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2 / 2)

這刻薄的話語連立在薛宴驚身後的侍從都聽得分明,她卻恍若未聞,一道道用著呈上的菜肴,品嘗得很認真。

見有人諷刺地望著自己,她還笑著解釋:“最後一次了,可得好好珍惜。”

“還挺有自知之明,”大家便又笑了起來,“知道仙君對她的寵愛持續不到下一個逢千壽宴。”

薛宴驚笑得比她們還要燦爛,一時其樂融融。

待宴會逐漸接近尾聲,早有人迫不及待想看她出醜,便起哄讓她站出來表演一曲。

薛宴驚也不再推辭,用帕子細細擦淨了手,抱著琴慢吞吞地站出來,對王座上的人行了一禮:“一曲下界桃花扇,恭祝帝君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場上一片沉默,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她更不會說話的人了,祝一位活過幾萬年的仙人“長命百歲”,這和詛咒有什麼區彆?

好在帝君不欲當著眾仙的麵和一位小小下界女子計較,隻沉著麵孔一點頭:“好,你奏琴吧。”

薛宴驚便獨身一人走到寬闊的場中央,認認真真地端坐在琴前,抬手撥弄琴弦,眾人一聽便直皺眉,這災難般的琴技,你好意思說自己苦練了十年?

有人開口笑道:“宴驚宴驚,起了個驚豔滿堂宴上賓客的名兒,怎麼卻總做些讓人笑話的事?”

偏偏薛宴驚這廝不滿足於撫琴,還配了一段難聽到令人想把耳朵砍下來的唱腔:“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眾人一開始隻覺得難聽,待終於反應過來這鬼哭狼嚎般的腔調裡唱的究竟是什麼詞句時,有人驚怒著一拍桌案:“放肆!”

薛宴驚卻仍不肯停口,操著她那把五音不全、不堪入耳的歌喉唱得儘情:“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

有下界來的飛升者聽到這歌聲,先是訝異,隨後不由暢快一笑,笑著笑著又覺得悲哀。先前還覺得薛宴驚攀龍附鳳、以色侍人,如今看來她是終於被逼瘋了。

帝君也終於坐不住了,原本壽宴上不該見血,此時也忍不住想叫人把她拖下去。

正要開口,見一親信疾飛入內,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帝君滿麵的詫異之色眾人都看在眼裡,隻見他連一句交待也無,匆匆便要離開,大家不知發生何事,都是好奇不已。

正在此時,見帝君已經縱身飛起,一直心不在焉的鶴銘仙君卻忽然將手裡的玉杯重重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響:“留下他!”

留下誰?他又在號令誰?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樂峰帝君已經極詫異回頭望向鶴銘,語

氣飽含被背叛的不可思議:“竟然是你?好大的膽子!”

“來人,護駕!”他已經意識到要防備,也警惕著不知將從哪個方向襲來的攻擊,下一刻已然被身後一隻金劍洞穿了心口。

場上一片嘩然,發生了什麼?有人刺殺帝君?

唯有剛剛坐在場中央不遠處,親眼目睹了薛宴驚一舉一動的仙人們,陷入了長久的呆滯。

鶴銘仙君摔杯為號,薛宴驚便一邊哼著她那首刺耳的桃花扇,一邊把那柄名琴青霄鶴唳掀翻,從底下抽出一把弓來。

也不見她拿箭,隻擺出一個似模似樣的架勢,拉開了弓弦,那弦上便忽然凝成了一柄金劍。

直到這裡,大家都還在想,她究竟是要表演些什麼?

然後薛宴驚放開了弓弦,以劍代箭,眾人的視線便下意識跟著那柄金劍,眼睜睜地看著它穿過空中紛紛揚揚的花瓣,以迅雷不及掩耳刺穿了帝君的心口,連帶著把擋在他麵前護駕的侍衛穿成一串。

好家夥,這廝竟在帝君的逢千壽宴上,給大家表演了個刺殺帝君?

這一劍任誰都沒有想到,連帝君也沒有防備她的方向,誰能猜到一個廢除功法後隻能依賴仙君寵愛的廢人,轉身一劍把仙界統治者格殺當場?

帝君他……不會真的死了吧?

一名低賤的下界修士,她如何能殺帝君?她如何殺得了帝君?連他們都做不到……

大家心頭的震驚已非言語所能描述,張著口半日說不出一句話來。

飛升者們再捧不住手裡的杯盤,也紛紛呆立當場。

“……”

死寂般的沉默中,薛宴驚勾了勾手指,召回了金劍,那金劍便連帶著一串仙人落在她腳下。

她從帝君胸口抽出金劍,看著傷口中逸散出的仙氣靈光,評價道:“不算難殺。”

“啊——”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一片尖叫,連忙要逃竄,卻聽鶴銘仙君拍了拍掌:“諸位請聽我一言。”

“……”

“我的人已經圍住了園子,諸位若惜命的話,就不要硬闖,”鶴銘笑道,“其中利害大概不需要我多說,說真的,坐在王位上的是我還是樂峰,於你們而言真的有什麼差彆嗎?”

眾人聽著園外一片廝殺聲,猶豫著安靜下來。

“現在外麵到處都亂得很,諸位請稍坐片刻,再飲幾杯薄酒,”鶴銘揚聲道,“待散席後,本君保證,你們的生活將一切恢複原樣。”

他的部下應聲闖入,將樂峰帝君的嫡嫡庶庶一群子嗣斬殺當場,血流成河。

“覺得殘忍就閉上眼睛吧。”鶴銘柔聲相勸。

大家卻沒在看他,而是都看著薛宴驚。

這家夥卻還在若無其事地擺弄她那把琴:“左右無事,我再給大家演奏一曲如何?”

“……”沒人敢拒絕。

於是薛宴驚奏起了一支破陣曲,這曲子倒是應景,不止這園子,此時中心城到處都在收割帝君部下的性命。鶴銘謀劃多年,暗自收兵買馬,終於趁今朝一舉叛亂成功。

眾人很快發現,這首曲子她彈得意外流暢優美,堪稱天籟之音。

看來她不是不會彈琴,剛剛隻是在故意給大家添堵。

有人遲疑著鼓了鼓掌,掌聲在廝殺聲和琴曲中顯得分外突兀,其他人連忙怒目而視,無聲地譴責著這個趨炎附勢的牆頭草!

一曲畢,薛宴驚笑望大家:“怎麼樣?這首曲子如何?我這名字取得又如何?夠不夠驚豔滿堂宴上賓客?”

“夠、夠了。”

大家竟不需要說謊,今朝薛宴驚一劍一曲,無論如何都算得驚豔。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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