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累極了,在建章殿睡了許久才回渡玉軒,未能親眼看到那些幾乎要堆成小山的賀禮,自然也不能親自向來訪的嬪妃閒談致謝。
那群想要巴結她的嬪妃們巴巴送了禮,卻連人都沒見到,一聽說人在建章殿,心裡更是酸妒。
不知是不是宮中的人大多不服,抑或是因為玉貴嬪逗留建章殿的消息傳了出去,不合規矩,流言愈傳愈凶,簡直要將沈霽說成是禍國妖姬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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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長壽宮門前,梅英端著內侍省送來的上品檀香,準備交給正在禮佛的太後。
誰知步子還沒挪動兩步,牆角外頭輕輕飄來幾句嚼舌根子的話,隨著幾個人輕輕的走路聲,一字不差地傳到了梅英的耳朵裡。
“你們都聽說今日陛下的旨意了吧?玉貴嬪可真是好福氣,得陛下如此垂憐,才入宮兩年就是一宮主位了,宮裡的嬪妃這麼多,哪個不是苦苦熬著,也不知玉貴嬪究竟怎麼做到的,能讓陛下這樣喜歡。”
“嘖,你們不知道吧?民間的野路子可比宮裡的多多了,宮裡官家出身的主子們都是正經出身,自小好教養,當然不比野路子懂得怎麼討人喜歡了。咱們陛下龍章鳳姿,天縱英明,就算後宮充盈,可以前多寵愛些的都是官家出身。依我看啊,玉貴嬪就是一張臉得了敲門磚,後麵怎麼勾搭陛下的,咱們可就不知道了。”
“你若這麼說……仿佛也有幾分道理,我聽說,今日在鳳儀宮說完協理後宮的事宜後,陛下就帶著玉貴嬪去了建章殿,一呆就是半日,還是用過午膳後才送出去的。你們說……這麼長的時間,陛下和玉貴嬪能做什麼?還不是那檔子事呀。”
“呸呸呸!你也不知羞,這話都說得出口!”
“就咱們幾個,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玉貴嬪整日還做得出來呢,咱們幾個私下說說,怎麼就說不得了。”
“都說咱們做宮女的要謹言慎行,可誰又知道主子都是個不檢點的……宮女貌美的嬪妃多了,怎麼不見人人都如玉貴嬪一般呢。”
“行了行了,彆說了,快些走吧!”
梅英在牆角站著靜靜地聽,待腳步聲走遠了,才回身去了佛堂。
長壽宮的佛堂是宮裡最清淨的地方,檀香幽幽,獨有木魚聲和念經的聲音,門外伺候的宮女低眉順眼,一聲不吭,偶爾聽到幾聲清脆的鳥鳴聲掠過,十分幽靜。
太後跪在蒲團上閉眼誦經,呼吸勻長,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才開了口,淡淡道:“去的時間仿佛比從前長些。”
梅英在太後身後福身行禮,緩步將檀香放在了佛堂中,這才輕聲說:“請太後恕罪,奴婢在宮門外聽了幾句閒話,耽誤了功夫。”
敲木魚的聲音由勻到緩,逐漸停了下來。
太後緩緩睜開眼:“是為著皇帝今日的旨意?”
“太後□□。”
梅英跟在太後身邊多年,十分清楚太後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彆看太後貌似不管後宮,從不過問宮中事宜,可太後最是眼明心亮的人,許多事情都看得分明。
不說就是不必要說,可一旦說了,便是觸碰到了底線。
今日陛下的旨意,便是梅英都覺得十分意外。
宜妃晉位是理所應當,可玉貴嬪這位份晉的,卻實在是太不合陛下的性子了。
陛下一向是個懂得克製和權衡的人,對後宮嬪妃,有寵愛卻也從不會過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玉貴嬪此次晉位,卻實實在在是太像是一時興起,不像是深思熟慮後的做法。
玉貴嬪一貫得寵,但也在能接受的範圍內,今日這般,又是為何?
梅英俯身下去,輕聲道:“太後,陛下的旨意是否有些不合適。”
“玉貴嬪雖生了三皇子,又一直乖順,勤勉奉上。可畢竟是平民出身,入宮兩年便封至主位,還是太快了些。宮裡的寵愛,一向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偏愛,難免惹得宮內流言如沸。若是傳出去,對陛下聲譽有損,對皇室聲譽,也有損。”
梅英斟酌著語句,小心提議:“太後,天乾物燥,陛下最喜歡喝長壽宮的紅棗桂圓蓮子湯。”
話至於此,梅英不再開口。
默了幾個呼吸後,太後重新閉上眼,木魚聲緩緩敲起來。
“不急,還不是時候。”
“長壽宮終年安靜,傳不進來閒話。”
“去查查,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