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深說要打人,卻也還記得分寸,拳頭雖然跟雨點子似的落在了賴牛的身上,卻隻是看起來嚴重一些,根本沒傷到要害。
可賴牛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屈辱,從來都是隻有他打彆人的份,哪兒有挨揍的份?
他心裡氣不過,當即和趙深扭打在一起。
寧樹見狀,斜挎包一撂,也加入了進去。
寧樹和趙深兩個,平時都對對方心有芥蒂,這時候難得的有默契。
寧樹打左邊,趙深就打右邊。
寧樹人往右邊去,趙深就在左邊努力控製住賴牛,不給他還手的機會。
擁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竟然讓兩人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
賴牛的幫手麻子臉看見老大有難,當即想湊過來幫忙,可他本身自顧不暇,給王家兄弟倆控製住了,挨了幾下打,一雙手勸用在防止頭部受傷上頭了,哪兒還有工夫顧賴牛。
“我寧樹哥的飯盒,你們都敢搶?小強,幫我摁住他!”
王成脾氣算好的了,想著剛才看見這三人把寧樹圍起來的情形,一股怒意直衝頭頂,下手打的麻子臉哭爹喊娘。
“錯了錯了,哥,我的錯,我的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還敢說以後!你先熬過這一關再說吧!”
王強人小,其實沒什麼力氣,但是一屁股坐在麻子臉身上,到底壓得他翻不了身。他還捏著小拳頭吆喝,不停給哥哥們加油鼓勁兒呢!
趙洋那邊氣勢上要弱一些,他雖然個頭高,人也壯實,但對上了三角眼根本沒討到什麼好。
三角眼瘦歸瘦,真挺靈活的,一個沒注意從趙洋□□下鑽了出去,竟然逃走了。
趙深瞥見這邊動靜,揚聲勸弟弟:“彆追了,快來幫我們一起打這個。”
“好嘞。”趙洋立馬雄赳赳氣昂昂地調轉了過來。
*
校長辦公室裡,蘇瑜倚著窗口而坐,正神情悠然的喝水看書。
裴霜的書很多,且每一本都寫滿了注釋,看得蘇瑜眼酸不已。
認真是認真,就是太板正了,也不知道裴霜累不累。
蘇瑜視線太過強烈,裴霜一邊備課一邊和她說話。
“你到我這兒來,絕對不是討口水喝這麼簡單吧?孩子們都大了,上學不用你送,你猜猜,你該不是當大廚後悔了,想過來投奔我?”
她說著放下筆,神情嚴肅:“工作又是挑白菜,選了一顆隨時都能換,既然人家都給你上編製了,你就老老實實乾。”
蘇瑜無奈扶額,敢情她在裴霜心裡就這麼不靠譜。
“沒有,不是,我不當老師,你放心。”
裴霜被她噎到了。
她哪裡是不想對方來當老師,簡直做夢都想。
不過教訓人的話已經說出去了,現在反口會不會有點晚?
她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的尷尬:“所以呢,你來乾什麼?”
蘇瑜點點茶杯,“討口水喝。”
裴霜:......信你給鬼!
反正課備完了,裴霜索性合上書本,往窗邊走了走。
如果她剛才沒看錯,蘇瑜剛坐下的時候是往窗邊看了一眼的吧?
蘇瑜撇撇嘴,可怕的女人、可怕的直覺。
裴霜這裡雖然是校長辦公室,但是位置卻不高,窗口正對著校門口。
當初她選這間房間當辦公室,就是為了時刻查看孩子們的情況。
現在正是趕著上課的時間,學生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步子邁的飛快,有個五年級的大男孩,鞋都差點跑掉一隻。
裴霜搖搖頭,這群孩子啊,平時做什麼都慢悠悠的,隻有快上課的那一刻才著急。
裴霜頭要到一般,才發覺有些不對,她頓了頓,又往才窗外看了一眼。
???
教學樓北邊,孩子們怎麼全都往南邊跑?
那邊不是......不是校門的方向嗎?
好家夥,剛上學就紮堆逃學?!
裴霜撇下蘇瑜疾步向外,邊走邊和蘇瑜說:“不管你來這裡為了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說不準我還能幫上什麼忙呢!”
“你?挺著個大肚子?還是算了吧,孩子們太多,我還得分心看你有沒有被誰磕到碰到。”
裴霜語氣中帶著滿滿嫌棄,蘇瑜非要跟上,卻也沒攔,還幫她看著腳下。
不過她走了兩步就沒耐心了,決定先走。
還沒等裴霜轉頭叮囑蘇瑜幾句,兩個學生匆忙跑來,喊了一聲:“裴老師。”
裴霜點頭應了,問,“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看他們一個個跑的都挺急。”
個高的學生臉色不大好看,連忙道:“裴老師,賴牛的媽又來了,正在校門口哭鬨呢,看這架勢,比上一回還要嚴重。”
裴霜一聽,頭都要炸了。
賴牛三個,是唯三裴霜想放棄的孩子。
這幾個孩子不光光是調皮,沒規矩,實在有些拿惡心當有趣,在學校裡活脫脫的小惡霸,被這三人欺負過的孩子,加起來都有十好幾個了。
上回如果不是賴牛媽過來求情,張口閉口就是成分、貧農之類,裴霜說什麼也不會把他們三個繼續留在學校。
“我沒找他媽的麻煩,她竟又來了,學校是用來學習的地方,他們把這裡當成什麼了?菜市口嗎?”
裴霜麵沉如水,短發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很快領著學生們消失在蘇瑜跟前。
蘇瑜搖搖頭,這個裴霜和拚命三娘也差不多了。
她大著肚子到底不方便,也沒非要追,步子邁的儘量穩,避免被孩子們給衝撞了。
雖然蘇瑜也不知道那賴牛是誰,但總覺得和自家幾個孩子脫不了關係。
原本她提早坐在校長辦公室裡,就是為了替孩子們拖延時間,好叫他們出一口惡氣。
還以為剛才學生們過來是說打架的事,倒是沒想到會是一個什麼學生家長的事。
帶著種種懷疑,蘇瑜終於在半刻鐘後,見到了令裴霜頭疼的賴牛媽。
怎麼說呢。
上輩子和這輩子加在一起,蘇瑜其實見過不少人。
她見過的人之中,也不都是有錢人,普普通通的人占大多數。
就算家裡困難如春花嫂子,也總是把自己打扮的乾乾淨淨利利索索,身上穿著衣服漿洗過幾十遍了,許多地方都磨的發了白,但確實乾乾淨淨,還帶著一點兒肥皂香氣。
蘇瑜當初見到春花嫂子的第一眼,就沒法討厭這個勤勞、質樸、利索的女人。
賴牛媽和春花嫂子簡直是兩種極端。
蘇瑜這輩子就沒見過比賴牛媽還要邋遢的。
她頭發亂糟糟油膩膩的耷拉下來,滿臉是灰,看不清五官,手尖連帶指甲蓋裡都是黑漆漆的,不知道沾了什麼到現在都沒洗掉。賴牛媽坐在地上哭嚎著,說話的時候還有口水從嘴裡噴出來。
蘇瑜看了裴霜一眼,真想替對方說一句,我謝謝你全家,說話就說話,能不能彆灑水?!
賴牛就跟在賴牛媽身邊,他臉上好幾處地方腫了起來,但不管是走路還是動作,都利利索索的,確實不像有問題的模樣。
蘇瑜眼尖,隔著人群還看見了自家的那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