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麗妃娘娘到——”
小黃門的聲音很響亮,大殿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得非常清楚。
薑穗一愣,她和婢女巧夏對視了一眼, 隨後在對方的幫助下站起了身子, 走到大殿門口跪拜迎接。
“皇上吉祥。”薑穗一福下身子, 就感覺腿在顫抖, 也不知道昨天到底有多瘋狂,感覺肌肉都有些拉傷了。
巧夏一直扶著她,她也不敢將太多重量放在巧夏身上, 畢竟就算昨天因為婚禮過程過於繁瑣而累到了, 也不可能第二天連路都走不了。
更何況現在滿宮皆知,皇帝在大婚之夜並沒有睡在皇後處,而是跑去麗妃處歇息, 她更不可能如此勞累。
剛剛聽巧夏告訴她關於外麵的傳言,說是昨晚皇帝和麗妃大戰三百回合, 龍顏大悅, 第二天一大早還給麗妃帝後、太後才可以用的南洋鮫紗給她裁剪衣服。
據另外一個宮女迎春的小道消息, 麗妃還叫上了偏殿的安貴人, 而安貴人是出了名的“床上飛燕”, 因此可以猜出昨晚皇帝一定是非常享受了。
“起吧。”聲音有些虛, 既不冷淡也不熱絡, 聽起來還有些興致缺缺, 但是卻並沒有給她下臉色。
薑穗忍住酸軟站了起來, 剛抬頭就聽到了嬌滴滴的女聲。
“給皇後娘娘請安。”她看了過去, 就看到麗妃隻是福了個身子。
後妃給皇後請安,雖然在一般的場合並不需要三叩九拜大禮,但是這是她第一次來見新上任的皇後, 僅僅隻是福個身看起來確實有些敷衍了。
更何況麗妃也未曾低下頭表示尊敬,而是帶著微笑,一雙漂亮的鳳眼看著皇後,仿佛是在挑釁。
薑穗覺得,麗妃不愧是麗妃。
她長得如同春日裡最嬌豔的那朵鮮花,窈窕火辣的身材,潔白的肌膚,紅唇一笑時就有一種絕代風華的風情。
而還未等薑穗讓她起身,一旁的皇帝已經開口了。
“你也起來吧,昨夜操勞,不必多禮。”他是衝著麗妃說的。
薑穗都感覺身旁的巧夏眼睛裡都冒火了,這個皇帝這樣下皇後麵子,想來是根本都沒有將她看在眼裡,亦或者沒有將薑家看在眼裡。
薑穗到沒有說什麼,本來她就是個內向人設,她隻是抬頭,總算是看清楚皇帝長什麼樣子了。
昨天大婚,皇帝就在跪拜祖宗的時候出現了一下,隨後就消失不見人影了,估計就是被麗妃勾走了魂。
這麼一個大美人,把持不住薑穗很理解。
但是看到皇帝,薑穗就覺得麗妃真的辛苦了。
這究竟是哪來的豬啊?!
明黃色的龍袍仿佛都要兜不住他巨大肥碩的肚子,走起路來仿佛肉都在顫抖,好在周身有著皇家供養的些許上位者氣息,讓他看起來不至於慘不忍睹。
皇帝很白,臉雖然同樣很胖,但是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年輕時瘦下來的樣子應當也不會難看。
由於不再年輕,皇帝的臉上也開始爬上了皺紋,但又因為常年養尊處優,看起來保養得還算好,因此看不出他五十多歲了。
同樣的,酒色掏空了他的底子,他眼下發黑,眼窩較深,看起來有些虛。
總的來說,就連走在皇帝身旁的太監都看起來比他強壯有力多了。
畢竟皇帝身邊的太監算是門麵,不可能像薑穗以前看的那些王朝末年老照片的太監那樣瘦弱乾癟。
可能是因為皇帝在大婚之夜跑去麗妃那裡確實不太好,有些難堪,在三人落座後,皇帝還解釋了一下。
“昨夜見皇後辛苦勞累,朕不忍打擾,麗妃也說婚嫁之事女子最為辛苦,願為皇後分憂,因此朕第二日再來看你,皇後可怨朕?”
這話的不要臉程度超乎了薑穗的想象,想必也超乎了宮中其他人的想象,隻有麗妃仍然笑眯眯的,跟著附和。
“是啊,陛下體貼娘娘,瞧娘娘今日看起來神色仍然有些倦怠,想來是昨日的禮儀繁瑣讓娘娘累到了。”
麗妃不張口還好,一張口又是一個大坑。
且不說皇帝那番槽點無數的話讓薑穗無力吐槽,麗妃這個“昨日的禮儀繁瑣讓娘娘累到”,就是在暗搓搓的暗示皇後沒辦法堅持宮中禮儀,要知道宮裡的規矩不但多,各種各樣的祭祀、宴會都會有同樣一套繁瑣的儀式。
如果皇後連大婚都堅持不下來,那麼其他的重要事件,是不是也會撐不下來?
就連皇帝在看了眼薑穗的臉色之後,也微微皺起眉來。
這兩個人根本都不知道她昨天晚上經曆了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賀朝竟然沒有跟在皇帝身旁?
薑穗決定貫徹原主沉穩安靜路線,她微微低下頭,朝皇帝解釋道:“回皇上的話,臣妾幼時大病一場,身子便有些虛弱,隻是這些年下來已經好了許多,隻是看起來弱一些罷了,況且臣妾不過後宮嬪妃,怎敢埋怨皇上?”
還未等麗妃再次開口,薑穗又道:“年幼時進宮,姑母也曾說陛下英武果決,心胸寬廣,如今見了陛下,才知道姑母所言甚是。”
聽到她說到姑母,也就是上一任的昭德皇後,皇帝的神色好了一點,那畢竟是他一同長大的發妻,而麗妃的神色微變,忽然意識到這個被薑家推出來作為人質的皇後,似乎並不是那麼好拿捏。
明明收到的消息,說這個薑穗常年纏綿病榻,是薑家嫡女卻不受重視,薑家作為金陵世家,儘管底子已經開始虛了,卻有著明麵上的高傲,作為世家大族,薑家見過不少皇帝的誕生。
況且自從昭德皇後去世,陛下想要為她建造摘星台,於是便讓臣子出力,同眾多世家起了齟齬。
陛下勃然大怒,在宮中賜死了不少世家女子,也為她掃清了障礙。
本以為當皇後已是板上釘釘,卻沒想到薑家又送來了個皇後。
聽陛下的意思,這是薑家來示好,並且以皇後作為人質,任由他們拿捏的意思。
隻要皇後是薑家的。
麗妃不太懂這些,她隻知道自己不高興了。
後來聽陛下說,這個薑穗人憋悶陰鬱,若不是朝中群臣相逼,他是不會娶的,麗妃心中才好了一些。
如今見到了薑穗,麗妃發現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皇後雖看起來十分瘦弱,但是姣好的容貌裡可以看出將來長開後的美貌,陛下喜歡豐腴的美人,若是假以時日皇後投其所好,極有可能會吸引住陛下的目光。
如今中宮寶印仍在她的手中,她是絕對不會交還給皇後的!
絲毫不知道麗妃心中所想的薑穗,正打起精神應付著皇帝。
從和這個皇帝交流來看,如果不是現在他因為懶和嫌麻煩而不管正事,由宮中九千歲來把持朝政,不然極有可能他就是那個末代亡國之君。
實在是太唯我獨尊和荒唐了。
明明自己的皇位如果不是因為世家支持恐怕坐不穩,但他言語之中卻表現出支持他是應該的,也是他們的榮幸的不耐。
狂妄自大和目關短淺展現得淋漓儘致。
也可以看得出皇帝並不喜歡她,一擺手就說她太瘦弱了,而且還嫌棄她說話聲音太小太低,看起來陰鬱一點都不陽光。
這是薑穗在心裡翻譯過來的,畢竟就算皇帝講話不留情麵,但是並沒有這麼直白。
看得出來皇帝興致缺缺,他連茶都隻喝了一口,隨後問身旁的麗妃,“愛妃,昨日你說想來向皇後討要禮物,想好要什麼了嗎?”
薑穗已經能感覺到到身旁的巧夏氣得都顫抖了。
確實有些欺人太甚。
昨日大婚之夜皇帝跑到小老婆那,已經讓薑穗成為了全宮中和世家大族中的笑柄,更有可能成為全國的笑柄。
這件事要是載入史冊,薑穗可就是那個未來營銷號裡的【你知道新婚之夜連丈夫都嫌棄的皇後是哪一位嗎?】的主角了。
而現在,明明他們讓皇後這麼難堪了,現在卻又讓一個嬪妃來向皇後討要禮物,知道的是皇後結婚,不知道的還以為昨天的大婚是麗妃和皇帝的。
薑穗其實心裡也有些不耐煩了,她的不耐煩在於明明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卻要直板板的在這裡坐著,和皇帝虛與委蛇。
麗妃在皇帝說完話之後,柔柔地開口了,“前些時日,寶華寺的大師來妾身宮中祈福,告訴妾身今日噩夢連連,皆是因為切身宮中並無最為尊貴的人坐鎮。”
皇帝說道:“哦,此事朕知道,之後朕不是經常去你鐘粹宮歇息嗎?怎麼,朕不算尊貴之人?”
麗妃掩麵輕笑,一雙鳳眼情意綿綿看向皇帝,“陛下且等等,臣妾的話還未曾說完呢,這世間若論尊貴,哪還有人比陛下更加尊貴的?”
皇帝被麗妃的媚眼拋得心癢癢的,忍不住握住了她柔弱無骨的手。
薑穗眼尾微抽,她看著皇帝又看看麗妃,忍不住想,這一定是工傷,一定是的。
隨後餘光看到皇帝身後有人影變動,薑穗一頓後微微抬眸,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賀朝。
他看起來仍然那麼高大,發束冠,穿著十分低調的玄青暗紋雲緞袍子,腰帶將他的腰形顯露出來,掛著香囊和名貴的玉牌,身姿挺拔看起來寬肩窄腰,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他站在皇帝身後,看起來比皇帝還要威武。
一旁原本跟在皇帝身邊的太監微微躬著身子,似乎在和他說著什麼,但因為距離太遠,薑穗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過於敏銳,還是因為她的視線來不及遮掩,男人一下子就看了過來,小皇後心中一驚,立刻低下頭,掩飾心中的驚濤駭浪——
昨日和她纏綿床榻的男人,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