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抬眸看向青檀扯唇輕笑了聲, 冷嗤道:“我爬得太快,又拿到協理後宮之權,看不慣我的人可太多了。”
“但有膽子也有能耐在我身邊下手的, 可沒幾個。”
青檀低頭頷首:“娘娘故意延緩了搬進宸佑宮的時間,假裝渡玉軒物件太多搬不完,正好給了他們尋到機會下手的機會。陛下看重娘娘,這幾日每日都有人進來灑掃更換擺件,來來回回的人實在不少, 若想找出進來的這些人裡哪些有問題很難。”
沈霽不可置否地點點頭,直起身子淡淡道:“說說吧, 都發現了哪些問題?”
青檀低聲道:“今日搬進來後, 霜惢就以您和三皇子才遷宮不習慣為由, 將宮裡的每處角落都重新打掃了一邊,又將寢宮和庫房的大部分物件細細盤查,還一一調教了新來的宮女太監們。其中宮女下房後的牆上有一塊磚有完整取下來的痕跡, 十分不易察覺,應該是有人故意開出來備用的。”
“庫房裡的東西擺放的很雜, 時間上來不及一一開箱看,隻看了新送來的賀禮,暫時沒有問題。但奴婢覺得奇怪的是,庫房常年不見日光, 按理說應該微微有些潮黴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陛下派人細致的收拾過,不知哪裡總傳來一陣異香,仿佛在哪裡聞過,但又想不起來了。”
“宸佑宮陛下賜給您一人居住,所以新來的宮女太監數量不算少, 加上您位份裡應有的,足足有三十餘人。其中雖然有些是在偏殿和廂房打掃的,可畢竟是在一個宮裡,總還是要小心些。初來乍到雖然表現的都還算本分,不怎麼抬起頭亂看,但奴婢和青沉看得出來,有幾人並不老實。這些宮女太監們霜惢已經分好了,那些瞧著有問題的沒有放到偏殿廂房去,都在奴婢們的眼皮子底下盯著,一有動靜,立馬就能發現。”
這麼算下來,隱藏的禍患還真不算少,都潛伏在暗處盯著她呢。
沈霽舒了一口氣,溫聲道:“我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但多虧了你們幾個忠心的,一直跟在身邊。渡玉軒咱們是住久了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但宸佑宮是個陌生的地方,許多事情你們得多幫我留意著,尤其是子昭那邊,他還年幼,務必要事事上心。”
青檀點點頭,應道:“娘娘不說奴婢也明白的。”
交代完這些,沈霽心裡頭的不安也算落下來了一點。
人人都渴望帝王恩寵,可隻有得寵的人知道,集寵於一身也是積怨於一身。這世間的事總不會是隻有好而沒有壞的,她既然選擇了通天路,就要承受。
揉了揉酸澀的眉心,沈霽壓低了聲音問:“這幾天林氏那邊如何了?”
青檀:“自從林夫人前陣子入宮找太後以後,回到家中似乎一直心情不佳,和林尚書彼此針鋒相對,爭吵不斷。林尚書外頭養的那個外室又上門鬨過一回,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將夫人氣得夠嗆,但林尚書上回將林太傅氣暈過去以後遭到許多人彈劾,陛下不悅,也就沒再動過想讓外室進門的念頭,對那外室就口頭安撫罷了。目前這幾天,府裡府外,都還算安生。”
沈霽冷笑了聲:“那林太傅呢?近來身子如何?”
“林太傅上次氣暈過去以後氣血攻心,一直臥床休息,這幾日才開始下床走動,重新管理林氏事宜,父子倆——並不怎麼說話。”
“貌合神離,利益當前,親生父子也不過如此。”沈霽幽幽道,“告訴安插在外室身邊的人,讓她找機會再挑撥一次林尚書。”
“這次,必須要鬨得更大。”
青檀仰頭看向自家娘娘,猶豫著將心中的念頭說了出來:“娘娘,您是想……利用林尚書,除了林太傅?”
沈霽頓了頓,垂眸看向青檀,倏地笑了:“怎麼,是不是覺得我心狠手辣?”
青檀低下頭:“奴婢不敢。”
“林尚書浸淫官場數年,什麼貌美風情的女子沒見過,什麼阿諛奉承沒聽過?若是林尚書自己不動這個念頭,你覺得,憑那伶人三言兩句,林尚書可會真的拿自己的仕途作賭,硬要把她帶回家中做良妾?若林尚書不是自己打這個主意,那外室再怎麼挑撥離間也是無用。”
沈霽斜斜睨向外頭,勾唇冷嗤:“他不過是需要有人給他一個理由,給他一個‘不是故意的’原因罷了。縱使他真的對那外室有幾分喜歡,也抵不過林氏家族大權的誘惑。正因為林尚書有此心,我才能推波助瀾。”
“林太傅一生清廉正直,是個好官不假,可他也縱出了自私自利的兒子,不知是非分明的孫女,害了不少人命。與其說是我想害他,倒不如說是他的親生兒子林尚書想害他,全是自己親子的一念之間罷了。”
青檀立刻跪下去,叩首道:“奴婢剛剛失言,還請娘娘恕罪。”
沈霽笑了,伸手去扶青檀的胳膊:“你跟在我身邊時間也不短了,應當是第一次見我想要去害一個人,覺得意外也是有的。”
她笑著,眼睛卻牢牢看向青檀的眼睛:“我記得你和青沉都是陛下撥來的人,陛下可跟你們說過什麼嗎?”
青檀垂眸不語,半晌才低聲道:“陛下將奴婢和青沉撥來那日,同奴婢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
“‘玉貴人性情柔順溫良,溫婉可人,宮中虎豹豺狼環伺,朕不放心她孤身一人,你們一人日夜侍奉在側,以保她平安’”青檀頓了頓,續道,“陛下曾說您性子純善溫良,奴婢一直謹記於心,這才問出口。還請娘娘放心,奴婢和青沉待您絕無一心,隻是有些意外罷了。”
沈霽聽罷,反而笑了起來:“宮裡的女人,哪個是真的純良無害的,你們兩個如此聰明,應該早就知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