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皇後惹怒了廠公……
丁賢不敢想。
皇後娘娘和巧夏姑娘的對話還在進行。
“那可怎麼行呢娘娘,若是賀內官又傷了娘娘怎麼辦?”
丁賢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但是絕望的發現身後這對主仆好像絲毫不在意他是否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皇後說:“沒關係,本宮見機行事,實在不行本宮給你一個暗號,你就說長春宮有急事,本宮便可遁走。”
丁賢:請不要在他耳邊大聲密謀好嗎!他聽得到!
巧夏姑娘鄭重道:“好的娘娘,奴婢知道了!”
丁賢:他!在!這!
丁賢頭一次感覺南苑這麼遠。
他大約知道皇後在廠公手裡的作用,因此現下對皇後都得客客氣氣的,如今聽了皇後和宮女的對話,內心隻能歎一口氣。
也不知道這樣性格的皇後娘娘,能在這皇宮裡待多久。
她看起來並非心狠手辣之人,麗妃現在尚且還在試探中,並未做下狠毒之事,況且其他嬪妃看似無害,實際上那幾位高位的手裡哪裡沒幾條人命?
尤其是先皇後之死,到現在廠公都還不清楚到底是哪位娘娘出的手,亦或者是每一位娘娘都出了手。
“娘娘,到了,容奴才進去通傳。”丁賢心中鬆了口氣,他回身微微躬起身子對皇後說道,隨後很快聽到了皇後絲毫沒有因為還需要通傳而生氣的聲音,“去吧。”
“謝娘娘。”
丁賢轉身離開。
巧夏拉了拉皇後的衣袖,“娘娘,好多人在看咱們。”
皇後娘娘十分淡定,“不必驚慌,本宮是皇後,走到哪都是焦點。”
巧夏立刻信服了這個觀點,“也是,娘娘是皇後,自然是後宮的中心。”
皇後覺得巧夏非常好十分上道,真是個可愛的姑娘,要是哪天有機會了,一定讓她過上她想要過的日子。
隨後丁賢很快重新出來。
他說道:“娘娘,大人請您進去。”
隨後在巧夏扶著皇後準備一起進去的時候,丁賢又對著巧夏說道:“巧夏姑娘,南苑不容許未經過廠公允許的人入內,還請巧夏姑娘見諒。”
雖然這些巧夏也早就知道了,但還是忍不住想要據理力爭,最後被皇後安撫下。
“那便拜托丁公公招待巧夏了,本宮自己進去即可。”
巧夏隻能拚命給娘娘眨眼,看到娘娘點頭才長舒一口氣。
丁賢:……
丁賢假裝沒看到,對著進南苑的娘娘行禮。
他朝巧夏道:“巧夏姑娘,請吧。”
圓臉姑娘一臉驚訝:“去哪裡?”
丁賢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就連皇後娘娘剛剛都知道巧夏是不可能站在南苑門口等著,才跟他說招待巧夏,但是這個姑娘顯然一點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樣不機靈的丫鬟,薑家竟然讓皇後帶進了宮,還成了身旁的大宮女。
看來以前薑家對皇後娘娘,確實是不上心。
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皇後,進了南苑之後,看到的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一進屋子。
屋子大門敞開的,正廳裡並沒有人。
皇後撩起裙擺跨過門檻,頭上的步搖輕輕晃動。
一進入正廳,除了放在正中央的陳列品,她看到的是掛在正廳案桌上方的一幅畫。
是猛虎撲雀圖。
圖中的老虎就像是貓咪一樣,逗弄著爪子下方的小麻雀。
再仰頭,看到的大字——
靜。
薑穗:圖書館嗎?還掛著一個靜字。
隻能說怪不得整個南苑靜悄悄的,原來是廠公大人的要求啊。
整個屋內都鋪著地毯,走起路來確實沒有任何聲音。
薑穗看著那個靜字,看著看著覺得那鋒利的筆鋒讓人覺得寫字的主人想寫的不是“靜”,而是“忍”。
在安靜中,她感覺到了身上越來越明顯的視線,隨後她望過去,看到了垂簾後隱約的人影。
皇後一愣,隨後似躊蹴了一下,才往裡走去。
年輕的小皇後仍然有著些許局促,她的身子開始不自覺地緊繃。
她不僅僅即將要一個人麵對權傾朝野的廠公,還要麵對一個她仍然內心過不去那個坎的男人。
每每看到他,亦或者是聽到他的名字,都能讓皇後想到那荒唐的一夜以及荒唐的事情。
但在這皇宮中,似乎根本離不開他,處處都有他的存在。
皇後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隨著她走得越近,簾子後的身影就越來越明顯。
她撩開簾子,看到的是坐在案桌後的男人。
男人撐著頭,此時正看著她似笑非笑。
很顯然,他自她進來之後就一直看她很久了。
皇後撩著簾子的手一頓。
男人語氣輕描淡寫,“皇後娘娘臨駕司禮監,奴才有失遠迎,娘娘心善,大約會原諒奴才的吧?”
見到皇後,他甚至都沒有起身。
皇後站在不遠處,反倒她才像是那個地位更低的人。
她放下手,身後珠串連起來的簾子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她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很顯然也清楚這宮裡誰說的算。
皇後說:“看來廠公早就知道本宮會來這裡。”
“哦?”廠公笑起來,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皇後不知道他乾什麼,但能聽見他裝作不知的聲音,“奴才怎能未卜先知,知道皇後會來呢?”
皇後說:“你看起來在等我。”
雖然某個人現在不記得他了,但是有些深入骨髓的習慣仍然沒有改變,皇後多少還了解一些。
廠公似乎一頓,而在他的動作下,發出了細微的茶壺碰撞聲。
隨後他將倒滿的茶杯放在側旁的茶幾上,朝著皇後做了個手勢,“娘娘,請坐。”
他並沒有因為她說的話而露出絲毫的不好意思亦或者是惱羞成怒。
廠公微笑地同意了她說的話,“奴才隻是猜測,卻沒想到娘娘真的來了。”
他看起來很愧疚道:“娘娘何必親自前來,讓下人來通傳,奴才自會去長春宮候命。”
皇後心中腹誹,她可不認為她喊得動他。
但明麵上皇後優雅坐下說道:“沒關係,本宮正好也想多走走。”
廠公笑眯眯道:“那奴才多謝娘娘體恤。”
皇後看他這欠揍的模樣,不太好的脾氣差一點又要上來了,但是她最終忍住,戰術性喝了口茶。
剛抿了一口便頓住,賀朝這裡的茶,竟然是新上貢的顧渚紫筍,就連她宮中都是陳茶,他這裡的竟然是新鮮的。
好在非常知足的皇後並不覺得自己嫉妒了,她隻是又緩緩喝了一口,想要降降內心的火氣。
廠公笑道:“看來娘娘喜歡,等下奴才讓丁賢給娘娘送去。”
沒想到他竟然還在觀察自己,皇後麵不改色,非常矜持地點了點頭。
廠公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他並沒有發覺,本來陰沉沉的心情在看到皇後之後竟然舒暢了許多,尤其是當看到皇後那雙淺色的眼眸望過來,廠公暫時忘卻了那些烏七八糟的爛事。
廠公很清楚皇後為何事而來,薑家和王家的鬨劇皇後差不多也應當收到消息了,現下薑淮安仍關在東廠大獄,薑家不可能不著急。
今日早朝,廠公也故意托假並未到場,而是前去後宮宣讀旨意。
他其實也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
或許是補償,畢竟之後他會拿薑家下手。
薑家此次深陷的案子,包括以前的總總,廠公已經不準備放過了。
隻希望這位小皇後,不要讓他失望才是。
廠公沉得住氣,一點都沒有問皇後為何而來,也安靜地在一旁品茶,而有些坐立難安的皇後,最終還是開口了。
“賀廠公。”皇後躊躇後開口,“本宮……”
看她半天說不出口,廠公勾了勾唇,最終好心替她說道:“娘娘是為薑家事而來?”
好像他不知道一樣,但是好在他先開了口,皇後娘娘順勢接下了話。
“我那位大哥……現在可好?”
廠公想到了薑淮安犯的事,臉上帶著笑,但是眼神卻冷了一些。
除卻當眾毆打朝廷命官致死——王公子已承蔭封,薑淮安還涉嫌無故強搶民女、私自用刑等等一係列罪名,當然最重要的也是讓他被關進了東廠大獄的一點,是他涉及到了現下廠公追查的一件大案——
私鑄銅錢案。
如今已經影響到整個社會的經濟了,如若不抑製,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廠公道:“娘娘是來向薑淮安求情的?”
皇後發現廠公雖然仍是微笑,但是黑眸卻帶著冷漠。
廠公笑著說:“既然如此,娘娘不妨拿出點誠意來,看看能不能打動奴才。”
廠公看著她。
“娘娘,您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