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江望塵、薩敖(2 / 2)

萬裡江山,無邊孤獨。

他比誰都清楚治大國如烹小鮮,要把滿是瘡痍的大魏給挽救回來當然不隻是建立一個新國度那麼簡單,他要做的事還很多,要走的路還很長。

那麼他最終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嗎?他在死前能做到想做的事嗎?

他的殿下明明曾拉著他的手苦苦哀求他,一定不能忘記他,一定要把他從大夏接回家。

可他終究違背了諾言,什麼也不曾做到,像是一個卑劣的小人。

他怎麼對得起殿下呢?

江望塵的侍從跟在對方身邊,看著自家主子又拿著信封麵露淒苦之色,忍不住出聲安慰:主子。?_[(”

他現在還未稱帝,身邊人的做法都是一切照舊。

“你就莫要自責了,現在您要打起精神來治理好咱們國家,不能輕舉妄動,貿然跟大夏對上。主子是個有責任心的人,想來九殿下明事理,也會理解您的。”他都是揀好的來說,“何況當初也是多虧了你在暗中出手相助,這才將鄭妃給從宮廷裡救出來。”

“九殿下寫信來感謝您,不也是理解您的做法,專程來安慰你嗎。”

侍從的話說得好聽,可惜江望塵從信封裡看到的卻字字都是譴責和不滿,像是在哀怨他為何不去將對方給救下。

而他也確實無能。

可他不會一直無能下去。

信封被他珍藏在一方小盒子中,裡頭的信不多,但都被主人保存得極好,從那歪七扭八的字到最後自成風骨,清秀端方,可惜這些字跡的變化都沒有他的參與。

他知曉,現在自己總算站在了棋局上講話,今後究竟誰勝誰敗就說不定了。

……

“阿嚏。”薩敖捏捏眉心。

一旁侍候的宮人立刻走上前來,就要為他披上毛氈,卻被他立起手攔下。

他心知自己身體沒什麼毛病,現在打噴嚏多半是有人在念叨自己了。

思及此,薩敖放下手中的折子,稍蹙的眉心略略放鬆下來,他問身後的宮人:“王後和王子在做什麼?”

宮人如實回答:“回大王,王後在教王子念書。”

他登時也不繼續處理折子了,站起身來:“走吧,先去看看他們。”

宮人們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大王在處理折子時需要放鬆時,總會去看看王後和王子,至於其他人,是一概都入不了大王的眼。

薩敖在路上又酸溜溜地想著,他的王後倒是對薩偃那孩子上心,關心程度比對他都高,從前也不見得王後對他有這麼耐心。

但這畢竟是他當初做的孽,無論如何他都得受著。

事情發生得也沒多長時日。

約摸就在三年前,手底下的部落首領還有左右賢王,宗族催他納妃生子的折子信封都快堆滿他處理公務的王帳了,他心煩意亂。

他的王後說要是他敢納妃,他就敢跟著他弟弟或是隨便哪個野男人跑了。

當時宿時漾是想著,主角攻隻有他一個,到時候他給主角受讓位還算容易,要是主角攻有了其他多餘的人,他還怎麼想方設法成全二人啊。

但薩敖並不知情啊,他隻當這是宿時漾開竅了。

果然守得雲開見月明,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終於讓久不動心的宿時漾都願意為他打開心防了。可是宿時漾隨口一句就要跟彆人跑了,他又覺得心酸。

當時也不知如何想的,計上心頭,就同他委委屈屈地說:“那我總得有個孩子吧,不然我這王位真的讓薩仁來繼承麼?以他那麼仇恨我的性子,怕是得將咱們大夏折騰得天翻地覆不可。”

宿時漾就捂住自己的肚子,警惕地看著這人:彆瞅我,我又不能生,你就算是把我看出來一個花兒也沒用。?”

薩敖遺憾地收回視線,和聲細語地問他:“那王後,你說該當如何呢?”

宿時漾為了不讓薩敖借此發癲——哪怕對方知道他不能生養,也可能會把這件事作為借口在晚上獸性大發——他的腦子在這會兒就轉得飛快。

忽然間,他靈光一閃:“沒人說這個繼承人非得是你親生孩子吧,養子也占了一個子字,不若咱們去領養一個孩子吧。”

薩敖唇角就勾了起來,他就是故意把宿時漾往自己的陷阱上邊引過去。

現在對方是隨時都能拔腿就跑,可若是他撿了個孩子去養呢。

據他這麼多年同王後朝夕相處,差不多算是摸清了對方的性子,知道他的王後是看著不著調,實際上很有責任心,不會隨隨便便撿了孩子就不養不管,他就有更多的籌碼將對方給留住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二人也在育嬰堂裡撿了個棄嬰回去。

這時候嬰兒的拋棄率極高,養不活就扔給官府的大有人在,壓根不缺可以領養的孩子。

此事是他們瞞著所有人悄悄進行的,等把孩子養大了,都已經是木已成舟了,那孩子跟他們相處出了感情,又是由大王王後親手撫養長大,受到最珍貴的王室教育,任是誰都沒辦法說出個不對來。

至於混淆王室血脈,那就是個笑話。

要是他們真的那麼重視,也就不會有亂成一堆的繼承製了。

除此之外就是現在的大夏王拳頭硬,哪裡會容許他們置喙呢。

王子便這般定下來了,算算時日,是三年零五個月。

薩敖記得這麼清楚,也很難說清有沒有自己的嫉妒所在。

王後對那孩子過分重視也不是一件好事,比如他就被忽視得很徹底,常常還要跟個孩子爭奪寵愛。

宿時漾那是因為自己還是男高中生就一躍升級當爸有點不太適應,生怕自己把孩子給養歪,這才無微不至了些,總不能把人帶回來就不負責吧,他可不是那樣的人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薩敖也算是將他的小性子給拿捏得無比準確了。

就比如現在,宿時漾就要給薩偃念故事,從寓言故事裡學習做人的道理。

他講的很有趣,不僅僅隻是小王子聽得津津有味,就連一旁的宮人都入神了。

薩敖來時又不讓人通報,以至於他們大王都已經進了王帳,竟無一人知曉。

他惆悵地想著,自己這個大夏王當得實在是太沒尊嚴了些,居然沒人在意自己。可是當他看見自己的王後聚精會神,雙眸發亮地講著故事,小王子托腮還有宮人們或坐或仰地看著對方時,又覺得這一幕實在是熨帖他的心尖,便是再辛苦也值當了。

看著看著,他就覺得心癢癢,去喚其他宮人:“將本王的墨寶給拿來。”

他要親自將眼前看到的一幕給畫下來,珍藏著,時時觀賞。

大夏王的命令,宮人們自是不到一息時間就給拿了過來。

薩敖的畫技不差,他大筆一揮,趁著宿時漾等人都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時,就創下了《王後說書圖》這一傳承千年的珍貴文畫。

且不說後世之人是如何評判議論這幅畫的,便是當今之人就有許多偷偷將這幅畫臨摹下來,幾乎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就是為了呈現給某些個尊貴的男子。

像是有王後宿時漾真顏的畫,那可不單單是千金難求,除了那些個人,也無人敢買,否則這就可能不隻是掉腦袋的事了。

宿時漾講得口乾舌燥,正要喝點甜湯潤潤喉時,終於發現了薩敖的存在。

他眉頭一揚,好哇,這人現在過來都不讓人通傳了,莫不是想偷偷看他有沒有做什麼壞事。

再看薩敖居然埋頭於筆墨紙硯間,不知道做什麼那麼入神,他一下就升起了好奇心,拉著小王子走了過去,準備給對方一個“驚喜”。

恰在此時,薩敖的畫已經到了尾聲,正在提筆點睛時,被他二人這樣一嚇,那一點到了宿時漾的耳垂上。

宮人們比誰都要審時度勢,知道誰能招惹誰不能,所以都很聽宿時漾的話,竟然無人敢幫他。

薩敖心想要是他的王後想要刺殺他,怕是閉著眼睛都能成功。

“啊,這畫是毀了麼,該怎麼辦?”宿時漾驚呼,他眼中還有些遺憾。

薩敖微笑:“莫急。”

隻見他筆毫輕點間,微微滑動,墨跡就拖拽成了一隻耳環。

敗筆瞬間成為點睛之筆。

“好厲害。”宿時漾驚歎。

薩敖挨了自家王後的誇獎,連脊背都挺得更直了些。

恰在此時,小王子忽然說道:“母後,我以後也會畫出這樣好看的畫,把您的英俊瀟灑,大方灑脫都給記錄下來的。”

小孩子這麼積極,宿時漾誇讚的當然是孩子,當即好聽的話就跟不要錢似的砸向對方。

薩敖臉一黑:“等你出師作畫,還早著呢。”

小王子自是不服氣的,又是一番反駁。

一家人吵吵鬨鬨,竟也顯出幾分溫情,王家也並非完全無情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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