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暗湧 “可真是厲害啊,阿夭。” ……(2 / 2)

今朝且渡 芒厘 10469 字 3個月前

他記得之前他沒看見上麵有什麼疤痕。

但他不確定是不是他看遺漏。

逢夕由他動作,隻解釋說:“沒有留疤,我皮膚雖然容易傷,但是我都處理得很及時,包紮和上藥,後續也有注意塗抹一些藥膏,所以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她也是小姑娘,她也知道愛漂亮的,當然會注意這些。

他已經看見她的手臂,見上麵確實白皙光滑,沒有疤痕,這才放下她的袖子來。

隻是臉色,依然陰沉,難看得緊。

為她的膽大,為她的不顧自身安全,為她沒有照顧好自己。

逢夕等了好久,都沒等見他再度開口。他隻挑了個電影出來放著,視線落在屏幕上,始終不語。

氣壓低得叫人要喘不上氣來。

氛圍也悶得嚇人,快要抽乾所有氧氣,叫人窒息在這個空間門之中。

回來這樣久,與他重逢這樣久,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境。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傾身趴了過去,“宋卿時,你說說話好不好?”

“說什麼?”他淡淡問了聲,頓了兩秒,又啟唇,“你知道我從前將‘逢夕’養得有多好麼?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甚至於,用在你身上的東西都要經過我眼,我才會讓他們送去給你用。皮膚哪裡過敏、身體哪裡不舒服,都是立即叫人來看,來醫,來治。身上無一處不是被精心養著的,也無一處不好。”

當年她多在意手腕上那個疤痕?因為劃得很深,所以後續再怎麼精心養,也還是留下了痕跡,而她那個腕表,一戴就是幾年,都戴成了習慣。

現在倒是好了,竟也不怕身上會留下其它疤痕了,肆意胡鬨,到處去受傷。

確實長大了,長大到不在意這些了。

逢夕怔怔。

隻望著他,從一開始還欲說話,到聽到後麵時慢慢合上嘴,抿起唇,長睫亦是垂掩而下。

她代入一下他的想法,也感覺得到他的難過。

她知道他未言的話是什麼。

瞧。

從前,他將她養得這樣好,隻怕是磕了碰了都沒有的。

而她撇下他一走,去到那麼遠、又那樣危險的地方,不管不顧地往裡闖,叫自己的身體一再受傷。傷了一處又一處,甚至一處比一處嚴重,到最後都傷到了腦袋,把他都給忘了。

她默然。

這番話,聽得她的心都疼起來。這樣想想,更是都要替他感到揪心。

她都要替他喊上一句冤——真是白養了。

她知道他在氣什麼了,他氣她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不擔憂自己的安危,也氣她將自己的身體搞出這麼多傷處。

彆說是他,叫她設身處地地想想,自己精心養了多年的娃娃,卻自己將自己弄得七零八落,那她恐怕也是要氣壞。

以前其實他很好說話,即使她不知道怎麼做,也總會有一個台階遞過來。

今天沒有了台階,她竟是不知道該怎麼走。

“宋卿時?”她試探地去拉他的手,可他仍繃著臉,並無理會之意。

看起來是真氣得不輕。

逢夕有些訕然。剛才在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她就應該謹慎一下,不該那麼沒有防備,他問什麼她就說什麼。這下好了,將人惹生氣了,還得她自己來哄。

她在他身上靠了會兒。

好在他雖然不理她,但是身體還是隨便她動的。

她思考著這個人該怎麼哄。

宋卿時低下眸,視線早已沒在那部電影上。

她在檢查指甲的長度,再拿起衣擺也看一看,仿佛連衣服的麵料都要研究下。

過了一會,逢夕忽然間門靈機一動。她轉過臉,與他續上話題。

“其實不止都是這些,也有很多好的。”

視線碰撞時,宋卿時的目光連一絲匆忙也無,那般坦然鎮定地“嗯”了聲,示意她繼續。

“在這趟旅途中,我的收獲肯定是大於付出呀。不然我又不傻,一路上又苦又累,我還跑得那麼開心。”她好像終於找到了可以覆蓋剛才那番言論的新言論,眉眼璀璨,“我看過很多的風景呀,也有過很多的曆練。雖然遇到危險的時候是會受傷,可是這也是一個征服的過程。征服成功的時候,成就感是難以言喻的。——在這個過程中我是開心的,我覺得這就夠了。”

她很認真地同他說著這一番話。

比起剛才那些,這些話才是她真正想說的。

“我很享受,也很沉浸其中。”她目光虛渺了些,好像是透過空氣,在幻想著曾經征服過的自然,“一頭紮進去的時候,真的很快樂。那些照片經由我手而出,成就感也很強。”

國外現在還有一家雜誌社在給她發郵件,詢問她能否再提供一次稿件。因為上次他們合作時發布的那期雜誌,引起了很好的反響,他們很期待能夠再進行一次合作。

這些都是她獲得的東西。

也是她的收獲、她的成就。

“當然不止有受傷。隻是剛才你問了受傷,所以我總結了一下,聽起來才會有點可怕。其實不會的,在經曆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她想到什麼,同他問,“我寄給你的照片你有帶過來嗎?”

他的黑眸凝視她半晌,道:“沒有,在璽悅壹號。但是你可以說,每一張我都記得。”

“你上次給我看的時候,我看到過一張大海的照片,就在前幾張。”

他頷首,表示自己知道是哪張。

“我的那本相冊裡也有一張,同一時期拍下的作品。給你的那張,是很壯觀的海浪,而我的那張是一處港口,腳下也是海浪在翻卷,是在一個清晨拍下的。”那一次她沒有遇到什麼很危險的境況,那一次的旅途很靜好,所以她那邊的照片也是難得的一張靜謐祥和。

而她記得,那一張的背後寫著一串話:[有時清晨醒來,連我的靈魂也是濕的。海遠遠地發聲,回響。這是港口。在此我愛你。]

逢夕知道,那是她寫給他的話。

也是一句,當時的她沒有勇氣,也不可能送出的話。

所以它藏匿在了照片的背後,將無數少女心聲埋進她的那本相冊之中。

她想,那個時候,她一定很想他。

她彎了彎唇,聲音也輕,“在這個過程中,我增長了許多勇氣。能夠有勇氣去闖蕩,也能夠有勇氣去愛人。而且我對生命有了重新的定義,我想讓它更加豐富,在它身上塗滿色彩。”

她展露出左手手腕,“我不會再割這裡了。”

宋卿時倏然抬眸看向她,眼中有波浪在湧。她確實掀起了一片驚瀾。

他終於朝她伸手,將她複又拉進自己懷中,悶聲抵著她的頭:“嗯。”

——他接受了她的這個說辭。

大抵,她應該算是成功掀過了這件事?

她這次哄他,效果卓著。

也是這時候,阿姨過來說:“先生,常老先生來了。”

——是宋卿時請的老中醫。

從醫多年,年事已高,早就退休了,隻是他威望在那裡,這回被宋卿時想了法子請出了山。

老爺子住得比較偏遠,在那邊修養身心,所以到的時間門比想象中的要晚一些。

“快請進來。”宋卿時道,目光又逡向逢夕,同時扣住她的手腕,“看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