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楊圩倒下, 高台大殿上頓時陷入了沉默中。
溫月聲比起他們所想象的,下手還要果決狠辣。
且還不光如此。
她立在了高台大殿之上,目光冷然,聲音更是不帶絲毫的情緒, 開口便道:“自今日開始, 軍營之中,隻講軍規。”
“如楊圩之流, 是大徽將士所抓獲, 處置之權,便隻在大徽將士。”她抬眸, 掃向了殿內此前開口, 對昊周還抱有幻想的官員。
“若有人想要插手軍中事務, 可以。”溫月聲麵無表情地道:“依照軍規行事, 先受四十軍棍。”
一殿死寂。
她開口就是四十軍棍, 對於朝上的這些官員而言,那便等同於要了他們的命了。
“若僥幸存活, 便能參與軍中事務。”溫月聲冷眼掃向了那群官員:“今日之事,諸位還有意見嗎?”
整個大殿內寂靜非常。
今日這個話換彆人來說,或許都沒有這麼大的威懾力。
但眼前的人是溫月聲, 說殺便是殺的溫月聲。
她連帶著對武安侯都能下手,豈會怕了這些文官?
與此同時,底下的將士們聽得溫月聲的話, 皆是沸騰一片。
殿內許多人皆是眼神閃爍,抬眸去看皇帝的臉色,卻見皇帝神色如常。
溫月聲如今掌著的,是實在的軍權。她立下的,就是軍規。
權既是已經落到了溫月聲的手中, 那便是她做主說了算。
皇帝不開口,誰也違背不得。
隻是這一個楊圩,不隻是讓溫月聲在軍中立起了聲名,還在朝堂之上立了威。
凡知曉她手段的人,如今還怎敢輕舉妄動?
冷冽的秋風之中,溫月聲臨風而立,未再給那些軟骨頭的文官一個眼神,而是抬眸看向了底下,沉聲道:“章玉麟。”
底下的章玉麟高聲應道:“末將在。”
“差人將楊圩的項上人頭,送往邊疆。”
在有的人還在猶豫這楊圩該不該殺,該怎麼用時,溫月聲不僅殺了,而且還要將其送往邊疆將士之中,重振軍心。
此刻軍心渙散之際,再沒有什麼,比起直接斬殺主謀更具說服力的事。
溫月聲此舉,意在告知所有的邊疆將士,後方有她,所有想要斷絕軍方後路的人,都會死在她的手中。
她能殺楊圩,便能殺楊古。
日後在戰場之上,也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將士。
當下,無數將士心頭火熱。
尚還不止如此。
同楊圩一並抓獲的,還有許多的殿前軍內的昊周細作。
這些細作一個一個,被捆綁在了陣前。
溫月聲自高台大殿之上緩步走了下來,行至這些人的身後。
“此人入大徽四年,謀害七名大徽將士,侵占將士家產,甚至還殺害了將士的親人。”
溫月聲走到了第一個人麵前,冷聲道:“殺。”
話將出,那人的人頭便已經跌落。
“昊周細作泰江,多次輾轉於關東和京城之間,傳遞大徽兵防圖及殺害同屋將士。”
她麵無表情地道:“殺。”
短暫的幾日之內,她就已經掌握了昊周細作的消息,今日抓捕到了這獵場之中來的,皆是一些大奸大惡之輩。
一刻鐘之內,便斬殺了細作叛軍共計十餘人。
比起當初她到了三大校場時,斬殺的將領還要多上了許多。
但整個獵場之中,包括了殿上皇帝及各個大臣,皆是無任何反對的聲音。
如今這般情況之下,昊周與大徽之間必定會有一戰。無論昊周最後贏的人,是三皇子及楊古,還是那位新帝,此事都避免不了。
這些昊周細作埋伏在了大徽期間,犯下的惡事數不勝數,對他們仁慈,便是對大徽所有的將士殘忍。
他們必須死。
但溫月聲處死這些人的方式,還是過於震撼了些。
溫月聲立於陣前,在她的麵前,站立著無數的大徽將士,黑沉沉的一片。
她負手而立,右手手持白玉佛珠,烏發雪膚,麵容冷清,在這肅靜的大軍前,更顯得身姿瘦弱。
開口卻道:“今日共處決昊周細作共計一十七名。”
“觀昊周所為,苦心經營良久,皆為禍亂軍心。即日起,軍隊自查,凡發現禍亂軍心者,無論外敵,亦或者是內賊。”
她微頓,隨即冷聲道:“查證之後,就地斬殺!”
“殺外敵一人,賞金五十;殺內賊一人,賞金一百!”
她目光掃過這邊的所有將士,沉聲道:“我大徽國土,容不得他人侵吞半分!”
“是!”滿場之中,所有將士齊聲應答。
聲勢浩大,氣吞萬裡,與方才低沉萎靡的氣氛大相徑庭。
溫月聲立於高牆之下,聲色冷淡:“大徽將士,聽我點兵。”
她聲色不大,卻是一聲起,萬聲應,滿場浩然氣勢,直衝天際。
這場浩大的點兵儀式,屬六年之最,便是過了許久,依舊為人津津樂道。
溫月聲接手殿前軍之後,清除積弊,肅清隊伍,整日裡忙得不可開交。
因她手中有著楊圩的細作名單,是以處理起來並不算困難。
在年底之前,已是徹底將武安侯舊部及昊周細作,悉數拔除。
入了十二月,天氣轉冷。
月底時,京中下了幾場極大的雪。
大雪紛飛,連日不停,致使多地受凍。
凜冽的冬風吹拂多日,將連綿不斷的山脈都染上了霜白。
在這場無儘的大雪裡,漫漫冬日格外難熬。
至除夕之前,終是放晴了幾日,皇帝便下令休朝祭祀,以求得來年風調雨順,雪過天晴。
因要行祭祀,禮部得到了重用,這些時日忙得不可開交。
原本整個朝堂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這即將到來的祭祀大典之上。
卻不想撫州傳來急報。
此番撫州亦是遭受了雪災,底下的百姓受凍,日子不好過,偏在此時,還有人生事。
幸得撫州通判周遠度反應及時,將生亂之人捉拿扣下。
周遠度審問之下,竟是發覺此人亦是出自於昊周,且從前便是武安侯舊部,隻是早在三年之前調任撫州,是以朝中竟是無人察覺。
這事一出,在朝中引發了劇烈震蕩。
但因休朝,還未能稟報到了皇帝的跟前。
朝中大臣,卻已就此事爭論不休了。
明日清晨便是祭祀大典,是以今日朝中貴人皆已抵達了皇家國寺中。
國寺內設有素宴,許多人卻無心宴席,隻顧著議論撫州之事。
“……離著郡主掌權也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如今卻仍有漏網之魚生事,若論及此事,隻怕郡主亦是難辭其咎。”
“卻也怪不到郡主的頭上吧,武安侯舊部及黨羽眾多,一個多月的時間到底是短了些。”
“可當初點兵的時候,郡主可是在全軍麵前說過,危害大徽將士之人,一個都逃不掉。若果真做不到,當日何必放下這般豪言壯語。”
忠勇侯坐在了這大殿之內,見狀忍不住看向了邊上的陸青淮:“郡主呢?”
陸青淮道:“郡主人在天慈寺。”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禮佛呢?”邊上的渭陽王當下稀罕不已:“按本王說啊,這事也算不得什麼,頂多就是思寧最近一段時日忙了一點,就讓有些人誤以為她拿不動刀了。”
偏也是巧了,渭陽王這句話剛脫口而出,那邊就有人來通報,說是溫月聲到了。
大雪連天,道路受阻,馬車行駛不易。
自連日降雪以來,溫月聲就沒離開過天慈寺,這邊的人也有幾日沒能見到她。
如今聽得這話,皆是抬眼去看。
這一眼,就見溫月聲著一身玄黑衣袍,衣袍之上繡著金色佛文,外罩一件雪白狐皮披風,披風用金色細鏈扣著。
雪色長絨映襯著她那張巴掌大小的臉。
分明生得一張極美的容貌,卻因為神色太冷,使得她一入殿,便讓這燒著炭盆的大殿內,變得更加冷冽了幾分。
她剛坐下不久,皇帝也到了。
休朝幾日,又忙於祭祀,朝中的事情皇帝都是抽空才得處理。
而今日最大的事情,自然就是撫州發覺昊周細作之事。
禦史台的官員高聲道:“昊周細作之事,已有數月之久,卻仍未將細作徹底拔除,此事之上,當有人肩負起責任才是。”
因國寺議事,不若早朝那般講究,他在說話的時候,溫月聲坐在了底下,輕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仿若此事與她無關。
她殺回朝堂,又在陣前斬殺了許多人,令得朝野上下安靜了一些時日。隻這份安寧,到底持續不了多久。
“正是,此番若撫州通判發覺及時,隻怕是後患無窮!撫州地界特殊,本就是邊防要塞之一,若真讓昊周內奸得逞,所影響到的,可就是整個江東了!”
“還請皇上下令,徹查此事。”
“思寧郡主掌殿前軍,奉旨肅清所有的昊周細作,如今出了這般事情,臣以為,郡主亦是難辭其咎。”
“原本昊周細作之事,就應當由刑部或大理寺來查,此番郡主失職……”
這些人所稟報的,皆是溫月聲失職之事。
但觀其背後之意,分明是在說,當初讓溫月聲出任殿前軍統領一職,就是為了肅清殿前軍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