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薛宴驚番外五(2 / 2)

幾人對視一眼,都沒有開口。

薛九教過他們琴藝,卻也教過他們做人。

四人當然可以起身,坦言自己學過指法,請夫子跳過這一節,但若是堂中尚有其他不通此道的學子怎麼辦?他們何必如此出頭,像剛剛提議那家夥一樣目中無人?

幾人並沒想爭這一口氣,卻不料旁人不肯放過他們,有人開口,向著當中年紀最小的趙二發難道:“趙姑娘,你到底會不會啊?給句準話,免得我們都在這裡陪你乾耗時間。”

“略懂一二。”趙二坦然道。

“小村子裡也有學琴的條件?你可彆打腫了臉充胖子,”有人狀似在打圓場,“其實我們等你一等,也沒什麼。”

“趙姑娘怎麼會撒謊呢?既然她這樣說了,就讓她演示一下如何?”又有人起哄道。

趙二看向夫子,教琴的夫子見她眼神清正自若,似是胸有成竹,便點了頭。

她端坐在古琴前抬腕,單一個起勢,便讓明眼人看出不同。

趙二指尖一動,彈起了薛九最熟練的破陣曲。

破陣子,可以是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也可以是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千古風流今在此,萬裡功名莫放休。

手腕輕轉,便由曼妙到肅殺。

薛九彈起的時候,說過她曾在這首曲子中,殺過一些人。

趙二聽時,卻並未覺得恐懼,隻是難免去想象這位夫子曾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事。

如今她彈起曲子的時候,又想起了薛九。

一曲畢,才發現其他人正呆呆地看著自己。

她起身,對夫子行了一禮:“琴藝並非弟子強項,獻醜了。”

其他人頓時覺得她是在炫耀顯擺。

但琴藝的確不是她的強項,她隻是很喜歡薛九彈起這曲子時的神態,便練得比較熟罷了。

趙二看向剛剛起哄的幾人:“輪到你們了。”

“……”起哄叫她去彈琴那人摸了摸鼻子,“我也沒說你彈了,我就一定要跟著彈吧?”

“那你便是認輸了?”

“……”

那人不說話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出來了,他若彈得比趙二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展示自己的機會,他不肯,無非就是比不上。

比他強的人,還比他謙虛,其他學子心下暗笑。琴夫子看了一眼趙二等人,待散課她抱著琴譜經過他身側時,輕聲道:“你們原來的夫子,一定把你們教得很好。”

待馬術課上,大出風頭的換成了沈翠兒,她在茫茫草原上肆意馳騁過,如何會懼怕這小小馬場?她縱馬飛馳時,看起來如此自由自在,如此無束無拘。便是有人小聲說著諸如“她是鄉下長大的,看來平日沒少和這些畜生接觸”一類的酸話,也再無人附和。

射箭課上,趙二彎弓搭箭,百發百中,箭無虛發,直把同窗們都看呆了去。她卻覺得這些東西再簡單不過,畢竟是在疾跑追逐的怪物撲蠅草中磨練出來的箭術,如何會射不準這呆立原地的靶子?這手百步穿楊、爐火純青的箭術一出,其他人便知,琴藝非她強項,實在不是一句謙辭。

其他青村私塾中走出來的二人,則一人擅書法,一人擅算術。

一人落筆時,大家風骨,引人折服;一人一手算盤打得出神入化,常常夫子剛出的題目,他就能給出答案,聽得稱讚時,想起當年剛剛開起商鋪,自己算賬算得焦頭爛額的模樣,不由苦笑。

這些年間,隨著眼界逐漸開闊,他們多少也意識到了,薛九所傳授的一切,其實已經超過了他們該學的範圍。隻是萬萬沒有想到,到了這英才雲集的書院裡,他們仍可以靠著從她那裡得來的知識,力壓眾人。

她到底是什麼人?

石麓書院其他人也正有此疑問,原本眾人仗著眼界見識、學問才識有些瞧不起這幾位鄉下來的,卻發現四人不但博學廣識,談吐見識也絕不弱於己,見到書院種種絕佳美景、雄厚師資時,眼裡有欣賞,卻無震驚。麵對世家子女時,也從來不卑不亢,不自卑,不攀附,不忽視他們,也不會過分在意,更從未抓緊機會展現自己的傲骨與特彆之處,似乎隻是平平靜靜、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眾多權貴名流之間。

讓大家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經曆會造就這樣的人物。

書院眾夫子也不免好奇,鄉下私塾到底是如何請來這許多夫子,分門彆類地教了他們這許多知識。聽沈翠兒說起他們其實隻有一位夫子時,再度陷入震驚。

她若是沒本事,如何教得出這樣的全才?

可她若是有大本事的人物,為何會屈居在一個小村子裡?她完全可以在天下最好的書院裡謀得一個席位。

這個問題若要薛九來解答,她大概會做高深莫測狀,回以一句:“機緣巧合,適逢其時。”

若叫住在青村頭的張嬸來回答,她大概會說:“豬血丸子,餓虎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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