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穿成主角心魔之後 澤達 22433 字 4個月前

楚鬱生春風得意,幾乎是仰著鼻孔踏入房間,他手上的繃帶剛拆,一直等到少主換人的文書下來,才好像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要來看看。

推門一看,楚鬱生便笑了:“我來得巧啊,驚瀾堂弟這不是醒著嗎?”

侍從也才發現人確實醒了,消息還是要給長老們上報的,他退出去,順便給楚鬱生騰出說話空間。

屋內有凳子,楚鬱生也不拉開坐,就這麼將手負在背後,昂首踱步到床前,瞧著楚驚瀾的臉。

即便被蕭墨喂了幾天二品靈藥,楚驚瀾身體依然虧空太重,麵色蒼白,平日裡就很冷,如今更像個名副其實的冰塊了,隻不過從堅冰變成了好像一捏就能碎的霜,不足為懼。

楚鬱生心裡可沒有對救命恩人的感激,他得意的神情藏也不藏,暢快無比,終於輪到他踩到楚驚瀾頭上了。

天才?哈。

廢人!

“堂弟,你剛醒,怕還沒人告訴你身體情況,我關心你,都記著,我告訴你。”

楚驚瀾看也懶得看他,乾脆閉目小憩。

楚鬱生隻當他是在逃避,笑意更大了:“碎掉的經脈雖接好,但滯澀難通,若是有靈力溫養循環,倒是能治好,但最頭疼的是你丹田碎得無法修複,丹田納不住靈力,沒得治啊。”

“你這一生,最多就隻能保住練氣初期的修為了。”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楚驚瀾崩裂的表情,天之驕子一朝跌入泥潭,會是什麼樣,是涕泗橫流,還是怨天尤人?是無助痛哭,還是像個傻子一樣乞求哀憐?

他急不可耐看去,盯著楚驚瀾的臉,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表情,但是——

但是楚驚瀾沒有任何表情。

楚鬱生麵上的笑一點點收了下來。

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楚驚瀾不為所動,他反倒急了。

楚鬱生:“你不說點什麼嗎,堂弟?”

楚驚瀾仿佛又睡著了,但楚鬱生知道他醒著。

“你說點什麼啊,楚驚瀾!”

從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憑的不就是修為嗎,現在廢了,廢了啊,跟個螻蟻沒什麼兩樣,他為什麼不絕望,怎麼能一如既往淡然!

“還有,還有少主之位也歸我了,”楚鬱生絞儘腦汁想著還有什麼能刺激他的,“哦,對,蘇家,蘇家已經在商議退婚的事了!蘇白沫馬上就不是你的人了,感想如何啊楚驚瀾!”

楚鬱生又急又躁,一個勁兒對著沉默的楚驚瀾撒瘋,並不知道房間裡有雙紅瞳已經盯了他許久。

蕭墨一雙漆黑的眸子已經完全被暗紅覆蓋,邪性又漂亮,他盯著楚鬱生,忽的輕輕開口:“楚驚瀾,我替你殺了他怎麼樣?”

聽楚鬱生廢話許久都沒動靜楚驚瀾,卻因蕭墨一句話睜開眼,用餘光給了楚鬱生一點兒眼神,他沒有回答蕭墨,隻對楚鬱生那麼大段的誅心之語回了一個字:“滾。”

楚鬱生急紅了眼

,一把來抓楚驚瀾的肩:“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你是個廢人了楚驚瀾,我才是楚家以後的主子!”

但他的手剛碰到被褥,還沒暗上楚驚瀾的肩,就被一下彈開,仿佛有人甩了他一巴掌,力道很大,楚鬱生被掀得往後踉蹌,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懵了。

“什麼,怎麼回事!”

是蕭墨。

他打開了楚鬱生,隻不過在楚鬱生手上留下了點兒紅印,但蕭墨的手卻整個灼燒起來,蕭墨蹙眉,低頭看去,他白皙的手被直接被灼化成了黑霧,連形體都沒法維持了。

蕭墨抿抿唇,雖然明白法則限製自己不準傷人,但沒想到一個巴掌都對他反噬這麼大。

……真疼。

蕭墨動動手腕,將黑霧重新凝成手指,他一聲沒吭,但放下手時,手指因為疼痛在生理性顫抖。

楚驚瀾看在眼裡,話卻是對楚鬱生說的:“我留下一點護身印也夠對付你了,滾吧。”

楚鬱生捏著泛紅的手,驚疑不定在房間裡四下看了看,脊背莫名發寒,不由一點點往外退走:“好好,我看你還能嘴硬到幾時!”

楚鬱生逃也似地滾了,蕭墨的眼神一直釘在他身上:“我能幫你殺了他。”

楚驚瀾:“憑你碰一下就自損八百的手?”

“憑你的身體。”

蕭墨扭過頭來,楚驚瀾看清了他血色深瞳,心魔沒什麼表情,但說出的話帶著天然蠱惑人心的力量:“我附身在你身上,就能發揮出元嬰的修為,殺他綽綽有餘。”

楚驚瀾被褥下的手死死抓緊,他一瞬不瞬盯著蕭墨的眼睛,冷嘲道:“我如今這樣廢物的驅殼,你奪舍來有什麼用?”

不知究竟是在嘲諷心魔,還是在嘲諷自己。

蕭墨神色一繃:“說了不是奪舍,是附身。”

奪舍是剿滅本體意識,當心魔跟驅殼完全融合,修為就會變得跟本體一致,把本體煉化成自己的魔身,從靈體變為真實存在的人。

附身則是占用,心魔把本體意識攆到角落裡,卻不消滅,兩者共存,這時心魔可以本體的肉身為媒介,在丹田暫時灌注自己靈力,施展自身本事。

魔族不同於魔修,他們積攢的靈力即便不化成魔氣也能用,隻不過影響點威力。

但心魔若強行搶占軀體,會對本體精神和軀體造成不小損耗,除非本體的神識自願讓步,否則每一次對驅殼的爭鬥,無論誰接管身體,都是兩敗俱傷。

楚驚瀾明明知道區彆,卻還這麼說,蕭墨整個人都繃緊了。

楚驚瀾:“我不可能讓彆人操控我身體。”

他即便廢了殘了,起碼還是他自己,如果連身體都被彆人掌控,那他還算什麼,一縷不該在世間苟延殘喘的孤魂嗎?

讓防備心極重的人把自己輕易交出去,比一劍殺了他還難。

蕭墨手捏緊成拳:“不止楚鬱生這樣對你,整個楚家的態度你應該都猜到了,用你時恩威並施,掐著你脖頸命脈,沒用了棄如

敝屣,他們這麼對你,你不生氣?”

楚鬱生方才衝進來說那番話,旁人聽了都要血壓一百八,當事人真能毫無反應?

“你為什麼不氣?”

楚鬱生方才狂吠許久,楚驚瀾一句話也不想說,但蕭墨問上第二遍,楚驚瀾被褥底下的手已經掐出血來。

他深吸口氣,胸腔如破風箱被扯著疼,他掙紮著將頭微微撐起一點,眼裡帶著血絲,冰冷又壓抑地看向蕭墨:“氣又如何?”

蕭墨眼中暗紅的光流隨著他的話流轉:“去報仇,去雪恨!憑什麼就該你受罪?你不行就我來,身體給我,換我上!”

“我說了,我、不、會讓心魔操控我。”

楚驚瀾撐得辛苦,額上已經開始疼得冒汗,但噙出一個冷笑來:“想誘我心神崩潰然後完全控製我,想都彆想。”

“我沒有!”蕭墨隻覺不可理喻,也怒了,“說了不奪舍!”

“相信一個生來就是為了殺我的心魔?”楚驚瀾咳著笑出了聲,“信你是為我著想,我需要一個心魔來幫我嗎?”

他刻意在“心魔”兩個字上咬了重音,蕭墨憤怒著揪住他領子:“楚驚瀾!”

楚驚瀾被蕭墨提起來的那一刻,胸腔裡壓抑的情緒終於到達巔峰,不可遏製迸發而出:“一個廢人的殼子你還有什麼好惦記的!”

屋外鳥雀仿佛被怒吼聲驚飛,撲扇著翅膀匆匆忙忙逃離,平淡和鎮定不過是虛假,不過逼不得已,不過長年累月在麵具下無處發泄的真心。

蕭墨抓著他的衣領,離他太近,看清了楚驚瀾玉碎的霜雪,看見了下麵滾滾岩漿,看見了他破碎但仍存的傲骨。

楚驚瀾自醒來,至始至終沒問過自己是不是真成廢人一個,他不從旁人這裡尋找確切答案,不代表他心裡不在乎。

楚驚瀾比誰都難受。

蕭墨一縷發絲垂落在楚驚瀾耳邊,一時間房中隻剩楚驚瀾艱難又粗重的呼吸,和壓在喉頭的咳嗽。

“我還當你什麼都要憋在心裡,疼死自己。”蕭墨麵上的怒意消失了,他輕聲道,“這不是能說出來麼。”

蕭墨鬆手,動作輕緩地放下了他。

背部一接觸到床麵,楚驚瀾的咳嗽便止不住了,咳了個驚天動地,蕭墨抱著膝蓋在他床榻邊蹲坐在地,背靠床邊,隻留給楚驚瀾一個安靜的背影。

片刻後,楚驚瀾的咳嗽才慢慢停歇,他本就不多的力氣幾乎被咳了乾淨,躺在榻上虛虛望著房梁,半晌的時間都用來平複呼吸。

也不知過去多久,兩道微弱的聲音同時在房中響起。

蕭墨/楚驚瀾:“……抱歉。”

兩人眼皮一顫,又同時閉了嘴。

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他們怎麼總在奇怪的地方默契呢?

楚驚瀾一時很想抬手擋住自己的眼,但他現在隻能動動手指,挪不了整根胳膊,隻能被迫接受這耀眼的天光:“……你道什麼歉?”

“我激你的時候,語氣重了點。”

蕭墨方才惹楚驚瀾說話,本來是看到楚驚瀾強忍的模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知道他肯定把痛和恨硬壓在心口,於是想給楚驚瀾一個發泄口子,但說著說著,自己情緒也有點上頭。

到底隻有十七歲,不是什麼千百歲成精的老家夥,哪能做到事事遊刃有餘呢。

蕭墨抱著胳膊,手指收了又收:“我就是想做點什麼……你又道什麼歉?”

光鋪在蕭墨水色的衣裾上,楚驚瀾想起睜眼後看到的蕭墨的一舉一動,想到他看向楚鬱生的眼神,更想到至今兩人相處的點滴,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蕭墨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背後才傳來楚驚瀾的聲音。

“……你好像真的在擔心我,所以方才有些話,對不起,我也實在是沒控製住。”

蕭墨微微睜大眼,一時間一股難言的委屈和欣慰同時衝上心頭,惹得他肩膀打顫。

他知道兩人的身份,知道心魔和本體間的鴻溝,也不斷提醒自己,無論楚驚瀾怎樣厭惡自己,都是應該的。

但人心果然最難測,再會自欺欺人,可當你與一個人朝夕相處,與他敞開心扉,得一段輕鬆快樂的日子,如果最終卻隻換得殺意與防備,要說半點不寒心,那是騙人的。

蕭墨抱了抱膝蓋,輕聲哼了哼:“誰關心你了,反正我是罪大惡極的心魔。”

楚驚瀾居然從中聽出了一分委屈,兩分埋怨,得是親近之人間才能表現出的小埋怨。

在滿目瘡痍中,他居然想笑一聲,但遺憾的是,實在笑不出。

疼,哪兒都疼,身上疼,心裡也疼。

是啊,他廢了,所以旁人敢看他不起,敢趁機落井下石,誰都能來踩踏一腳。

楚驚瀾被褥底下捏緊的手緩緩鬆開:即便是個廢人,他也還要活下去。

如果從此就一蹶不振,看笑話的是彆人,在地獄的是自己。

被蕭墨激將把心裡那口鬱氣泄了,楚驚瀾心頭雖然仍在滴血,但腦子終於強迫自己往前走,能正常思考了:“我睡了多久?”

“七天。”

楚驚瀾倒灌了一口涼氣,差點又咳起來:“我、咳、我娘……”

“她暫時沒有大礙,院裡的藥有存餘,楚家上下暫時因你吵瘋了,沒人想起她,她身邊有個侍女一直儘心跟著,你的消息還沒傳進你娘親耳朵裡。”

楚驚瀾微微睜眼,蕭墨不轉頭也知道他什麼表情,將下巴輕輕抵在膝蓋上:“我現在活動範圍是方圓二十裡了,知道你肯定記掛她,我就去看了看。”

楚驚瀾懸著的心微微放了下去。

“……謝謝。”

“……不要你謝。”

這句話不是蕭墨在賭氣,他隻是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做,擔不起楚驚瀾的謝。

蕭墨眼中的紅光消退,恢複了一雙清澈的眸子,他最氣的時候也想過豁出去算了,但他也知道,楚鬱生那等小人能活是因為他姓楚,蕭墨才元嬰初期,楚家可有兩個元嬰初期、一個元嬰中期的長老,他能殺了楚鬱生

,卻殺不了長老。

楚驚瀾忍到今天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都是因為楚家在他娘身上的禁製。

可楚驚瀾的母親,宛玉她馬上就要……

蕭墨的衣服被自己死死拽出了褶皺。

這幾日裡,其實他做了要救宛玉的決定,哪怕係統在他耳邊一再說,他都想試試。

他看到楚驚瀾仿佛無生機地躺在那兒,蕭墨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看不下去了。

一而再,再而三,怎麼就要如此折磨楚驚瀾,人的成長非得如此慘烈嗎?

可他都下定決心了,卻在宛玉的劇情上碰了壁。

無論他怎麼算,都是個死局。

因為宛玉是自己存了死誌。

哪怕楚驚瀾同意讓他附身,去殺了宛玉劇情中重要角色,也改變不了宛玉的心。

蕭墨在無力中明白,係統說的話是對的。

所以他不要楚驚瀾的謝,他現在隻能給楚驚瀾一些藥,和他說說話而已,救得了什麼呢。

蕭墨狠狠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暫時不去想宛玉,悶著聲音開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楚驚瀾身上沒有勁,但他突然也很想說說話,於是慢慢給蕭墨說來:“楚家要臉,不會放著我病死,藥就算減到一天一頓,也多少會給。而且我、咳,我……”

後麵一個字,他半晌沒有說出來,艱難許久,又才慢慢說了下去:“……我廢了之後,不會再有人刺殺我,包括楚鬱生都更想看我活著受罪,生不如死,我暫無性命之憂。”

他還清楚某些人必定會把沒能救了所有人的事也怪在他頭上,但即便找他麻煩,一時也不會在主家下殺手。

蕭墨光是聽著,心頭又酸了酸,剛才就算手再疼,也該多抽楚鬱生兩巴掌。

楚驚瀾早知人心,所以把什麼都看得分明,他描述的,和楚家的打算分毫不差。

“我沒用了,他們犯不著禁製拘著我娘,雖然跟我計劃中差得太多,但我至少可以帶她走了,她每日的用藥我會再想辦法。”

宛玉每日的用藥是一筆大花銷,不是一般人家負擔得起,蕭墨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娘,心顫膽寒,終於忍不住轉過身去,手指抵在床邊,聲線差點穩不住:“如果她不想跟你走呢?”

“你擔心她神誌不清,不肯跟我走?”楚驚瀾想岔了,“這不是問題,我能帶她走的。”

蕭墨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能說出口,又慢慢轉回身去。

“我們先去渭城,至於我,當然沒人願意一直當個廢人,總要想想辦法,如果什麼路都走儘了依舊治不好,那時候再說。”

蕭墨知道,隻要有機會,楚驚瀾終其一生都會尋找恢複修為的路子,絕不放棄,他就是這樣的人。

楚驚瀾緩緩將視線挪動,落在背對著他,似乎還在生悶氣的心魔身上,嗓音雖然一貫古井不波,但卻不再是冬日裡寒涼的井泉,隻是一汪清淡的水:“我要是真好不了,你會怎麼樣?”

你當然會好,蕭墨心想,

不存在你好不了的情況,所以假設不成立。

“不知道。”蕭墨說ㄨ_[]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自然跟著你邊走邊看吧。”

楚驚瀾發現心魔或許真的不在乎本體這個殼子,真的從未打算奪舍,而且……還不在乎心魔自己會不會消失。

豁達得完全不像一個魔。

也幸好他是這樣的性子,所以楚驚瀾不曾從他眼裡看到對自己的憐憫或唏噓。

這樣就好。

他不需要任何憐憫。

蕭墨看了看天色:“你身體沒好,多休息會兒吧,睡眠有助於身體恢複。”

楚驚瀾嗯了一聲,他側過身,閉眼前,再對蕭墨說了聲:“抱歉。”

蕭墨一把拉過他的被子蓋上:“睡吧你!”

楚驚瀾不再強撐,在被褥的溫和裡閉上了眼。

這一覺倒是睡得比之前安穩許多。

*

楚驚瀾蘇醒的消息被侍從報上去,家主長老隻不鹹不淡讓人帶話好好休息,完全不踏足他的院子。

楚小十讓人送了些藥來,被楚驚瀾救下的其他世家的人,出於情麵也得送禮,但好東西都讓楚家扣下了,隻意思意思給他的院子勻了一些藥材。

蕭墨從商城換的藥又給楚驚瀾續了兩天,二品的靈藥也起不了什麼效果後才停下,他這一身傷還需得養。

積分被楚驚瀾花掉大頭,係統都在歎氣,勤儉持家的宿主結果用積分便宜了彆人,蕭墨隻說:“積分本也是從他身上掙來的,花給他,用就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