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065 降雨[二更合一](1 / 2)

寵妃上位記 茸兔 10585 字 7個月前

沈霽虛弱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深夜,床幔上亮著微微躍動的燭光,鼻尖還縈繞著她生產時濡濕的血腥潮氣。

屋內靜悄悄的, 什麼聲響都沒有, 隻窗外夜深人靜的某個角落, 不遠不近地傳來蛐蛐聲。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先摸上了肚子。四肢百骸的酸疼, 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可原本隆起的腹部這時候已經明顯消了些許, 讓她還有些不習慣。

是了, 她才生下孩子就昏迷了過去,已經不是孕婦了。

一旁的霜惢和筠雪聽見動靜, 忙起身說道:“小主醒了!”

沈霽看著身邊照顧著她的兩人, 原本清泠動聽的嗓音也因為喊叫太久而嘶啞,可眼底卻亮著光:“孩子呢?”

說罷,她看一眼天色, 又有些懊惱自己急著看到孩子而忘記了時間,淺笑著說:這個時候, 孩子想必已經被乳母帶著正睡覺呢,是我不好, 光惦記著想見他,連時間都忘記了。”

青檀和青沉從耳房端出一碗湯藥和稀粥,輕聲說:“小主產子不久, 身子虛,要做月子。這是孫太醫給您開的產後調養的藥,一直煨著,您吃幾口粥墊一墊便趁熱喝了吧。”

霜惢接過那碗稀粥, 看著小主想起孩子便歡喜得什麼都不記得的模樣,心裡哽的難受。

十月懷胎生下孩子,孩子卻一出生就因變故送去了鳳儀宮。

雖然因為班小主力挽狂瀾暫時安危無虞,可小主身為人母,是三皇子的親生母親,怎麼會不心疼孩子,又怎麼麵對今日的遭遇?

她產後虛弱,如何承受這樣的打擊。

霜惢和筠雪等人商討許久也沒個結果,隻覺得說出實情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好強顏歡笑著說:“小主是心疼三皇子,又才醒來,這才忘了時候。”

“太醫說您身子虛弱,月子中不宜見風,所以得好生養著,待您出月,就能看見三皇子了。”

“筠雪,班小主正在空屋子裡眯著,說等小主醒了就叫她,你現在去將班小主請來吧。”

產婦生產後都要坐月子不宜出屋受風不假,且新生兒身嬌體弱,也不宜來回折騰,但沈霽想看看孩子,總還是允許的。

陛下曾允她生下孩子就晉位正五品順儀,可以自己撫養孩子,那三皇子左右也是在渡玉軒裡的,總能見得到,怎麼就變成一個月後才能看見他了?

沈霽一向敏銳,問道:“孩子如今不在渡玉軒嗎?為何我出月後才能瞧見?”

“可是陛下還不曾晉我的位份嗎?”

“姐姐生下三皇子是大功一件,陛下龍顏大悅,不僅晉了姐姐的位份,而且不是順儀,是從四品婉儀。”

班玉雅疾步從外麵推門進來,怕進了涼氣,又將門立刻掩上,徑直走到沈霽身邊說:“姐姐,三皇子如今不在渡玉軒,在鳳儀宮。”

沈霽臉色頓時白了幾分,撐著疼痛不適的身子掙紮著要起身,聲音也顫了幾分:“孩子可是有什麼不好?怎麼在鳳儀宮。”

她急忙上前將沈霽摁下,重新讓她躺好:“姐姐彆擔心,孩子很好,白胖可愛,隻有些人存了心不讓咱們好過,所以使了些陰狠法子。”

班玉雅將司天監一事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寬慰她道:“這件事疑點頗多,那司天監定是不懷好意被人收買,好在陛下心疼姐姐,也舍不得孩子,並未全然聽從那人的話,不僅將司天監秘密壓入刑部審訊調查,也讓司天監的人重新觀測天象了。但陛下始終不能不為宿州百姓考慮,所以為了避免星象為真,隻得先將三皇子送去皇後身邊暫時養著,以天府星之福澤解災除厄。”

“我本想不告訴姐姐,可仔細想來,這件事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的,既然是陰謀,那姐姐身為三皇子的母親,被蒙在鼓裡又算什麼,難不成要做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自初一那日我就明白了,在這宮裡粉飾太平和逃避都沒有用,隻會落入深淵,唯有直麵那些陰暗,才能尋到克製之法。”

沈霽聽著班玉雅的話足足怔了許久,半晌,眼淚才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怎麼可能是禍國殃民的災星,簡直是一派胡言。

還真是有心了,從幾個月前散布陸才人之胎有吉相時就在布局。

那個時候人人隻以為是陸才人為了重新博得陛下的歡心才傳出這樣的流言,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沒有這麼簡單。

借宿州乾旱一事先給陛下示警,將二者聯係在一起,又不一開始就針對自己,反而說的模棱兩可讓所有人信以為真,以為雙胎一吉一凶確有其事。然後再將此事擴大,讓陛下封鎖消息,以免民心大亂,也防著自己聽到消息想出法子破解,最終在自己生產這日確定,那禍星就是自己所生,讓陛下自己都為了國運而不得不處置三皇子。

能想得出借國運為由除了她的孩子,還真是陰狠又毒辣的法子,生怕她們過上一天好日子!

恐怕所謂宿州大旱,紅光大盛,禍福相形都是假的,都是借機生事,借題發揮罷了,無非是因為恰好遇到宿州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旱,自己又即將臨盆,所以有的人才坐不住了!

沈霽緊緊抓住手下的被子,將華麗的錦緞攥出深深的褶皺,都難平她心頭之恨。

究竟是嬈貴嬪還是陸才人,想要加害於她們的,統統都該死。

可憐她的孩子才出生了一天,就險些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害她們母子分離,甚至她都沒來得及見他一麵。

沈霽心中的恨意已經在此時升至頂峰,一雙汩汩流淚的眼睛通紅,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她們。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化解眼前的危機,尤其她尚未出月子,再恨也要壓在心裡。

她微微闔眸,任由眼淚滑落:“玉雅,今日之事多虧了你,若非你機警,我的孩子還不知會是什麼結局。”

班玉雅也不由得哽咽了,握住她的手說:“姐姐,從前就說過要一起在宮裡走下去,我就絕不會背棄你,你產子昏迷無人可依,我就算再微末,再說不上話,也不會放任你不管。”

“如今司天監被陛下的人押去刑部大牢審訊,派去的定也是陛下親信的人,想來不會辦事有差錯,但司天監滿口仁義道德,天下大義,句句不離為國著想,想要他吐實話,恐怕沒那麼容易。”

“我今日瞧那司天監五十多歲,雖穿一身觀星服,胡須老長,可眼裡卻不算老實,圓滑虛偽,裝腔作勢,如此之人,我看了就倒胃口。我不懂官場上的勾勾連連彎彎繞繞,可這段日子我看了不少書,從中學會一點,那便是利益相關必然官官相護,可若是利益衝突,才能撬出缺口。”

“我們出身民間沒有任何助益,所以這件事,我隻能去求皇後娘娘。我之前便打聽過,皇後出身書香世家,在朝中雖不如林氏如日中天,可魏氏底蘊深厚,源遠流長,十分受人敬重,請皇後幫忙調查司天監平素生平喜好,與誰交好交惡,想來能有所收獲。”

班玉雅的眼神無比堅定,牢牢握著沈霽的手想要給她力量,正如她大雨被辱那日,姐姐也曾給她力量一般:“隻要撕開一個缺口,加上陛下的審訊調查,司天監跟誰勾結便能水落石出。屆時天象一說不攻自破,三皇子乃陛下親子,自然會順風順水平安長大,以後也再無人敢拿天象說事了。”

沈霽怔怔看著班玉雅,冰涼一片的心終於暖了幾分。

她很意外,從前那個事事拿不定主意,總是依賴著她的玉雅,如今也會變化這麼大,經過紅花一事後,她好似一夜長大了許多,變得聰慧,沉穩,有魄力,連自己如今也可以試著依賴玉雅。

掌心的溫度安撫著她的情緒,沈霽也很快認清了現實。

司天監人手眾多,陛下調查審訊也需要時日,她現在的身子什麼都做不了,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

可她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產子艱難,加上稚子可憐,陛下心中對她定然會愧疚至極,這才再次破例抬了她婉儀的位份。

順儀以下的嬪妃占據了宮中嬪妃至少一半以上的數量,所以陛下寵愛些,越級晉封也還說得過去,可一旦到了正五品,再想晉封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除非懷孕產子,資曆到了,亦或是家中立功,輕易不會再單純因為寵愛而晉封,尤其她自有孕以來已經越級數次。

憑三皇子剛出生就承受的這些非議和辛苦,陛下對她的愧疚和寵愛,她都會好好利用上。

這份不淺的愧疚之情,日後能救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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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監被秘密押入刑部審訊後,所有春瀾宮的人也被三緘其口,所見所聞皆不允許外傳,司天監談論天象一事是在春瀾宮的主殿,裡頭當時隻有秦淵、太後、皇後、班玉雅和張浦,這些話,外頭的奴才是聽不見的,但為了絕對嚴令,所有相關三皇子的消息也被秦淵封鎖起來,不允許任何外泄,否則便是死罪。

對外隻說是玉婉儀產後虛弱,需要精心調養,這才暫時抱到了鳳儀宮叫皇後撫養一陣子。

事關皇嗣,這樣未經證實的話一旦流傳出去,不僅於皇室有損,會使民心大亂,更對尚在繈褓中的三皇子是極大的傷害。

秦淵不允許,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春瀾宮門口,秦淵的禦駕整整齊齊停在宮道上,他獨自一人站在渡玉軒的拱門前,卻躊躇不前。

這是他第一次不敢,也不知道如何麵對一個女人。

當初有多麼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如今想起他和沈霽就有多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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