凝,她一直以為陳警官所說的豐村,隻是個村子的名字,但是現在很顯然,是因為這個村子的人都姓豐。
薑穗抬頭看向他,“陳警官,我記得……前總統也姓豐。”
陳警官一下子噓了一聲,他左看看右看看了一下,隨後皺著眉看著她,“小聲一點,而且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說出來。”
薑穗看著他高高壯壯一個人做這個左看右看的動作有點好笑,但是看著他十分嚴肅的模樣,薑穗點了點頭。
陳冠生看了眼手機,“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他看向薑穗,“你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薑穗下意識地也看了眼手機時間,然後驚訝,“怎麼這麼晚了?!”
賀朝都要下班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要看住她不讓她總是偷甩掉保鏢出去,賀朝現在上班也不會幾乎把集團當家住,而是基本上到點就會回來,還在家裡和她一起吃飯。
她也不是說非得甩掉保鏢,但是一旦有這麼多保鏢跟著,她很多地方都去不了,更何況是去查案?
賀朝這段時間其實也很忙,他也從之前的集團紛爭中發現了二房與三房聯手的證據,正在查當初給他下藥的是不是他們這兩家人。
薑穗聽他說,當時在飯桌上四太太說他生了場大病,也絲毫沒有誇大其詞。
當時的他在飛機上,根本沒時間也沒辦法拉去洗胃,是硬挺過去才活過來的。
但是薑穗聽出了他言下之意。
“大少爺”的確因為此事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在明麵上和大房一家打擂台,而現在賀宅落在了賀朝手裡,賀霖和賀曼華都不回來住了。
現在整座賀宅,也就隻有賀瑤和賀朝兩個主人。
薑穗趕緊收拾背包,她背了個雙肩包帶著帽子偽裝成普通學生的模樣出來,還帶了口罩,避免出現上次被發現是賀家新千金然後被綁架的情況。
薑穗其實也沒想到上北人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藝高人膽大,看到肥羊說綁架就綁架,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薑穗迅速收拾好,和陳警官告彆,“我得走了,不能讓我大哥哥發現。”
陳冠生:……其實已經被發現好幾次了。
陳冠生剛要說他來送她回去,畢竟他的確不放心賀瑤一個人回去,飛環山上路彎彎繞繞的,萬一有什麼好歹就不好了。
結果他剛要開口,就發現已經轉過身的賀瑤身子好像僵了一下
。
“怎麼了?”陳冠生問。
賀瑤沒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遠處的咖啡館進出口處。
陳冠生也站起來,想要看個究竟,然後看到了某位已經較為熟悉的大少爺。
陳冠生:……
看來這位大少爺也已經發現賀瑤又偷跑出家門了。
咖啡館是落地窗設計,能讓外麵充足的日光灑進來,也能看見CBD的人來人往和紅綠燈交替的大馬路。
而此時高大的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正站在透明玻璃外,正在打電話,神情冷淡,似乎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視線,很快看了過來。
男人眉微微上揚,隨後和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將手機放回兜裡,推門走了進來。
陳冠生發現賀瑤已經完全僵掉了。
就像是偷跑出門被家長發現的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男人進來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陳冠生不是同性戀,但都不得不承認這位賀家大少爺顏值和身材的優越。
大少爺先是看了賀瑤一眼,隨後走到她身旁,看著他。
“陳先生,下午好。”男人似乎若有似無地睨了身旁的女孩一眼,“或者再過一會兒就可以說晚上好了。”
賀朝並未稱之陳警官,大概也是因為此時他們三個都站著,並不像剛剛他和賀瑤在卡座裡壓低聲音交談,而現在有人被吸引看過來,或許會聽到他們談話。
明明賀朝的態度禮貌又謙和,但是陳冠生還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壓力,那是來自另一個雄性的氣場,會讓同性感到了冒犯。
不過陳冠生早就知道了賀家的大少爺是什麼樣的人,一個強大又可怕的男人,他看起來像是賀金波的陪襯,但當他在那場聞名全國的商業大戰中所露出來狠厲的一麵,一下子推翻了以往人們對他沉默少言的冷淡溫和形象。
陳冠生這一個月下來和他接觸雖然不多,但是也知道他和賀家的其他一些人也稍有不同。
至少他的謙遜,是真的謙遜,而不是故作姿態。
陳冠生和他握手:“下午好,賀先生。”
寒暄了兩句,大少爺一直沒有跟一旁的賀瑤說話,而賀瑤似乎也知道自己被發現偷跑的事實,有些心虛地低著頭站在一旁等他們。
“今天的事,還是要感謝陳先生。”男人說道,“賀瑤一個人出門,我的確很不放心。”
陳冠生擺手,“不用感謝我,她一個人呆著我也不放心,而且我身份在這裡,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男人朝他微微點頭,“還是要多謝,陳先生,之後你調崗的文件可能很快就要下來了,還是要先恭喜你。”
陳冠生一愣,他不是才被調離原來的崗位嗎?怎麼又調?
而且為什麼要恭喜他?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這件事他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原來公安係統已經被這些無法無天的家夥滲透到如此地步了嗎?
“不用露出想要將我繩之以法的表情,陳先生。”男人勾唇笑了笑,這樣冷漠的人竟然還有開玩笑的時候,“我得到消息來源於正規渠道。”
陳冠生冷漠臉:“哦。”該死的有錢人。
“晚餐時間到了,就不打擾陳先生了。”男人朝他頷首,隨後將目光放在了一直低著頭的女孩身上,語氣都微沉了一些,“賀瑤,走了。”
剛剛還一副什麼也不怕的賀瑤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隨後背著背包跟著自己的大哥哥屁股後麵離開了咖啡館。
陳冠生一屁股坐了下來,他看著被拿走資料後空蕩蕩的桌子,心情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down了下來。
剛剛賀瑤的模樣還清晰地印在腦海裡。
賀朝客氣又禮貌地話也不斷在腦海裡重複。
陳冠生深深地歎了口氣,已經長出些許胡茬來不及剃的糙漢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煩悶。
他抓了抓腦袋短短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