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清晨的上北冷得仿佛能即刻將人凍成霜, 一切都是霧蒙蒙的,到了中午太陽升起時又驅散了霧靄,能清晰地看到靜靜佇立在大地上, 仿佛沒有受到末日影響的各種高樓大廈。
而到了傍晚時分, 西斜的陽光又漸漸被層層的烏雲遮蓋, 好像又要下雨了, 氣溫驟降。
他們生火,吃飯,拿出沒剩多少的礦泉水, 還燒了一點熱水來泡泡麵。
信號仍然斷斷續續的,但好在隻要有足夠的耐心,還是能查閱到想要看的信息。
不過最大的問題,則是大家的手機都快要沒電了。
薑穗把手機塞回兜裡,這個時候了必須省著用。
程洋解決了生理問題從遠處回來, 他一路小跑地跳過各種管道, 邵瑤還吐槽他為什麼跑這麼快,後麵是有喪屍在追嗎?
邵瑤遞出濕巾, “上完廁所擦擦手。”
程洋聽到了邵瑤的質疑, 接過紙巾後嘟囔,“那邊空無一人,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邵瑤搖了搖頭。
程洋:“賀哥給我們男的找的上廁所的地兒, 隔著一麵牆就是逃生樓梯,但是這個樓梯竟然是折疊鐵門, 裡麵有喪屍我看得清清楚楚!”
邵瑤有些驚訝, “那喪屍看到你沒有撲上來嗎?”
程洋:“樓道裡挺昏暗的,我剛剛仔細看了一下,看起來也就兩隻在那裡,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薑穗剛好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路過聽到他們對話,“怎麼了?”
程洋又複述了一遍,然後可憐兮兮地看著薑穗,“薑姐,九點直升機真的能準時到嗎?現在都八點半了。”
一想到要是他們走不了的下場,程洋已經開始提前貸款絕望了。
邵瑤:“你能不能不說一些喪氣話?”
薑穗笑了一下,倒是沒有對程洋的悲觀態度進行進一步打擊。
“剛剛賀朝已經和來接他的直升機取得聯係了,放心吧。”
程洋鬆了口氣。
薑穗回到篝火旁,看到賀朝抱著阿手也回來了。
薑穗看他們倆就忍不住笑了笑。
高大的男人單手架著一隻黑色的小狗,而小狗就像是被教訓過一樣,耷拉著耳朵,就連小尾巴都不搖了,看起來很沮喪。
隨後像是聞到了她的氣味,然後小黑狗便猛地看了過來,尾巴也開始搖晃,身子控製不住地有些激動。
薑穗看著阿手,“它這是怎麼了?”
男人坐在她身旁,剛把阿手放在地上,它就已經屁顛顛跑到她身旁貼著了。
男人眼裡多了一絲嫌棄,“剛剛差點尿到李先生腳上,我教育它不要隨地大小便,自己找個角落。”
薑穗:……
係統:它哪裡知道小狗根本控製不住想要撒尿啊!它也要臉的好不好!!
要不是知道阿手肯定是什麼特殊的存在,很有可能跟他的係統有關能聽得懂,不然她都不理解小狗都不一定聽懂他說的話,他竟然還去教育它。
薑穗低頭看阿手,抬手摸了摸,阿手便很快樂的舔了舔她的手。
那隻唯一白色的爪子,已經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真是一隻快樂的小狗。”薑穗感歎,但還是按照常人的思維對賀朝道:“它這麼小,能聽懂什麼?”
賀朝看著係統對薑穗撒嬌,真不知道它怎麼能做出這麼不要臉的行為的。
“我天天說,總有一天會懂的。”賀朝說,他架著腿,姿態有些閒散,雖然嘴上說著嫌棄地話,但是唇邊卻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緊張的逃亡就像是終於能夠有空隙喘息,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安靜地讓自己好好休息。
薑穗還記得剛剛他們在十層大樓的樓頂看的那場落日。
雖然烏雲密布,但是當西斜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出層層光輝,隨後就像是最後短暫地回光返照一樣,落日的烏雲散開,明亮巨大的豔紅色發光體在緩緩下沉。
“我看看你的手。”男人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在燃火中回過神來。
薑穗看著他,開玩笑道:“朝子,不要調戲嫂子。”
男人一頓,或許是因為這兩天緊張的逃亡,他們二人之間門那條叔嫂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隻是同齡男女的接觸,但是當她再次開口,他才忽然意識到他們身上身份的劃分。
不過經曆了昨晚的那場擁抱,末日的緊張刺激,心跳加速的各個突發危機,他已經可以“認清”自己的內心了。
男人勾唇,看著她似笑非笑,“這就是調戲了嗎?嫂子,看來嫂子體驗的不多啊。”
薑穗睨他一眼,發現這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開始這麼肆無忌憚的放肆了。
大約是從昨天晚上的那個擁抱?
臉皮厚的是薑穗,臉皮薄的是嫂子。
嫂子轉過頭,像是不敢看他。
“我沒事了,手腕一點也不疼,真的。”像是為了增加可信度,嫂子還用重音發在真的二字上。
但是她有一搭沒一搭撫摸著阿手的右手腕已經被男人動手拉起,他略顯粗糙的大掌溫熱,仿佛有一道電流在肌膚碰觸之間門流竄到她的心底。
她仍然沒有看他,低垂著頭,像是不好意思和害羞。
賀朝看她這個樣子笑了一下,但是眼中的笑意在看到腕間門淡淡的血痕又消失了。
黑眸深處蘊含的怒火又開始冉冉而生,如同燭火的光穿過尖利殘酷的寒風。
不過現在徐定生已經死了。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重新給薑穗換藥。
“你的傷口也要換藥吧?”薑穗注意到了他握著她手臂微微收緊,隨後轉頭回來看到的是他皺眉冷峻的神情,頓了頓輕聲道。
賀朝頭也不抬,“我自己已經換好了。”
薑穗挑眉:“那當時在車上還要我換?”
賀朝聲音仍然微沉,“這不是想要給自己一個重新靠近你的機會嗎?”
他的動作利落又迅速,看得出來他很熟練,應當是以前受過不少傷成了熟練工。
薑穗被他十分自然又近乎吐於真心的話弄得一愣,明明親都親過了,卻莫名的又有些微微臉紅。
包紮好後,他卻沒有放開她的手,而是抬起黑眸看她。
薑穗感覺到他似乎有話要說。
吳誌成和李大鵬基本上很少說話,一個陷入了自己殺人了的不安情緒,一個則是本來就沉默寡言。
半晌,在篝火的燃燒和一旁邵瑤與程洋的竊竊私語中,男人終於開口了。
“嫂子。”明明喊著嫂子,但是黑眸中的清亮,卻讓薑穗意識到他是在叫她本人。
“從現在開始,嫂子你可以做你自己,畢竟大哥……他已經去世了。”
他的語氣就好像是在鼓勵她不要受到身份的束縛,但是他微沉的語調,和靜靜看著她的黑眸,卻讓她意識到了什麼。
末日後的夜晚似乎永遠都是陰沉沉得讓人煩悶,凜冽的早春寒風刺得人眼眶會不由自主的發紅。
薑穗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做好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男人凝視著她,黑沉沉的瞳仁仿佛能就此看到她的心底。
他應當怎麼說?
他剛剛說去教訓係統不要隨便大小便是真的,但是主要說的卻是另外一件正事。
剛剛係統告知了它發現的異常。
最後還跟他說其實安然無恙,好像隻是一些程序上的更新,並沒有什麼大事。
但這還是引起了賀朝的警惕,他心下沉沉,就好像是一塊大石頭壓了下來。
突然發生的異常就好像是一種征兆,在提醒著他可能會到來的危機。
賀朝很相信自己在危機關頭的直覺,就算將來不會有什麼事,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放鬆警惕。
他現在早就不是那個無所謂,在漫長時光中遺忘了自己是什麼人的賀朝了。
至少現在,他有了想要藏起來的珍寶。
是一個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來自任務世界NPC。
“我知道了。”女人忽然開口,她看著他,仿佛知道他此刻在說的是什麼。
賀朝沉默,他抓著她手臂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些。
而就在這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直升飛機旋轉的聲響在漸漸地靠近。
“有飛機來了!”程洋的一聲大叫驚醒了發呆的人,還有打破了她和賀朝的沉默又絞在一起的僵局。
薑穗心下也有些激動,剛要立刻站起來,卻發現手腕上方仍然被男人抓著。
此時所有人都已經看了過來,都在等男人發號施令,他們已經習慣了有這麼一個領導者在。
隨後,在眾目睽睽中,男人朝她笑了笑,黑眸中那種屬於他在這個世界的一絲張揚的桀驁又浮現出來。
他抬起她的手腕,在傷口處綁了個蝴蝶結。
隨後很自然的放開了她站了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走到眾人麵前,沉聲道:“收拾東西,走吧。”
程洋:……自然到好像沒有絲毫不對。
邵瑤:哇哦。
隨著直升飛機越來越近,巨大的螺旋槳聲也越來越響,還沒有靠近都能感覺到吹來的陣陣強風。
李大鵬將篝火熄滅,幾個人迅速收拾完畢之後,紛紛朝著樓頂中央而去。
薑穗也將阿手撈了起來,放在了胸前的大口袋裡。
但是意外似乎總是會在關鍵時刻發生,就好像是電影裡上帝之手編劇在刻意安排阻攔的關卡。
因為直升機發出來的巨大噪音,導致程洋之前所說隻有兩隻喪屍的樓梯口忽然暴增了許多喪屍,仿佛一整層樓的喪屍都被這樣的噪音所吸引。
老舊的折疊鐵門發出了不堪重負,不停作響的嘎吱聲。
“快看!”所有人都在程洋的驚呼聲中看了過去,之間門那扇鐵門仿佛再進行擠壓就會倒塌,裡麵麵目猙獰的喪屍死死地盯著他們這群人,看著就讓人感到害怕。
吳誌成:“能不能讓飛機快點啊!”
賀朝在盯著鐵門看,眉頭皺起,他看了眼身旁跟著的薑穗,隨後又抬頭看著越來越靠近的直升飛機。
“跟我來!”賀朝沉聲道,和慌亂的吳誌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