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山林, 較起彆處來,更加冷。
尤其是臘月,林子裡不見什麼生機, 有一種彆樣的蕭索。
周尚皺著眉,心裡跟著罵了聲鬼天氣:“現在不好下山,咱們先去山腰處的莊子,等明日雪停了再說。至於嫂子, 家中不是有興安嗎?”
已經是過晌, 下山的路不好走, 即便是趕回縣裡, 怕是已經天黑。
賀勘不語, 眼睛看著深林,仿佛想穿透過, 看去外麵。
不遠處,幾個衙差也略顯疲累,聚在一堆木頭前說話。說是來林場清點樹木, 實則, 他們是過來搜捕秦尤。
就在早上,秦尤刺傷的那個人, 居然死在家中。本來是一樁賭債的事,如今又加上一樁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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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孟元元認為他認不出她的時候,賀勘清冷的聲音喚出了她的名字。
元娘,以前秦家兩老就是這樣叫她。如今,這聲稱呼從他口中喚出,帶著一種陌生與疏離。
她嘴角輕輕牽了下,酒窩處陷下一些,回應了一聲:“是我。”
四目相對,一時無語,冷風卷著從兩人之間竄過。就如同過往那般,他和她總是沒有多少話說,大概記得一聲稱呼,已是難得。
賀勘站在高處,垂著眼簾,對於突然出現的孟元元顯得沒有多少訝異,麵上仍是淡淡。一年不見,他對這個妻子的印象早已模糊,見著這張臉,過往那些糾葛也多多少少映現在腦海中。
是些算不上美好的過往。
他本就身高腿長,現下立在高階上,對襯著孟元元格外羸弱狼狽。
“我來,咳咳咳……”孟元元甫一開口,冷不丁嗆了一口風,話語被咳聲掩埋。
天本就冷,她又站了許久,這咳起來竟是一時壓不住,連帶著身子一縮,眼角咳出了淚花,看著甚是柔弱。
賀勘眉頭不可覺的皺了下,走下台階,掏出一方帕子遞過去:“進去說罷。”
孟元元壓下咳聲,下意識接過帕子,而是袖角拭乾眼角,抬頭時人已轉身離開,留著一道高傲孤冷的背影給她,很快跨步進了門去,最後一片衣角消失。
她站在大門外,抬頭仰望了眼高高的門楣。
沒一會兒,門內跑出一個家仆,徑直到了孟元元麵前,腰身一欠,伸手作請:“客,請隨我來。”
家仆引著孟元元進了府門,一路帶著到了一間偏廳。
說是偏廳,但也足夠寬大敞亮,裡麵並不見賀勘的影子,家仆說讓她先稍等。
既然來了,孟元元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左右她已交代過掌櫃的娘子,讓著幫忙照看秦淑慧。
這時,有人走進廳來,端著茶盞送到孟元元落座處的桌上:“少夫人。”
因著這聲稱呼,孟元元抬臉打量起來人,待認清時,衝人笑了笑:“興安?”
站著的小廝咧嘴一笑,可不就是當初秦家時,一直跟著賀勘的書童?轉眼一年,人長高了不少,竟還一直跟著賀勘嗎?
不想,人生地不熟的州府,還有個認識的人。
“莫要如此稱呼,不妥。”孟元元好聲提醒。
怎麼說這裡是賀家,而當初她嫁的是秦家二郎。白日裡,從銀嬤嬤的態度也順帶著看出賀家的意思,這些高門大戶,講究的是門當戶對,自然不會認她。
興安雙手夾著托盤,聽出了人的意思,便道:“你喝口熱茶。”
他也曉得孟元元的話沒有錯,賀勘回到賀家,以後肯定是越走越高的,一個紅河縣的普通女子的確不堪匹配。可話說回來,當初兩人卻也是實實在在拜過堂的,真的就沒有一絲夫妻情誼?
孟元元低頭,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溫熱的水流淌進體內,身子終是暖和了一些。
“公子該是回去換身衣裳,不會太久。”興安愛說話,見到孟元元也開心。儘管很多人對她有偏見,可他的相處中,認為人很好的。
他還想說些什麼,聽見了身後的一聲輕咳,趕緊正經了臉色,收斂起笑意,規矩的垂首轉身。
賀勘掃了眼興安,隨後繞過他到了孟元元麵前。
孟元元放下茶盞站起身,賀勘剛好也從她麵前經過,行走間一陣輕風,再看已落座於對麵的椅子上。
見狀,興安離開了偏廳,出去後還不忘將門扇關好。
廳內隻剩下兩個人,一時變得出奇安靜,連著外麵的風聲都格外清楚。
“適才情急,錯叫了公子名諱。”孟元元先開了口,拿眼看著安靜坐著的男人。
的確如興安所說,他是去換了一件衣裳。卸去外頭的鬥篷,顯露出他本來的身姿,腰背挺直如鬆,細長的手輕搭桌沿邊,手指一勾便將花瓷茶盞收入掌中,卻並沒有喝的意思。
他就是這樣,哪怕一個隨意輕微的動作,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在秦家侍奉兩老,辛苦你了,”賀勘淡淡開口,頓了一瞬又道:“我讓人收拾了房間,一會兒有人領你過去。”
“侍奉是應該的。”孟元元柔軟嘴角張合,柔柔站於燭光中。
“那便這樣,”賀勘鬆開茶盞站起身來,右手習慣的往身後一背,“我還有事,你等在這邊就好。”
說完,他抬步就走,朝著廳門的方向。
人影從孟元元麵前晃過,她看見桌上的茶水還冒著熱氣。他進來與她統共說了兩句話,不問她為何而來,怎麼來的?
和以前一樣,他會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讓人說不出不是。就如同眼下,留下她,給她一間房,其他的並不過問……
“等等,”她轉身,對著男人的背影喚了聲,“淑慧與我一道來的。”
賀勘伸手拉門的動作頓住,緩緩轉身時,臉上終於有了彆的表情:“什麼?”
隔著兩丈遠,孟元元看進他的眼中:“我之前寫過信來。淑慧病了,現在在客棧。”
“她才多大,你……”賀勘眉間皺了下,剩下的話沒有說出,隻問道,“哪家客棧?”
孟元元報了客棧的名字,自然也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
“我去把她接回來。”賀勘道。
孟元元走過來,透著半開的門往外看了眼,外頭黑漆漆的,風又冷又硬:“她應該睡下了,晚上太冷,我先回去陪著她。”
賀勘看她,眼神中閃過什麼:“家裡怎麼了?”
聞他此言,孟元元略顯驚詫,他沒收到信?是中途遺失了,還是有人故意扣下?
當然現在沒工夫去追究那些,她隻簡單說了秦家兩老的事情,當初沒告知賀勘,也是知道賀家不會希望秦家來攀扯,加之他要秋闈,秦老太硬是沒讓人來報信兒。
事情始末如此,賀勘知道了個大概。他聽著孟元元一字一句,如此距離,也算看清了這個當初稀裡糊塗娶來的妻子。
不說此女的心思如何,一張臉的的確如出水芙蓉般。眼睛清澄透徹不說,天就生著一副笑顏,嘴角極好,隻需一動,就讓人覺得她在笑,清泉一樣靈動。
隻是,他的清名差點兒就葬送於她手。
收起那些零碎的過往,賀勘聽完了孟元元的話,隨後在廳中踱了幾步:“那便如你說的,讓她先休息。”
孟元元應下,一番說話下來,不像旁人家夫妻間有商有量的,她和他之間總橫亙著一堵看不見的阻隔。心中不由想起當日與賀勘分開的時候,他問她跟不跟著,她說秦家兩老需要照顧想留在秦家,他點了頭……
“大公子,”一婆子這時站在了門外,門縫中露出半個身影,“老太爺讓你過去,有事相商。”
賀勘道了聲知道,又看眼孟元元,隨後離開了偏廳。
短暫的相見,如今又剩下孟元元自己。看賀勘的意思,應該以後會好好照顧秦淑慧,她這邊也鬆了口氣。
這個小姑體弱,娘胎裡帶來的病,隔三差五的難受,尤其兩老走了以後,人更是一直蔫蔫兒的。在賀勘這裡,有著一層恩情,秦淑慧會過得不錯。
興安安排了一輛馬車送孟元元,一直把人送回了客棧。
孟元元從車上下來,急急忙忙回了房間。一推門,就見秦淑慧坐在床邊,揪著一方帕子絞著。
聞聽開門聲,小姑娘瞪大眼睛看過去:“嫂嫂,你回來了?”
人眼中還有未退卻的擔憂,要不是身子虛,怕是早就跑著迎上來。
孟元元有些心疼,快步到了床邊:“怎麼不躺著?”
她明白,小丫頭現在依賴她,很怕失去她。父母亡故,親大哥對她不管不顧,小小年紀怎會不擔憂?
秦淑慧笑:“我等嫂嫂回來。”
說著,她往門邊看了眼,見沒有彆的人,眼中黯淡一分。
孟元元看透她的心思,笑道:“你二哥說了,會來接你。”
“真的?”秦淑慧抓上孟元元的手,一臉開心,黑黝黝的瞳仁閃著璀璨,“以後和二哥住一起,沒人敢再欺負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