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瞬間喧嘩不已。
武安侯倏地站起了身來, 神色巨變。
從他們所在的殿上,隻能看到那忠勤伯已經渾身鮮血淋漓, 生死不知。
而在場的其他人, 亦是驚愕不已。
依照溫月聲灼日上的表現來說,她會武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會武,跟擅武是兩碼事。
從她下去, 到上了台, 根本就沒有給忠勤伯任何的機會。
似這般能力, 早就已經超出了許多人的認知。
就是因此, 武安侯一脈才會丁點準備都沒有, 竟是在這等情況之下站出來質疑溫月聲,眼下便直接用忠勤伯的血, 來震懾住了其他的三個守衛軍。
那跟隨著忠勤伯的守衛軍們,皆是變了神色。
忠勤伯性格暴戾,對底下的將士也是動輒打罵,所以他們太過清楚忠勤伯的能力了, 而今,他在溫月聲的手裡,彆說是討到了什麼好處, 就是連反抗都做不到, 便被抽成了血人。
其威懾力,可見一斑。
而同是三鞭,忠勤伯傷得卻是要比那李慶元重多了。
到邊上的宮人反應過來,將他抬下去的時候,他已經昏厥了過去。
“思寧郡主,勝——”站在了比武台邊上的宮人高聲道。
聲音響徹了整個比武台。
溫月聲抬步, 往殿上走。
至殿前時,她放緩了腳步,將一手手放入了宮人提前準備好的清水當中,冰涼的水沒過了她那雙纖細漂亮的手。
捧著銅盆的宮人隻看了一眼,心頭便是一跳。
溫月聲用於接那忠勤伯鞭子的手,毫發無傷,甚至連帶著點紅痕都沒有。
那鞭子甩下來的時候,被她接住,且從她接手後就處於一種靜置的狀態中,忠勤伯反應過來,欲跟她搶奪時,自己的手被倒刺劃破,她的卻沒有。
不光是因為她讓鞭子處於了靜置中,更多的原因則是……
這是她的身體。
雖不知是如何構成,但在原主溫月聲放棄活著之後,這具身體就變成了她的。
她身型較原主更加消瘦,是以在溫府上下搬離了公主府後,穀雨曾變著法子給她做吃的,也沒有將她養回從前的模樣。
因為她是7號,已非原主。
末世第十年,人類無法麵對強悍的喪屍和各地病毒巨變,而被迫選擇進化,屠諸計劃應運而生。
所有的實驗體,是人,也非人。
準確地說,是強製進化的病毒體。
是以不少實驗體,天生都具備極大的缺陷。
9號天生弱視,眼睛受不得半點強光刺激,白日裡必須佩戴護目鏡。
4號淚腺發達,稍受刺激就會躁動狂哭,淚水曾淹壞過實驗室內不少的儀器。
0號瞳發皆白,性格兩麵,一麵溫和,一麵偏執暴戾,且作為整個屠諸計劃的發起人,第0號實驗體,他進化後的副作用,近乎於是最大的。
躁狂時,唯有她能控製得住他。
而7號。
在屠諸計劃的檔案袋中記錄得有這麼一句評價。
“天生情感漠視,隻會殺人的冷血機器。”
溫月聲斂眸淨手,原主消散後,她的鎖骨正下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月牙形印記。
是以,她用溫月聲的名字,溫月聲的名義活著,也會替她將從前辜負她的人,一一解決。
她用綾帕擦拭著手,緩步進了殿內,抬眼便聽到了武安侯在道:“……僅是一個比試,郡主便下了這麼重的手,幾乎廢掉了忠勤伯半條命,似這般手段狠辣及殘忍,請恕臣不能苟同。”
陸青淮譏笑了聲:“剛才忠勤伯打傷了李慶元時,侯爺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現在就變成了手段殘忍?”
“戰場之上,流血受傷不是常事嗎?打不過還不認輸的,叫做自找苦頭。”陸青淮看向了武安侯,將他之前的話,一字不落地複數了遍。
那武安侯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格外的難看。
他們是有意給溫月聲一個下馬威,守衛軍中,城北校場最弱,人數也是最少,而另外三個中,城東靠近了皇城,幾乎稱得上是天子護衛軍了。
其人數也是四大守衛軍裡邊最多的,包括了後備軍力在內,攻擊有萬餘人。
而再加上城西、城南一起,便足足有了兩萬多的兵力。
這不是忠勇侯手中的駐京城大軍,且駐京城大軍雖有十萬兵力,輕易沒有調令是不會進入京城內的。
組成京城內部最大兵力所在的,還是禁軍。
守衛軍的兵力遠不如禁軍,但禁軍就不可能讓一個人來率領。
武安侯掌握了禁軍中的殿前軍,又有三個守衛軍在其中,已經算得上是獨一無二。
而今驟然被奪了三大守衛軍,他又如何能夠甘心?
“在侯爺的眼中,忠勤伯的命是命,普通將士的命就不是命了?”章玉麟怒極反笑:“還是說,隻有侯爺手底下的將士,才能夠被當成人來看?”
這話一出,武安侯當下沉了麵容,躬身道:“臣不敢。”
這軍中爭鬥與奪權,皇帝看得一清二楚,但卻並沒有做出什麼評斷。
隻看到溫月聲進了殿內後,淡聲道:“思寧,你既是贏了,便挑選一下你的對手吧。”
殿內安靜了下來。
周圍的朝臣麵麵相覷,皆是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有人輕聲感慨道:“皇命不為違。”
軍中什麼爭鬥皇帝不想管,但如今說四大守衛軍就歸溫月聲統領,就是已經定下了。
誰不服都沒有用,至於能不能讓全軍信服,那就得要看溫月聲的能力。
溫月聲神色淡淡,被提及時,她尚且還在用綾帕擦拭著自己的手。
而被那雙冷淡的眸掃中的人,皆是心頭瑟縮了下。
就剛才溫月聲的表現,說不準這殿內能夠打得過她的人,還真沒幾個。
此時被叫下來了場中去,說不定會換得跟忠勤伯一樣的下場。
就是連武安侯,神色都微變了下。
若是說他正值壯年之時,那必然也是不怕的,可如今的武安侯,已然五十五歲,身體體力大不如前。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培養出來忠勤伯,甚至還把三個守衛軍裡,最為重要的城西、城東交給忠勤伯了。
也是因此,溫月聲還沒有開口,他便給身邊的人遞了一個眼神。
那將士便上前一步道:“郡主。”
溫月聲抬眸掃了他一下,對方在她冷淡的目光之下,微頓片刻,方才道:“守衛軍的主將,乃是忠勤伯,如今已敗。”
“殿前軍主將亦是另有其人。”
這話倒是不假,雖說大家都知道是武安侯掌權,但是一直以來這兩方的主將,都是各自由年輕的將士擔任。
這也是武安侯的一種手段,否則的話,也不會有這般多的將士追隨於他。
但是溫月聲這邊還沒有開口,他們就已經提前說出了這樣的話。
渭陽王輕笑出聲:“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讓思寧不要選武安侯是吧。”
那將領:……
意思是這麼個意思。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乾嘛非得要說出來。
渭陽王不僅說了,而且還道:“這還沒能夠選人呢,怎麼就怕了?誒我記得武安侯從前不是說過,將士可以死在了戰場之上,但就是不能夠害怕嗎?”
“我記錯了?”
武安侯麵色陰沉,抬眸看向了渭陽王。
因為殿前軍將領的事,他跟渭陽王有些過節。
而渭陽王又是出了名的說話直白,此番開口,便是不顧一切地要將他的顏麵往地上踩。
“三弟這話說的。”景康王忽而開了口。
他這次病愈之後,不再像是之前那般隱匿於人前,反而見天出現在了皇帝身邊。
也是因此,渭陽王發現他這二哥的性格也是格外厭煩,沒比那天天惡心人的大哥好哪裡去。
“武安侯年事已高,早過了與人比武鬥毆的年紀,這也並非是示弱。英雄易老,美人遲暮,這個道理你都不懂?”
景康王麵色有些白,大約是常年不見太陽的緣故,他氣質也較為陰鬱。
唯有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看著人。
渭陽王:“剛才武安侯說痛快的時候,可沒注明自己五十五。”
“還是說,隻有看彆人挨打,你才能痛快?”
不光是他們,周圍的臣子也在小聲交談。
“這名為比武,實際爭權。但名義上的守衛軍主將已敗,武安侯又不是主將,此刻選了,到底是不合適的。”
“武安侯確實也年紀大了,身體遠不如從前,同他打,也起不到什麼震懾的效果。”
“那選誰好?總不能選個自己人吧。”
“行了。”皇帝不耐地打斷這些吵鬨的聲音,直接道:“思寧,你來選。”
皇帝那雙眼眸,看向了場中的溫月聲。
溫月聲抬眸,聲色淡淡,隻道:“那便選永安王吧。”
此言一出,滿場皆靜。
渭陽王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顧不上跟景康王爭吵了,轉頭去問身邊的人,高聲道:“她說選誰!?”
渭陽王身邊的長隨:……
剛才不是他說的讓郡主選永安王嗎,他現在這麼吃驚做什麼。
長隨還是道:“回王爺的話,郡主說選永安王。”
渭陽王當即怒拍大腿,一張臉漲得通紅:“好!”
何止是好,這簡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原本他就那麼隨口一說,誰知道今日真的能夠看到這般了得的場麵啊。
昔日有婚約的兩個人,今日兵刃相對。
永安王那邊還在跟一乾女子糾纏不清呢,方才比武的時候,魏蘭芷也坐過去了。
渭陽王隱隱看著,是覺得這個老四很是了不得,長此以往,他說不定真的要坐享齊人之福。
這誰能想得到,事情突然一下就變成了這樣。
皇後欲拿前幾日的事情,給蕭縉做筏子,讓他在軍中立威。
好,溫月聲這就直接選了蕭縉。
隻有一點……
渭陽王道:“隻這一場,蕭縉決不能輸。”
若是輸了,就等於是白白浪費了這個機會。
且日後,若是有人再次提起了他跟溫月聲之事來,所記得的,就不隻是那一封洋洋灑灑的退婚書,更是這一場對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