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夜裡九點多，人行道上還是很熱鬨。
剛加完班的社畜們麵無表情地加快步子，長久的無法消除的疲憊讓人看起來隻剩下麻木的軀殼。
穿著普通運動款校服的中學生們或成群結伴說說笑笑，或獨自一人沉默著和夜色融為一體。
上了年紀的老人推著自己的伴侶，輪椅緩慢地壓過一道道白線。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很可憐。”魏憫之客觀地說。
葉明澤：“我知道，但我又不是菩薩，沒有那麼多慈悲心，我隻能看到我身邊的人。”
魏憫之注視著他問：“你最開始也是覺得我可憐，才會想要對我好吧？”
葉明澤：“那不一樣啊，你是我弟弟，鐘亦軒就是剛認識的同學而已。”
魏憫之：“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呢？”
葉明澤不明白他又鑽哪門子牛角尖，“可你就是我弟弟啊，我爸跟你媽結婚了也合葬了，你永遠都是我弟弟，也是我唯一的親人。”
魏憫之：“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媽沒有跟你爸結婚，如果我們不是兄弟，如果你跟鐘亦軒認識更早呢？”
葉明澤想了想說：“那我應該會跟你成為好朋友吧，最好最好的朋友，就算先認識鐘亦軒，也動搖不了你在我這兒的地位。哎不對，你有鐘亦儒了，那我不就多餘了嗎？”
魏憫之用他剛剛說過的話回答他：“那不一樣。”
葉明澤追問：“哪不一樣？我們認識更早？還是你跟鐘亦儒的友情更久？”
綠燈亮了起來，魏憫之重新發動車子，車窗外的夜景不停地後退，剛剛十字路口那副短暫的眾生相也被拋到了遠處。
“你在我這裡，永遠都是最特彆的，沒有誰能被拿來跟你比較。”魏憫之說。
葉明澤心裡一下子踏實很多，笑道：“那不就得了，你說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跟人家十幾歲的小孩較勁兒呢？”
魏憫之沒有回答，葉明澤也沒再追問。
到家之後，葉明澤聞著自己身上的火鍋味兒，嫌棄地皺著眉去拿睡衣，然後飛速去洗了個澡。
洗完他才想起來，鐘亦軒是把衣服換了，但他沒有啊！
他跟鐘亦軒一起吃的飯，然後他帶著一身火鍋味兒去了鐘亦軒家裡，見了鐘亦軒媽媽，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他倆晚上去吃火鍋了麼。
葉明澤一邊懊惱自己的疏忽大意，一邊去找手機給鐘亦軒發消息，直接問他有沒有
暴露。
鐘亦軒不知道在做什麼，應該是沒看到消息，一直沒回。
葉明澤越想越尷尬，尬得他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最後又夾著枕頭去了魏憫之房間。
尷尬地跟魏憫之說完自己犯的蠢，葉明澤忍不住抱怨道：“你怎麼也不提醒我呢？”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不講道理，於是沒等魏憫之開口，他又自顧自地說：“鐘亦軒居然也沒想起來這茬，希望宋阿姨沒聞到我這一身火鍋味吧，不然我真的會尬死的。”
魏憫之看著他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枕頭裡，像鴕鳥一樣撅著屁股逃避現實，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後道：“彆想了，睡吧。”
葉明澤把腦袋拔出來，狠狠瞪他一眼：“沒大沒小！彆動我屁股！不行，這事兒實在太尷尬了，我睡不著。”
魏憫之掀開被窩讓他進去，然後在他旁邊躺下才道：“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你就算沒去鐘家，宋秋瀾也會知道，你們這點小把戲，不可能瞞得過她。”
葉明澤不理解：“不是，至於這麼變態嗎？就是吃頓火鍋而已，這也太恐怖了吧。我要有這麼個媽，我得天天跟她吵得昏天暗地，要不就是像鐘亦儒那樣跑得遠遠的。”
魏憫之眸色微沉，抬手把燈關了，“再不睡你明天早上又要起不來。”
葉明澤不情不願地躺好，閉眼準備睡覺，可是努力了好久還是睡不著，最後他煩躁地爬起來說：“我去刷套卷子冷靜冷靜再睡。”
魏憫之歎氣，“我陪你吧。”
葉明澤折騰到大半夜才重新睡下，第一天在學校見到鐘亦軒的時候，這份尷尬又瞬間死灰複燃，搞得他都不太想跟鐘亦軒說話了。
好在一到下課陳家駿就會跑過來找他，不是要跟他一起去衛生間，就是纏著他說各種八卦。
葉明澤心不在焉地聽了幾耳朵，總是忍不住去看隔壁桌的鐘亦軒。
陳家駿不滿道：“你老看他乾嘛？你倆昨晚聊什麼了？看你這樣子，像是被他勾了魂一樣。”
葉明澤已經習慣了陳家駿滿嘴跑火車說話不著調，“沒聊什麼，就吃了個飯。”
陳家駿驚訝：“你，跟他，一塊吃飯？在外麵？”
葉明澤嗯了一聲，“怎麼了？不行嗎？”
陳家駿嘀咕道：“據我所知，鐘少就沒跟同學在外麵吃過飯，他可真是下了血本。”
葉明澤不解：“什麼下了血本？”
陳家駿心道當然是為了接近你下了血本，那家夥昨天晚上回家肯定不好過。
陳家駿看了眼趴在桌上睡覺的鐘亦軒，有些幸災樂禍地說：“沒什麼，你昨天都跟他一起吃飯了，今天也得跟我一起吃飯。”
葉明澤翻白眼：“我不是天天跟你一起吃嗎？”
陳家駿：“吃食堂也能叫吃飯？”
葉明澤一臉無語，“你就非得跟他較勁兒是吧？不過今天不行，今天我回家吃。”
陳家駿嬉皮笑臉地說：“那不然我去
你家蹭一頓也行，添雙筷子的事兒。”
葉明澤：“還是改天去外麵吃吧，我請你。”
陳家駿試探失敗，知道不能心急，見好就收：“那行，你空了喊我。”
鐘亦軒從晨讀開始睡到第三節下課，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他的小跟班過來叫他：“軒哥，醒醒，去上體育課了。”
鐘亦軒臉色很臭地坐起來，葉明澤看了眼他那糟糕的臉色，皺眉問：“你又沒睡好？”
“沒事。”鐘亦軒說。
葉明澤覺得他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湊過去低聲問：“是不是被你媽發現了？她罵你了嗎？”
鐘亦軒看到他擔憂的神色，感覺心情好了點，“沒有。”
葉明澤眼睛一亮：“沒發現？”
鐘亦軒頓了頓，“沒罵我，她從來不罵我。”
葉明澤眼裡的光瞬間熄滅，又開始感到尷尬。
他忍著尷尬順嘴感歎：“也對，罵人顯得多沒修養，不符合宋阿姨的身份。”
教室裡不方便說太多，鐘亦軒起身道：“不去上課嗎？”
葉明澤歎氣：“遊泳課沒了，改籃球了，我是不是跟遊泳犯衝啊，就沒趕上過。”
鐘亦軒一愣：“為什麼改了？”
之前叫醒他的那個小弟連忙搶先發言：“老師說學校臨時決定把遊泳池翻新，聽說是魏總資助的呢。”
剛從外麵回來的陳家駿風風火火地跑到葉明澤身邊，勾著他的脖子問：“葉子，你小叔怎麼突然想起來給學校翻修遊泳池啊？”
葉明澤自己都是懵的：“我怎麼知道？”
話音剛落就見鐘亦軒麵色陰沉地盯著陳家駿的胳膊，一點不客氣地說：“手拿開。”
陳家駿莫名其妙：“怎麼？礙著鐘少的眼了？我們葉子都沒說不讓碰，你急什麼呀？”
“拿開！”鐘亦軒的語氣又重了幾分。
陳家駿雖然一直跟他不對付，但當麵撕破臉的事還真沒怎麼乾過。
這家夥心情不好乾嘛拿他撒氣？把他當什麼了？
葉明澤眼看著兩個人要掐起來，連忙道：“彆吵，要上課了，我先下去了。”
他一走陳家駿立馬也跟上了，為了氣鐘亦軒，故意想再搭他的肩膀，可還沒碰到他，就被鐘亦軒拉住了胳膊。
陳家駿氣得不行，“你放開！”
鐘亦軒不放，還用警告的語氣說：“以後不準碰他。”
陳家駿一肚子火憋都憋不住，“不是，你是他誰啊？管這麼寬。”
鐘亦軒：“不用你管，總之你不許碰他。”
葉明澤聽著他倆越吵火氣越大，勸也勸不住，頓時頭大如鬥。
能不能來個人管管？這都什麼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