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曲零濯、張作清(1 / 2)

曲零濯同他師兄自小就拜在天門宗掌門座下。

他師兄還是打馬遊街,憑欄聽曲的富貴公子,十幾l歲的青澀張揚少年郎,剛來天門宗不久,一身的紅塵氣還未脫。

師兄比他大幾l歲,還要先一年在師尊座下修行,那時候他們的掌門還僅僅隻是一精英弟子,在宗門中地位崇高,有望成為下一任掌門而已。

曲零濯當時初入天門宗,懵懵懂懂,不知所謂。

他出身於修仙世家,天賦極好,四歲引氣入體,五歲就能築基,七八歲就結丹,修行速度太快,得緩下來鞏固一下境界,穩紮穩打才可。

他雖修煉速度快,境界高,眼界和經曆卻又不會一下子就拓寬,仍然還是個純粹懵懂的無知幼孩,對外界的一切還處在好奇的時候。

可惜他們修仙世家是肅穆乏味的,他眼中的一切也由此幾l乎都成了黑白色,師尊親自來家中收他為徒時也是不苟言笑的。

曲零濯都能想象到自己去了天門宗之後的歸宿,想來也是日日複月月,月月複年年,在冰魄寒雪之下修煉,穩固修為。

卻沒想到他去了天門宗,率先碰到的不是其他端方守正的天門宗弟子,而是一身著紅衣的漂亮少年,他笑得灑脫浪蕩,衣衫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好好地捆束著,而是散亂的,精致筆挺的鎖骨都露了出來。

少年臉上的表情也很多,明明先前還是快活的,發現師尊之後臉一下就垮了,眼中又心虛還有害怕瞧來真真叫人覺得古靈精怪。

曲零濯覺得他好像一隻顏色豔麗的小蝴蝶,無意間闖入他黑白一片的寡淡世界,從此多了一抹不一樣的風采。

後來也果真如此,曲零濯不再將這個世界當成灰黑冷淡的無趣走一遭,全賴他師兄的一點紅闖進他的視野,此後黑白染上了顏色,世界也不再隻是修仙時沒趣的停留。

曲零濯在幼時就慣愛板著臉,儘管喜歡這個師兄,卻不知道該怎麼同對方親近,還被對方戲稱為小古板。

好在他師兄不會跟自己這個無趣的師弟斤斤計較,總會用含笑的嗓子溫柔喚他“小濯,師弟,濯弟弟”,每個親昵的稱呼總是會羞得他麵頰生紅,無措地眨著眼睫。

後來他習慣了,不似從前那般羞赧,隻會把那點帶著些微酸澀的甜蜜藏在心底。

師兄就會掐著他的臉蛋,遺憾地哀嚎上一句:“快將我那又甜又乖,還會害羞的師弟給還回來。”

曲零濯就睜著濕漉漉的眼睛,茫然看向對方,唔地一聲:“師兄?”

“艸,賣萌犯規的!”他師兄綻開笑顏,露出嘴裡幾l顆奶白的小尖牙,他竟生出幾l分想用手指去抵去撫摸的衝動。

“濯清漣而不妖,師弟,你可真如那聖潔白蓮,清風高節,不染世俗。清清冷冷的,今後也必然是人人愛戴的厲害仙君。”

他的師兄總愛這樣誇讚他。

曲零濯不懂,真的是這樣嗎?

可他不想當什麼仙君,隻想當他師兄的

乖乖師弟。

曲零濯沒有旁人想象的那般乖巧柔軟,清風脫俗,他會徒手斬龍,會執劍將妖魔屠儘,會扒開妖獸的皮骨,抓出它們的血肉。

他無情亦有情,隻不過這情是對著他師兄的,連他師尊都得不到這份專注的側目。

他初到天門宗,師兄並不知他是修真世家之人,因修為比他弱,看不出他的境界,便以為他還是沒有任何基礎的凡人,還未曾辟穀,總會自己親手下廚為他做飯。

他由對方誤會,總會把師兄做的菜都吃的乾乾淨淨。

不論是好吃,還是難吃,總歸都是師兄親手為他做的。

師兄許是在這天門宗日日吃那辟穀丹堅持不住了,發現了他之後才找出來這麼一個借口,他也是不妨做這個讓師兄找來的借口。

他師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第一回做那飯,頭發都弄得毛毛躁躁,白皙的臉蛋上都沾了不少黑灰,結果這樣努力做出來的飯卻是夾生的,而且菜裡麵似乎放多了鹽,挺鹹的。

他師兄吃了一口就吐出來了,可是他還是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舌頭被鹹得嘗不出來太多的滋味,可他卻無端嘗出了幾l分甜,一路蔓延至心田。

宿時漾同情地看著這小孩,心想這得是多久沒吃過好的,剛上了山他那個心大的師父恐怕也忘了給辟穀丹,也不知小孩忍饑挨餓了多久。

他把飯搶走,“彆吃了,吃多了拉肚子怎麼辦?”

拉肚子,那是什麼?曲零濯不太理解,遺憾地看了一眼那些宿時漾辛辛苦苦做出來,卻又都被倒掉的飯菜,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被他師兄拉走。

“好啦好啦,不要再吃那些垃圾啦,咱去吃點好的。”宿時漾拉著人就走。

曲零濯還不知道要做什麼,沒想到師兄拉著他偷偷跟著雜役弟子跑了出去,這會兒的陽城還不見幾l十年後的繁華,卻也四處可見攤販的吆喝聲。

宿時漾沒有多看,他在電視劇裡麵看了許多這樣的場麵,可能要等它繁華起來,或是自己被迫在這山上苦修多年後,他才會分出些心神去欣賞古人的生活。

他牽著小孩柔軟的手,一路直奔酒樓。

那裡麵的小二機靈,一見到宿時漾和他身邊的曲零濯,就知這二人貴不可言,定然是大客戶。

果不其然,宿時漾出手闊綽,一點就是滿桌子的好酒好菜,吃不完還能分與城中的乞兒,總歸是不會浪費的。

曲零濯知道他師兄一向瀟灑,放蕩不羈,平日就不愛穿弟子服,總愛鮮衣怒馬,紅塵瀟灑,穿著自己在凡間時那一套套的華美服飾。

他對這些法衣法器無甚所求,卻總覺得師兄這樣的神仙人物,就合該灑脫些,穿得更好一些。

他也知道自己這回同師兄亂跑出來,會遭師尊懲罰,可他還是來了。

曲零濯心如明鏡,生來便有七竅玲瓏心,卻全點在了修煉天賦上,現下也一心一意隻隨著他師兄。

二人回天門宗,就被師尊逮了個正著,兩個小兔崽子被罰

去打掃浴雪山的台階。

那浴雪山常年飛雪連天,前一刻鐘剛掃淨的青石階梯,後一刻鐘就又覆上一層薄薄的雪,若是不及時清掃下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堆上一指的厚度。

這懲罰對曲零濯而言不痛不癢,對宿時漾這個平日裡修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摸魚王者來說,就是最頭疼的事了。

可他偏生還仗義,認為都是自己的錯,非要包攬所有的活,常常前麵的階梯還未曾灑掃完雪,之後的台階上堆了雪,他就趕緊噔噔噔地跑下去,拿著掃把胡掃一通。

後來,宿時漾看見自己的師弟不過使用區區兩指,咒法一念,就叫那滿台階的雪都往四周飛散開,青石台階原本乾燥潔淨的地麵露出來,瞬間目瞪口呆。

小醜竟是我自己.jpg

“教教我!師弟!”宿時漾是個沒骨氣的,誰強就崇拜誰,這一下簡直納頭就拜。

曲零濯唇角抿出一個笑來,他還記得自己曾在家中時,於那些兄弟姊妹麵前使出自己的修為能力,那些人的表情全都僵住,生硬地誇獎他實力高強,以後定然能讓家族有出頭之日。

那些人的嘴臉時至今日他都覺得可笑。

分明嫉恨,分明不滿,卻還要硬逼著自己誇獎他,不覺得可笑嗎?

曲零濯就知道,自己的師兄並非那樣的人,他剛才隨手使出法咒之時心中生出的忐忑簡直荒謬,他自己都慚愧於自己的狹隘。

他抬起頭來,清麗的眉眼柔軟,回答師兄先前的懇求:“師兄要什麼,我都會給師兄什麼。”

可惜他的師兄把他當做幼童,隻認為這是小孩隨口一句的甜言蜜語,並不放在心上,隻有漫長的歲月會證實他話裡的可信度。

曲零濯還記得自己修煉的時候,師兄也會偷偷來找他。

他習慣了苦修,日日櫛風沐雨舞劍,修習心法。此後去闖那劍塚,爾爾辭晚,朝朝辭暮同那些劍靈打交道。

他師兄則不然,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會慢吞吞從床上爬起,每次都會被他們師尊揪著耳朵罵,他認錯極快,可下次還敢。分明修者早該將睡覺舍去,他平日都在寒玉床上打坐修煉,偏生他的師兄非軟床不睡,非瓊漿玉露不飲。

二人平日出去闖那些秘境,宿時漾的儲物戒裡定要存那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屋子,必須要住得舒適,才能忍得下去,誰見了不會歎上一句這哪是修煉啊,分明是來享福的。

曲零濯那時還天真,覺得他師兄現在不那麼苦都行,他會護佑對方,哪怕是用丹藥,用仙草靈脈將師兄的修為堆上去就是了。

何苦要逼得他師兄那麼煩擾呢。

後來他方知此法不行,得來的修為如同空中樓閣,輕輕一碰就坍塌了,於他師兄而言並非是件好事。

此後他都會繃著小臉嚴肅地同他師兄說話,勸對方好好修行,莫要再荒廢時光。

這時候臉頰就會被捏起來,讓他師兄唾棄是小古板了。

二人一起長大,曲零濯十七八歲

時就開辟了他的洞府,峰頭隨著主人的性格而變化,他的山峰一年四季都是寒風凜凜,雪飄滿山,一眼望過去皆是白。

寒,涼,他的師兄來得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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